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P64-66e 你的堅守底線
第18章 P64-66e 你的堅守底線。
64
裴家老爺子被裴襲氣走了。
臨走時, 吩咐裴徽去給他叫家庭醫生。
你從頭到尾只喊出“爺爺”兩個字,後面的話就算借給你八百個膽子,你也說不出口。
你的腿有些發軟。
像是缺氧的魚重獲呼吸, 一等他們離開,你就抓住了裴襲的手臂支撐站立。
裴襲的呼吸自你發頂掠過,有力的手臂架起你的身體, 他垂眸盯着你的臉看了幾瞬,上手去掐, “不争氣。”
你就是不争氣。
因為你不認為自己有放肆的退路。
如果你與裴襲是因愛結婚, 你就不會被裴徽的三言兩語撩撥心亂, 當裴徽第一次私下找你時,你就會告知裴襲。
如果你有強有力的家族,在被裴徽突如其來的變臉吓到後, 你會毫不隐瞞的說出裴徽對你的冒犯,不僅不怕兩兄弟因你打起來,還會對裴家發難讓他們給你一個交代。
如果你有足夠寵你、無條件支持你的親人,或許裴襲教你的話你就能大膽說出來, 就算老人因這些話下不來臺, 你也不會有心理負擔,畢竟是他暗地裏先在你丈夫面前诋毀你。
如果,你足夠自信強大, 那麽此刻你就不會站在這裏,為即将面對的未來惴惴不安。
你什麽都沒有。
你有的只有自己。
懦弱是你的保護色,忍氣吞聲是想好好活着不願招惹麻煩。
你心裏很清楚, 自己都沒辦法得到親生父母的喜愛,更何況是旁人,但你沒想到, 你沒得到白家人的半分愛意,卻因白家的惡事被人遷怒嫌棄。
你忍不住在心裏一遍遍問自己:真的很差勁嗎?
你,真的有那麽糟糕嗎?
“吃。”
裴襲找廚師給你加熱了早餐,推到你的面前。
他坐在你的對面,情緒淡淡撥弄着手機,似乎并未被剛剛的事情影響,見你氣色太差,還有心情吩咐調飲師給你榨果蔬汁。
你愣愣看着他。
不理解在那般不留情面頂撞了長輩後,他是怎麽做到面不改色還有心情管你吃什麽的,你沒有他那麽強大的心理素質,現在不僅沒有胃口,甚至因情緒太差還有些想吐。
“吃啊。”裴襲敲了敲桌面,音調慢悠悠的。
你張了張嘴,對上他黢黑的眼瞳,再一次不争氣的選擇沉默,垂下腦袋吃起早餐。
裴襲一直在盯着你看。
他的目光太具侵l略性,就算你不擡頭看他也能感受到。
咬着叉子上的可頌,加熱後的糕體外皮酥脆,內裏留出沙質流心,奶香四溢。
平日裏愛吃的早餐,現在入口又甜又膩,沒吃幾口,你就被噎的去端果汁,蓋在手背的袖口下滑,露出手腕的紅痕,是裴徽大力下留下的指印。
你似乎聽到裴襲笑了聲。
等你放下杯子,看向他,卻發現他後靠在椅背,臉上并沒有笑意。
你想,一定是你太過緊張,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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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吐了。
強行吃下去的早餐,被你的腸胃排斥抵抗,它們蠕動着拒絕消化你的壞情緒,反複折磨着你,一等你回到房間,便迫不及待将你嚼碎的食物排擠出來。
洗浴間外,回蕩着你痛苦的嘔吐聲。
裴襲是跟着你一起回來的,在你捂着嘴巴直奔洗浴間後,外面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不知是不是被你惡心走了。
你跪坐在光潔的地板上,身體脫力趴扶着馬桶,本就沒吃幾口東西,空蕩蕩的胃裏吐出來的只有膽汁。
緩了片刻,等嘔吐感淡下,你爬起身走到盥洗臺旁,擰開水龍頭漱口洗臉。
冰涼的水沖洗着口腔,浸泡面容打濕頭發,當你頂着濕漉漉的臉頰擡頭時,你看到原本半掩的玻璃門敞開了。
裴襲不聲不響站在你的身後,不知看了你多久。
見你被吓到了,他将手中的水杯遞給你,關心道:“還好嗎?”
你點了點頭,吐幹淨之後感覺好多了。
水珠順着你的發梢流到下颌。
你接過水杯試探抿了一口,水溫适中口感微甜,溫水順着你的喉管流淌,撫平了胃裏的躁動。
柔軟的毛巾蓋在你的臉頰。
不知何時,裴襲靠你更近了一些,他幫你擦幹臉上的水珠,用手指将你打濕的碎發一縷縷捋順,動作極近珍惜。
喝空的水杯被裴襲抽走,放到了盥洗臺。
你下意識後退,腰身撞到冰涼堅固的大理石臺,退無可退,被裴襲攏入懷中不知所措。
“對我,還是沒話可說嗎。”修長的手臂撐在臺面,徹底絕了你想要逃跑的心思。
裴襲繼續逼近,不加遮掩的攻擊性外洩,讓你感到陌生。他用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你,輕撫你的耳垂,“爺爺在餐廳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你确實都聽到了。
裴襲和裴老爺子,也都知道你聽到了。
可那又能怎樣?
是能改變什麽嗎?還是讓位高權重的老人家給你道歉?
距離還在貼近,哪怕你再往後仰,也避不開裴襲蹭到你唇角的薄唇,你有些排斥的推拒,“別……”
你才剛剛吐過。
裴襲看出你的心思,毫不介意扣住你的腦袋,撬開你的唇齒擠入掠奪。
泛着花香的蜂蜜水從你的口中吮到他的口中,裴襲的吻并不溫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不溫柔,他不允許你有絲毫拒絕,啃咬吮嘬似是想吸出你的靈魂。
你用眼睛看不穿裴襲的情緒,但你通過他的吻感受到了。
暴烈,殘酷,摧毀,掠奪……
一系列富有攻擊性的情緒,通過裴襲的親吻渡到你的口中,你在他懷中狼狽顫抖,在這種時候,忽然想起楚緣罵他的那句:“瘋狗。”
因得不到主人的寵愛,被抛棄後受了刺激無差別攻擊,見人就咬。而你,就像被他叼住控死的主人,尖銳的犬齒深深埋在你的後頸……下不了狠口咬死你,也不甘心放過你。
“夠了……”喘息的空隙,你別開面容試圖抵住他,于是裴襲的吻落在了你的臉頰。
沒等把呼吸平複,裴襲掰過你的腦袋重新口勿住,用模糊低啞的兩字駁回你的訴求:
“不夠。”
永遠都不夠。
你的嘴巴被咬腫是必然。
腿軟站不住并不能說明你沒有出息。
被裴襲抱放到床上時,你被親懵的腦袋無法保持理智,擡腳就要蹬他,被他抓住腳踝,脫下鞋襪。
“你太過分了……”你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嘴巴又紅又腫。
裴襲嗯了聲,繼續脫你礙事的外套。
你被裴徽抓紅的手腕,這會兒紅痕淡到快要看不出來了,裴襲的手指剛好卡在上面,用手指反複摩挲,“會邀請你的父母。”
“如果老頭找你,不用理他。”
你呆了幾秒,反應過來他是在反駁餐廳裏裴老爺子诋毀你的話,最後一個問題,他選擇尊重你的意願,“想生孩子嗎。”
這個問題,在你們剛剛結婚的時候,裴襲也問過你。
當時的你不知道裴襲的心思,就算怕他怕的都不敢和他說話,你也搖着頭給了堅定的拒絕。
你不想生孩子。
不能生下裴家的孩子。
你很清楚,一旦有了孩子,你就與裴家綁定再也脫不了身了。如果孩子的出生得不到父母的期待與祝福,那麽他的出生就是累贅,更是折磨你的災難。
哪怕裴襲一聲不吭看了你許久,你也沒有委曲求全,一遍遍哀求着他,“不要孩子……不喜歡孩子。”
裴襲拭去了你臉上的淚。
半響後,他給你的回答是:“剛巧,我也不喜歡。”
所以這些年來,在頻繁的性s事下你們一直沒有孩子,是因為裴襲在做避孕措施。不需要你吃藥,也不需要你提醒,每隔一段時間,裴襲就會抽出一天去醫院,一次都沒有忘過。
哪怕有不長眼的親戚在你們面前提起孩子,也會被他輕飄飄的話堵回去。
如今,裴襲重談這個話題,是因為裴老爺子對他施壓了嗎?
他看着你。
你眸光閃爍望着他。
被親懵的你依舊沒有絲毫猶豫,這次甚至暴露了最真實的抵觸,“不要!”
“裴襲,我不要生孩子。”不是不想,是不要。
你從沒有給過他如此堅定又完整的拒絕,帶着哭腔。
哪怕因此離婚,哪怕被送回白家,你做着所有最壞的打算,也不願生下裴家的孩子。
他們都不喜歡你,又怎麽會喜歡你生下的孩子,目的是什麽,你心知肚明。
惡心感再次上湧,被你盡可能壓制下去。
裴襲輕輕垂落眼睫。
再次擡眸,他的瞳中多了一些你看不懂的東西,“你在怕什麽。”
泛涼的手捧上你的臉頰,裴襲的語氣平緩無波,描繪着你的眉眼,“你是不想生孩子,還是……不想生我的孩子?”
你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為慘白。
這對你來說,沒有區別。
“我不生孩子。”你只重複着這一句。
你不介意被嫌棄窩囊,無所謂被人看輕,甚至願意被動接受不喜歡的一切,你已經奉獻了太多太多,可你不能再失去自我。
生育權是你的底線。
如果為了讨好裴家生下被不期待的孩子,那麽你與抛棄你的白家還有什麽不同。
“我不會生的。”這是你第一次在裴襲面前,如此強硬。
裴襲一眨不眨看着你,看到你哆嗦着唇豁出一切,“如果……你很為難……爺爺一定想要孩子的話,我可以無條件和你離唔……”
後面的話,你沒能說出來。
“好了。”裴襲捂住了你的嘴,力道有些大。
他的唇色是被摩擦過後的殷紅,一字一頓道:“不會讓你生。”
你睜着濕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想到裴老爺子的話,不太放心。
“可是……”扒了扒他的手指,你在他的指縫中艱難吐字,“可是爺爺……”
“管他幹什麽。”
裴襲重新将你的嘴巴遮捂嚴密,冷淡道:“選擇在你,決定在我。”
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旁人就算再幹涉,也管不到他給不給你要不要。
你的嘴巴有些痛。
本來就腫,現在被他的掌心這麽不溫柔的按着,又疼又麻像是吃了辣椒。
“我唔唔……”張不開嘴巴說話,你只能去扒拉裴襲的手指,企圖讓他放開你。
裴襲微微颦眉。
他大概誤會了什麽,攥住你的手指下拉,張嘴咬出一個清晰的牙印,“閉嘴。”
“安靜一點。”
他現在聽不得你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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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午餐。
裴老爺子沒有出現在餐廳。
到了晚餐時間,裴老爺子還是沒有出現,連帶着裴徽也不見蹤影,你以為老人家是餘怒未消,不想看到你和裴襲。
飯桌上氣氛壓抑。
自裴徽那日提醒後,只要你在,老宅的飯菜中很少會出現香菇,但今日多了數道摻雜香菇的菜品,就連湯中都摻了香菇碎。
這大概是誰想要給你一個下馬威?
你倒是沒什麽所謂。
早就習慣了香菇的味道,只要能填飽肚子,就算天天吃也咽得下去,權當減肥。
拉開座椅,你在衆人的目光中坐下,不經意對上趙新城的視線,他欲言又止瞥了眼裴元。
老爺子不在,首坐成了他的位子。
裴襲跟在你的身後。
目光掃過滿桌子的香菇,他擡了擡眉,沒坐,“真豐盛。”
“葭伊。”按住你準備盛湯的手,他俯身貼近你,以說悄悄話的姿勢卻不壓聲音,于是所有人都聽到他問你,“帶你出去吃?”
“嗯,好。”省去讓你為難的時間,裴襲自問自答,拉着你的手起身。
裴元猛地一摔筷子,“給我站住!”
你站住了,裴襲沒停。
這導致你被他拉得一個跄踉,撲入了他的懷中。
裴元的吼聲根本吓不到裴襲。
在他的摔砸與衆人的拉哄中,裴襲捂着你的耳朵,還是帶你出了老宅。
“我吃不下。”你今天一天都沒有食欲。
裴襲沒有叫司機,他瞥你一眼輕敲方向盤,“吃不下也要吃。”
在外面兜兜轉轉一大圈。
裴襲沒有帶你去餐廳或是什麽高級私房館,而是将車開去鬧市區的小吃街,領你穿梭在各個冒着煙氣的攤鋪中。
這是你大學時最愛來的地方。
“你怎麽知道……”你從沒帶裴襲來過這裏。
裴襲走在你的前面,昂貴的皮鞋踩在不算幹淨的地面,颦眉似乎在忍受什麽。見你一味跟着他走什麽都不買,他轉過身來,“不吃就走。”
四處人擠着人,濃郁的油煙氣熏得他頭疼,他似乎有些難以容忍。
這是他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你原本确實沒有胃口,但看到裴襲捂鼻忍耐的模樣,忽然又有了胃口。
一整天沒怎麽吃東西,你流連在各個攤鋪,與食客們站在一起排隊等待。
昏暗的牆角遍布油污,有的攤位地面掉滿食物碎渣,有半大的孩子舉着糖葫蘆邊笑邊跑,衆人紛紛躲讓生怕被他蹭到衣服,誰的冰激淩掉在路中央,融化後留下大片污漬,被不注意的行人踩到黏在腳底,倒黴抱怨。
這裏是與老宅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髒亂,鮮活,生機勃勃又擁擠,也是屬于你的世界。
裴老爺子說你與裴家不是一條心,他其實沒有說錯,無論白家還是裴家,你都沒有歸屬感,你認為自己更适合野蠻生長的雜亂環境,那種富麗堂皇且優越的城堡,讓你感受不到人情與生氣。
你不是用金錢權利堆砌出來的公主,也裝不成高高在上的貴婦。
在街邊轉了幾個小時,你沉重的心情終于有所好轉。
如果,裴襲的手機沒有一直震動的話,你的心情會更好。
拎着大包小包坐回車上,你有些不舍離開。
坐在副駕駛,你整理着自己買回來的小物件,開出小吃街的車沒有按原路返回,停在了一個昏暗無光的角落。
車燈熄了。
裴襲按滅老宅打來的電話。
當又一個電話打來時,他看了眼備注,戴上耳機接通。
你疑惑看着他,裴襲用手指抵唇,對你作出噤聲的手勢,他的目光透過車窗,落到不遠處的黑暗巷子,輕敲手機等待着什麽,一言不發。
幾分鐘後,裴襲舒展的眉眼驟然泛冷,不知在耳機中聽到了什麽,按斷通話時,只吐出一個字:“追。”
看着裴襲冷漠的側臉,你心生不好的預感,“怎麽了……”
裴襲攥緊方向盤,指骨泛出淡青色脈絡,聲線冷硬,“沒事。”
車子開回老宅時,已近淩晨。
一般這個時間,老爺子早就休息,大廳中不會開太亮的大燈。
此刻像是為了等你們回來,大廳中燈火通明,裴元冷着臉坐在沙發,看到你們進來,呵斥道:“你們還知道回來!”
“你知不知道爺爺都被你們氣進醫院了!”
裴襲拍了拍你的肩膀,“先上去。”
裴元惡狠狠瞪你一眼。
他對你明顯也有怨氣,但現下顯然沒時間找你的麻煩,火力全被裴襲吸引。
你揪着購物袋上樓,聽到裴元暴怒的訓斥聲。
“不好了!”
忽然,王雪芙的聲音闖了進來,她拿着手機跌跌撞撞跑向裴元,哭着道:“小徽遇襲……現在生死不明……我聯系不上他了……”
你的腳步一停。
回頭。
惹眼的水晶吊燈下,裴襲靠門而立,大半身影籠在門框,把玩着手機。
似乎察覺你的目光,他撩起眼睫擡眼,對上你探究的目光,微微歪頭,唇角扯出很淺的笑,森森瞳底卻不見絲毫笑意。
如墜深淵。
啪。
質量不佳的廉價塑料袋斷裂,兜在裏面的東西四散出逃,散落一地。
想起裴襲剛剛在車中的異常,想起他無緣無故吐出的追字,你的雙腿發軟,險些跪倒在地。
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