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張樹佑又夢到那只狐貍了。
它不再狐假虎威,也沒有混跡在衆多的動物中顯得溫柔,而是高高在上,睨覽衆生。
站在山頭上,看着曾經被它愚弄過的動物,高傲地轉身離開。
從夢裏醒來,張樹佑撈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着屏幕上彈出的張家立的消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指紋解鎖點進微信看。
哥:【父親約見你媳婦了】
哥:【我想可能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哥:【你知道他那個性子,愛說教也改不了】
哥:【你那邊自己加油】
張樹佑困意完全消失在這四條消息裏,回想起那個夢,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什麽,慌亂地點開和濯芷瀾的聊天框,沒有消息發來。
他很快打下一些話。
zsy:【別聽我爸的,沒有那些事,說了什麽都是他的事,你什麽時候回來?要不要我去接你?】
他看着聊天界面,很快濯芷瀾的名字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估計半分鐘以後等到了濯芷瀾的回複。
仙女:【沒聽,馬上登機,不用】
條條有回應,但是每一條都讓張樹佑的身子冷下來。
他能知道這時候濯芷瀾的情緒不對。
iPhone主鍵盤沒有标點符號,所以濯芷瀾一般用空格代替了逗號,但是她剛剛回的那一條都有逗號...她情緒不對,強迫自己冷靜,不介意換頁面去打标點符號。
他忽地有些心慌。
這樣的情緒直到他今天下班,推開門看到窩在沙發上睡着的濯芷瀾,桌子上還放着他今天早上沒喝的牛奶。
張樹佑輕輕關上門,把外套放在鞋櫃上,黑色的襯衫松開了領帶,踩着拖鞋走過去。
濯芷瀾警惕心很重,在張樹佑帶來的陰影覆下之前,她就睜開了眼睛,和早上的張樹佑一個表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人。
“加班了?”
張樹佑搖頭:“沒有,在美國菜那家吃了晚飯回來的。”
濯芷瀾點頭,她真的很讨厭長途航程之後面臨的時差問題,揉着發脹的眼睛起身,張樹佑坐到她身旁,替她揉着太陽穴。
濯芷瀾撥開他的手,歪着坐認真看着張樹佑,幾次想開口又咽下去了,張樹佑溫柔地回看着她等她開口。
濯芷瀾幾次溺死在他的溫柔之中。
但是這次她還是開口:“叔叔沒說什麽,你不要太緊張了,他有他的考慮我理解,你在中間什麽都不要說不要做,就做你的工作。”
這是她第一次以資歷更豐富的角度去跟張樹佑說話,帶着前人經驗和教訓總結,認真地跟張樹佑講這話。
“好,我知道。”
一天的時間,張樹佑把自己剝了皮重新換了個人。
就坐在工位上的那幾個小時,他突然發現那些價值觀被打碎了。
不能理解自己,那就去理解濯芷瀾。
他理解了。
卻忽然不理解自己了。
濯芷瀾捧着張樹佑的臉:“無論何時,你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對朋友保留三分,對父母保留兩分,對愛人保留一分。”
張樹佑愛人太慷慨,不懂得把關注點放在自己身上,毫無防備、赤誠真心。
這樣的行為太傻。
在之前21年的人生裏,濯芷瀾從未遇到這樣傻的人,所以她也在之前打起十二分的認真接住張樹佑給予的愛。
張樹佑扶住她的後腦,想也沒想堵住她後面的話。
一個人習慣于依賴自己、對自己撒嬌的愛人,突然用她積累的那些經驗來教自己如何去更愛自己,像是分手前的勸告。
他拒絕。
他學不會。
往後他也遇不到第二個濯芷瀾。
而濯芷瀾的心中升起一股無奈,回應着張樹佑的親吻,沒和張樹佑争主動權,靠在張樹佑的手臂上。
靜谧的屋子裏,只有接吻的聲音。
慢慢的,紐約的夜晚到來。
濯芷瀾看着鏡子裏紅着眼眶的自己,仰頭憋回去眼淚,玻璃門外是張樹佑的身影。
在去天津的路上,趙绛的話還在耳邊。
——濯芷瀾,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既要又要。
在飛機上,在出租車上,在他的公寓裏,濯芷瀾想了很多分開的話,有溫柔的也有曾經說過的狠話,但是在看到張樹佑那一刻她什麽都忘了。
此刻。
她祈求,再給她一些能溫存的機會。
一個月或者半個月。
——
濯芷瀾這個人基本上全年無休,X創搞科創,她不是技術人員,但是是搞運營的一把手,除了坐在會議室裏聽彙報,更多時間會跑一線,更多時間在看市場情況。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
紐約的秋天不美,在濯芷瀾眼裏。
站在俱樂部門口,指尖的煙還在燃燒,墨鏡印出對面的男人的大致輪廓。
“我不知道,”吳淩翔覺得喉嚨幹澀無比,像是被噎住了一般讓他無法開口,“我不知道,你該跟我說的。”
吳淩翔對那點家産沒半點心思,原本打算在港大讀完本科就自己創立個律師事務所,因為覺得他爹還能幹個幾十年,但是吳忠董事長态度明确,創一個弄一個,吳淩翔不得不回家跟他講道理。
吳淩翔看到的第一份文件是股份轉讓,最後一頁是濯芷瀾的簽名和他的,他不記得自己簽署過這份文件,但是想起來濯芷瀾讓他寫過名字。
在那一個小時裏,吳淩翔把過往的所有都摸清楚了。
自己在政法大學交換讀書,本應該被父親壓着回香港的,但是濯芷瀾先去約見了父親,用一個市值數億的娛樂公司讓自己一直安心念書,并承諾讓他能接受從商,這是18歲的濯芷瀾的赤誠真心。
如今是自己完完全全地錯過了。
濯芷瀾吸煙吐煙,動作娴熟:“不重要。”
是真的不重要,身上東西太多反而不舒服,就挂個總負責人和Jackson集團股東她都嫌棄事多,更別多一個鬧着玩的娛樂公司了。
但是她不可否認确實高看了自己。
吳淩翔握着手機擋住風去點煙,長嘆了一口氣:“我和祈芙沒有在一起,和趙绛也沒有可能,我想之後我應該不會再出現在你的圈子裏,改天我拟好合同将公司劃到你名下,我不太喜歡在國外生活...”
濯芷瀾打斷他:“你可以選擇出售或者聘請專家幫你管理,不必再讓我費心去弄這些東西,如果今天你來紐約就是為了說這些,我想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我不否認我确實喜歡過你,但是都過去兩年了,張樹佑他心思敏感,我不想他多想,以後有需要請聯系我的秘書或者張樹佑,你們要交往是你們的事。”
吳淩翔苦澀地扯着嘴角:“行。”
得到回複的濯芷瀾看了他一眼,身子頓了一下,率先離開了。
紐約的街頭,她就那樣走着。
看起來很孤單。
這個背影他看過很多次,在北京,在廈門,在香港...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他明白。
濯芷瀾這個人就是這樣,如果她放下了,就算她就和你在一個城市,就算你能在網上看到她的信息,但是你的圈子裏不會再有她,也不能再跟她說半句話。
祝她。
往後直步青雲、功成名就。
他想他也會開啓自己的新生活,這兩年瞞過了自己,瞞過了祈芙,更瞞過了張樹佑,每次都被自己的道德拉扯着,他就是忘不了濯芷瀾。
不管是遲來的醒悟還是真心的喜歡。
不過吳淩翔認輸。
當曾經沒放在心上的感情突然給自己致命一擊的那一秒,吳淩翔就知道失去了偷看的權利。
2018年9月23日——
濯芷瀾回到家裏把火機扔桌上,走過去撐着張樹佑的膝蓋,張樹佑拿走他的電腦,濯芷瀾順着坐下去。
“張樹佑——”
“嗯。”
“張樹佑——”
“在。”
濯芷瀾嘆氣:“那誰和祈芙沒成?”
張樹佑拍着她背的動作頓住三秒,随後又繼續輕輕拍着:“好像是,我沒問。”
其實祈芙說過幾句,但是張樹佑當時忙着升職,又忙着和濯芷瀾求婚的策劃,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濯芷瀾:“啧,煩。”
“怎麽了?”
“今天遇到了,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說了什麽?”
“忘了。”
她太坦蕩,就像真的不記得一般,張樹佑也沒有多揪着這個話題,換了個話題:“你喜歡哪個季節?”
“夏天。”濯芷瀾沒有猶豫。
她喜歡陽光,喜歡照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睛的陽光。
張樹佑點頭表示了解。
這個季節,南半球快入夏季,等他打上去申請再帶她去吧。
他的家庭,如果是去到其他國家,非工作原因是要經過層層審查的。
濯芷瀾抱住她的脖子:“張樹佑,你是常駐國外的?”
“嗯。”
“那你也是先去基層或者艱苦的地歷練啊?”
“我現在就是基層,”張樹佑認真地回答:“我是二十歲畢業的,先去的敘利亞,然後二十二歲才來的紐約。”
“入學真早啊——”
“少年班。”
“哦,之前也有老師推薦我,但是那幾個學校不是理工就是科技的,我就沒去,我覺得央財大才是我更想選擇的。”
當年成績出來,很多招生辦的給她打電話,那時候濯芷瀾真的狂啊,在志願欄就只填了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
張樹佑揪了下她的耳朵:“真厲害啊,寶寶。”
濯芷瀾蹭着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