第24章 貓貓養人
第24章 貓貓養人
來到五條悟的家門前,薰才有了帶她走的人是五條悟的實感。
一路上,她有很多話想問,到嘴邊又咽下去。只能聽着五條悟和駕駛位上的男人有說有笑,雖然一車三個人,笑的只有五條悟,卻有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害怕。
她不知道車開向的前方目的地是哪,又恨起來人類的車子為什麽這麽狹小,五條悟就坐在她旁邊,兩條大長腿霸占大半節車。而薰弱小無助地縮在角落,手铐腳鐐都替換成了單個的鐐铐,依然在限制她的咒力和術式,據五條悟說,裏面還放了定位器,随時能追蹤到她的位置。她只能把頭埋得更低,假裝她沒有逃跑的想法,并等待五條悟宣判她的罪行和結局。
然而,五條悟這個毛茸茸的人,實在有太多毛茸茸的小問題,不斷在問駕駛位叫伊地知的人,如何飼養肉食動物?如何做好飼養員?如何……如何……如何……
薰在如何……如何……中,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半夢半醒的時候,她聽着窗外的風聲,和耳邊五條悟的呼吸聲,想起她大概全死了的家人們。她現在不算人類,禮義廉恥那一套也不需要遵守吧,就算帶她走的是五條悟,是名義上的殺父仇人,但她打不過五條悟,也幫不了爸爸和她的小夥伴們報仇。
她在心裏不太虔誠地比了阿門,希望爸爸和夥伴們能去到天堂保佑她,保佑她不要被五條悟揍扁。她依稀記得被關起來前,她貌似吸了五條悟的血,他肯定很生氣,所以才特意把她帶走,想用各種辦法報複她,讓她生不如死。
肯定是這樣。
爸爸,真人,漏瑚,花禦,陀墾在天之靈請保佑我,自由之後,我會每天都去教堂給你們做禱告。
然後,薰站在漂亮的高級公寓門前,瞪大眼睛,遲遲不敢挪動腿。
“咚咚咚。”
男人用他好聽的聲線,口頭模拟敲門的聲音。
薰如夢初醒般,凝望從公寓溜到她腳邊的室內光線,白發男人站在暖光中,寬大高挑的身姿快抵到門頂,他一手撐門框,一手挑眼罩,藍眼睛彎起來,笑吟吟在看她。
“進來吧,這是我家,其實也沒怎麽住過,就這間公寓離你學校最近……”
薰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她咽了咽口水,等五條悟進去後,她視死如歸地貼門邊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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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不是公開處刑,而是私人處刑。
肯定會被揍得很慘,揍完後呢,可惡的咒術師肯定不會這麽容易放過她。
她在心驚膽戰中,甜膩膩的奶油氣息忽然靠近她,男人高大的身影逼靠她停在玄關,她後背抵在冰冷的牆上,脊背顫了又顫,眼睛壓根不敢擡起來。
“洗手間就在走廊往裏,你進去可以洗個熱水澡,這是衣服……你收拾完記得叫我噢。”
他說話間,伸出一只修長而白皙的手拎着一個精致的手提袋塞給薰,短暫的肌膚相觸和他的話,使薰臉色唰白,手顫抖地接過。
來了,來了,可惡的咒術師,開技能揍人前必備的儀式感,就知道沒這麽簡單。
“啊對了,離我太遠的話,會有危險。”
一只手揉了揉薰的頭發,他的聲音猶如惡魔低語循環在她耳畔。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想着逃跑哦~有定位~逃跑只會被收拾得更慘~
可、可惡的咒術師……
薰進了洗手間,照鏡子才發現她身上的衣服被血黏得不像話,全身透着難聞的血液發酵的氣味,頭發也被血塊黏着。
還好那件衣服是五條悟的。
她邊洗澡邊忍不住嗚嗚哭出來,熱水從頭頂淋下,血水順着大理石的紋樣倒映少女蜷縮在角落的可憐模樣,水淋到銀色的手铐腳鐐上,像閃爍銀光的手镯和腳環。
好害怕嗚嗚嗚……早知道就、就乖乖束手就擒,不反抗就不會被揍嗚嗚嗚……
少女壓抑的哭聲混合水流聲飄出,被趴在露臺欄杆的五條悟悉數聽到,他無奈地摸了摸後頸,望向專門為她準備的這間公寓裏屋內昂貴高級的家具,精心叫人設計的溫馨裝修,以及某個房間——參考女同事、女學生意見下所布置的。
這四天,他竭力想把薰撈出來,因為各方不消停的人,阻攔他,質疑他,侵擾他,一直到今天晚上,他才找到機會去接她。
當然不是因為那個親吻才要救她。他快三十歲的人,對比自己小十多歲的人心動也太沒品了。
只是覺得,薰這個年紀本該過得和普通女孩一樣,上學,戀愛,身上卻背了不該背負的詛咒,還被某個冒牌貨變得人不人,咒靈不咒靈的。
想到她身上的詛咒,五條悟回想起在小桃家中,小桃奶奶所說,薰身上的詛咒能夠違背下咒之人強行解咒,但強行解咒後只有一種結局,就是死。
她本身就該是個死人,是詛咒吊起她的命。
五條悟思忖着,揉了揉頭發,想到薰一晚上跟個鹌鹑一樣,看都不敢看他,話也不敢說一句。
到底誰是可怕的詛咒了?他難道不比喊着要殺他的她友善得多?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真是難懂。
不過這也沒辦法啦,他已經把她登記到和五條悟在一頁紙上的地方,總歸不能讓大人犯的錯,由可憐的孩子來償還。
洗手間的門忽然打開,熱氣騰騰冒出,少女穿着簡單的毛衣長褲走出,一頭濕漉漉的長發披散腰間,發尾滴着水,她一雙白皙卻滿是血痂的腳赤着踩在瓷磚上。
五條悟無死角的六眼看到了,盡管他此時是背對屋內,站在露臺上。
他安靜等待她叫他過去。
根據鏟屎官飼養手冊,新到家的貓貓狗狗都很怕生,要給寵物一點點适應環境的時間,主人在這時候最好不要參與,容易把好不容易向陌生環境踏出一步的寵物吓跑。
雖然薰不是貓貓狗狗,但養人養寵都是換湯不換藥吧?
像惠,他就養得很好啊,現在都長成一個有為少年。
五條悟很有信心把薰也養好。
一分鐘過去,毫無動靜。少女抱着雙膝發呆,縮在洗手間門前,發尾還在往下滴水。
五條悟納悶,不應該探索新環境嗎?
他等。
十分鐘過去,毫無動靜。少女埋頭到膝蓋上,露出纖細修長的後頸線條。
五條悟發揮耐心,手冊說了,适應時間一般要半個小時。
他等。
半小時過去,五條悟無聊得快長蘑菇了,薰依然毫無動靜,縮在她那一塊小地方,頭發滴的水都快流成日本海。
五條悟雙手插兜,走進客廳,一邊找吹風機,一邊喊:“怎麽不吹頭發。”
他刻意夾起來的聲音吓薰一個哆嗦,擡頭看到五條悟拿着吹風機站她面前,她閉了閉眼,順從地跟着他進洗手間,見他沒把吹風機給她的意思,她也不敢吱聲。
問就是害怕。
男人伸出修長的五指挑起她的發絲,晃動吹風機,風筒呼出溫緩的熱風。
吹完頭發,儀式就會又完成一步,可惡的咒術師揍人就揍人,為什麽還要折磨人的心理健康嗚嗚……
薰在心裏陰暗地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看不到給她吹頭發的男人神情認真,好像将給她吹頭的舉動看得無比重要,對待她的每一根發絲比對待他最愛的甜品還珍重。
“頭發是不是有點太長啦?”五條悟道。
薰機械點頭。
“那就去剪頭發吧!”依舊是五條悟。
薰機械點頭。
出了理發店,薰摸了摸她的腦袋。
頭,還在。
“剪完頭發去吃飯吧!”還是五條悟。
薰猶豫了下,覺得這是斷頭飯,最後機械點頭。
被五條悟帶着去了一家落座于市中心商業樓第一百層的日料餐廳,能在靠窗的位置一覽無餘東京夜景。悠揚的提琴音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周圍的服務員也沒了蹤影,繁麗的大燈照耀四周。
此時這片空間只有兩個人,面對面坐着。
“吃完飯來說正事吧~”只能是五條悟。
來了,來了,真正的處刑要開始了……嗚嗚……
薰不想點頭,只能機械點頭。
然後一份牛皮檔案遞來,聽到五條悟的語氣漸漸沒了輕佻,薰接過檔案,她拆開來看,眼睛睜大,是一份空白的高專入學申請表。
他緊接而來的話使薰瞳孔擴大,“你關起來那些人,讓他們自願為你而死,是為什麽?”五條悟問。
半晌。
她終于擡起頭,直視男人墨鏡下不帶情緒的眼睛,“這是詛咒,只有有人願意為我死去,我才不用再吸血。”
五條悟手指敲擊桌面的動作頓了頓,他本來只是随口一問,并不指望她會回答。畢竟這孩子都堅持了一晚上不說話。
“這樣啊。”五條悟單手托腮,懶洋洋道,“表格看完了的話考慮一下,來高專讀書可以摘掉那些玩意,繼續在外面的話就不能摘噢。”
“不是要讓我生不如死再殺掉我嗎?”薰脫口而出。
“……誰跟你說的。”五條悟笑出聲,更多的是被氣堵到笑,笑得肩膀一顫。
薰不吭聲。
五條悟歪頭盯她,看她又縮回了自己的航空箱裏,他放平語調,“聽好,我沒打算殺你,名義上,你現在的監護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