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告白
第40章 告白
一眨眼, 小野薰身邊的五條悟消失不見，所處的房間四面封鎖，沒有窗戶沒有門口, 她面前只有一個紅色的按鈕裝置。
“五條悟？”她小聲喊道。
她接連提高聲音喊五條悟的名字, 密閉房間中只有她的聲音回蕩。
另一邊, 五條悟也處在一個封閉的小房間, 面前有一個紅色的按鈕裝置。身邊沒有少女的身影, 他擡手叩牆，牆體很奇怪，像無限延伸, 沒有盡頭。
小野薰與他可能不在同一緯度上。
他因為自己突然冒出的這一想法愣了下。
小野薰是誰？
就算不在同一緯度，他也能用六眼根據她的咒力殘穢找到她。
他伸手進兜裏, 拿出那根沒被人抽完的煙, 指骨節摩挲了下煙蒂，前提是另一個緯度的她現在得用術式，他才能看見咒力波動。
……
小野薰顫抖着手指尖用了術式把自己點燃, 渾身包裹在火焰中，她堪堪能維持清醒, 身體裏針刺般的的寒氣疼得她忍不住掉眼淚, 整個人抱膝蜷縮在月光下。
一分鐘前, 封閉的天花板忽然有月光穿透落下，映照在薰身上，她感覺到她嗜血的欲望在瘋狂增強, 原型也在若隐若現。
歡快的電子音響起，“歡迎來到‘不殺死對方就出不去的房間’, 666號，只要你按下你面前的裝置, 就能讓999號所在的房間爆炸毀滅。你将獲得自由。”
火焰完全包裹她，她渾身被凍得發抖，微微咬牙：“你做夢去吧，我、我不會、按……”
電子音笑嘻嘻：“倒計時五分鐘，五分鐘後房間将自動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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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眸睜大。
不按……她就會死？
她不想就這麽死在這。
她扶着牆顫抖地站起來，擡手，翡翠色眼珠緊盯紅色按鈕，指尖緩緩向前一劃，青色火焰迅速燃燒，按鈕裝置碰地一聲冒出滋滋黑煙。
可殺死五條悟的事情她也做不到。
鼻子的酸澀迅速蔓延心間，她覺得這次必死，反正也就她一個人在，也不再強忍眼淚。
從無聲掉眼淚，到抽抽嗒嗒地啜泣。
靠着牆，眼睫被眼淚浸濕一片。
為什麽她的遺憾總是那麽多？
想做個正常人活着都那麽困難，連死去也不能作為人類死去。
倒計時嘀嗒嘀嗒，她忽然想到五條悟會不會也跟她面臨一樣的處境？
“……如果真有，五條悟會按的吧，外面還有那麽多人在等他……”
私心希望他按下去，也希望他不要面臨這樣的境地。
就在這時，叩牆聲伴随清冽中透着淡淡疲憊的男聲飄來。
“我沒按。”
小野薰聞聲睜大了眼，轉頭尋找聲音來源，五條悟的聲音像從上面傳來，又像從左邊。
五條悟能看到女孩子就在眼前。隔着一層壁障，少女頭頂的白色狼耳顫了顫，她擡起那張哭得通紅的臉，翡翠色眼珠清澈透亮，嘴唇被她咬破，萦繞她周身的寒氣在她眉眼落霜，又有了變冰雕的趨勢。
從時空的緯度裏尋找她，讓他大腦一直處于天旋地轉間，眼前一片漆黑。
這比過度使用六眼還累。
直到他聽到無盡深淵中她的哭聲，壓抑的哭聲中透出的悲傷使他心髒痛得喘不上氣，那一刻，他大腦中閃過無數光怪陸離的記憶碎片。
那不是不存在的記憶。
他知道那全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是被他遺忘的過去。
記憶裏的少女總是在哭。
從他成為她的娃娃，跟她日夜相伴開始，他第一次見到這樣自我堕落的人。她不是野草，沒有野草頑強的生命力，她像腐爛的花，就算人再怎麽精心呵護，她的結局只有枯萎。
五條悟并不打算在她身邊長留，也不覺得他會去拯救她。
他能救的只有做好被救準備的人。
但小野薰不是，她在掙紮，在想活與去死間掙紮。
五條悟早就認出她了。
她是在某一夜給野薔薇打電話的女孩子，那通電話，五條悟聽到她的求救，沒感覺到她有想活着的欲望，與其說那通電話像求助，不如說是希望通過那通電話讓別人記住她來過這個世界。
是個可憐又自卑敏感的孩子。
直到他成了她的娃娃，看到她把作為娃娃的他當作希望。
說着不管她的五條悟看到她滿身傷回來，第一次不忍去看她。她無論受多嚴重的傷她都不會處理傷口，像對疼痛無所謂。
五條悟第一次産生恨鐵不成鋼的情緒是在她包裏發現了byt，結合她的年齡，他以為她自我堕落到這個地步，也生出過要不要以資助人的身份拉她一把的想法。
他還是退回了陌生人的界限，以娃娃身份陪着她很快就會結束。
他要救的人太多，沒時間去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從虎杖悠仁口中聽說宿傩可能吃了她，五條悟想毀滅世界的心都有了，他還得安慰他的學生，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對他說沒找到她的屍體就可能沒事，但他心中已經蓋棺定論。
小野薰死了。
沒找到屍體說不定是被咒靈吃得渣都不剩。
最強咒術師沒能拯救身邊的人，為什麽一次次在他身上發生？他心裏冷靜地想，他總不能讓她白死，好歹也得把傷害她的混蛋碎屍萬段。
失而複得的心情比五條悟想得要波瀾壯闊。
那一刻，他主動給變回咒靈的小野薰喂血，隐約對一個不能喜歡的人心動。
他比誰都清楚她站在與他們對立的立場上，也比誰都清楚這樣的感情比師生更挑戰世俗。
他克制過，毫無用處。
壓抑的感情在他聽到學生們說她和虎杖悠仁的事時觸底反彈，愈演愈烈，無法忽視。
以為把她留在他身邊，只是靜靜陪伴她，他就能滿足。
真将她留在他身邊，他狹窄的內心只容許她眼裏只有他，受不了她身邊圍着他的男人，就算是他的學生他也難以忍受，想要把他的情感瘋給她看，又因為她的不理解而退卻。
讓五條悟品嘗到吃橘子般酸澀的人，怎麽能忘掉她？
來不及想失憶的原因，聽到小野薰的聲音，五條悟長睫顫動，咬着牙，冷汗順着發絲滴落眉眼，“我沒按，別怕啊。”
“你、你……不要再找我了……你會死的五條悟……”
女孩子沙啞的哭聲近在咫尺，眼前像有一層無論如何也打不破的壁障阻礙他們相見。五條悟掌心泛起冰藍色的光芒，另一只手掌泛起赫紅色的光芒，虛式「茈」的力量蓄勢待發。
“死就死呗。”他垂眸，唇角一翹，低沉而堅定的聲音透出一絲無奈的笑意，“你不是說我一直沒承認喜歡你嗎，我一直在等你看得見我啊。”
小野薰聽到五條悟的話怔了瞬，半斂的睫羽顫動，手指抓緊泛酸的胸口，淚水無聲模糊雙眼，“別再說了……我求求你了……你走吧，我也一點都不喜歡你……”
五條悟喘着氣，笑出氣音，語氣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強勢，“那你讨厭我？只要你說你讨厭我，我立刻就走。”
“我讨厭……”小野薰聲音微弱下去，一字一頓，如同牙牙學語的嬰孩，“你太過分了五條悟，不能這樣……”
壁障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被磅礴的咒力量打破，小野薰定定睜大眼，耳畔驟風掠過，湮滅一切的力量色彩耀眼，是她被五條悟追殺那夜他所用的虛式，此時這股恐怖的力量沖向她，離她眼球僅差分毫時，她被人攔腰抱住，一切被空氣牆阻隔在外。
柑橘香氣順着男人的聲音埋在她頸窩，她被對方緊緊抱住，身體微微顫動，男人令她安心的寬闊強壯的身影吞沒她，她聽到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跳聲，不再只有五條悟。
房間的倒計時仍在繼續，來到最後一分鐘。
少女淚痕滿面，手擡起來想回抱五條悟，又緩緩放下去，終于崩潰大哭，五條悟捉住她的手腕，垂眸注視她血紅的長指甲，毛茸茸別的白色耳朵耷拉下來，他擡起頭，伸出指腹揩去她的眼淚，冰藍色眼珠盛滿她的身影。
“不要看我……”小野薰別開頭，聲音哽咽，“到底為什麽……你非得這樣……”
五條悟額頭抵住她額頭，扣住她的臉頰，将她轉過頭與他對視，“你一直用沉默避開我，叫我怎麽對你說出口？你否認我感情的存在，我對你說了喜歡然後呢，你需要我的告白嗎？從一開始就一直是我在需要你，不是你需要我，我承認把你留在我身邊就是因為我喜歡你，我無法忍受你不在我身邊。”
小野薰的手被五條悟捉着放到他的胸膛上，她望着即将歸零的倒計時，呓語般輕喃，“對不起……我不值得——”
打斷她話音的是她滿手的血，她的手穿透了五條悟的心髒。溫熱的血液流淌手心，滑落她手臂，不可置信地擡眸，周遭的房間漸漸變成碎片。
一切都在陷落，只有五條悟歪頭一笑，他另一手的五指強勢地擠進少女的指縫。
“我能在你心裏有一席之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