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童年補償
童年補償
黎铮一開始還是會感到害怕，但是溫逐的開車技術不比聲音那麽恐怖，還是挺穩的，速度更是沒那麽快了，他也就逐漸轉為體驗坐摩托車獨有的快感了。
風自由，車自由，人更是無比自由的。
黎铮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溫逐也有這麽一面。駕駛着一輛和其本人完全不是一個畫風的哈雷摩托，充滿了英姿勃發的少年感，這一向是溫逐最缺少的東西，平時是平靜和冷淡的，甚至是一潭死水的，這形象和感覺已經深入人心，今天算是完全打破了過往的一切印象。
溫逐把黎铮載到了郊外的一家野生公園外，他摘下頭盔，對黎铮露出一個對他來說已經算是不小的笑容了：“公園半日游。”
“這麽有興致？”黎铮想起來，他們現在還處于“蜜月”期間：“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突發奇想。”溫逐頓了頓：“你不高興嗎？”
“怎麽會？”黎铮只是覺得可惜，如果他能預料到溫逐今天會帶他來公園，就會提前準備好風筝了，今天天氣還很好，非常适合放風筝，公園上空也已經有很多風筝在飛了。
“走吧。”溫逐率先走進公園，野生公園一般都是供人散心和休息的，因為臨水市太大太廣，黎铮也從來沒有到過這裏，于是和溫逐一邊散步，一邊參觀公園裏的建築。
“十二生肖。雕像。”溫逐指着一進公園大門不遠的一處地标：“要去看看嗎？”
“好。”黎铮感覺溫逐今天的心情不錯，不，對溫逐來說，應該是非常好才對，當然不會掃興。
十二生肖的雕像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每一尊都栩栩如生，黎铮和溫逐靠近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孩子在周圍玩鬧了，他們有的騎在馬雕像的身上，有的坐在兔子雕像的身邊用它充當桌子。
溫逐停在不遠處。黎铮敏銳地發覺出他的眼神裏帶着別樣的情感：“你熟悉這裏？”
“她以前經常帶我到這裏。”溫逐點點頭，指着那群孩子：“就像他們那樣。”
“她一定很溫柔。”黎铮能想象得出來，腦子裏想的是溫逐和溫羽焱在一起時的樣子。
溫逐不置可否，看了一會兒，突然拿出手機：“你想知道……她長什麽樣子嗎？”
黎铮一愣，立刻回答：“當然。”
幾張照片都是圍繞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的，雖然黎铮對小時候的溫逐很感興趣，卻也不免被女人吸引了注意力，比起和普通孩子沒什麽區別的小溫逐，女人顯然要更加出彩。
她确實溫柔，從長相上就可以看出來了，嘴角總是帶着一絲淡淡的笑容，和盧辛譚是截然相反的類型。
盧辛譚和溫逐一樣不愛笑，也由于是事業型強人，身上總有一種生人勿近的莫名氣場，而照片上的女人，也就是溫逐一直記在心裏的媽媽，氣質則非常溫和，毫無攻擊性，黎铮甚至覺得她的身上散發着一股母性的光輝，是小孩子很願意親近的那種類型的大人。
“她……不算很好看，是嗎？”溫逐盯着黎铮。
“如果你是說像女明星那樣的明豔長相，那她确實不算。”黎铮說：“她的氣質更像是文藝青年，長相也很恬靜，和我想象中的樣子差不多。”
“你想象中的樣子，是什麽樣子？”溫逐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黎铮，帶着想從黎铮的臉上看出什麽來的急切，還有害怕看出什麽來的膽怯和試探其中的小心翼翼。
和初見，也和平時的他完全不同。黎铮居然能從他的臉上解讀出各種複雜的情緒：“我一直想象，她也許讀過很多書，內心平和自洽，才能教出你這樣好的孩子，也可能是溫柔安靜的性格，至少表面是這樣的，多的我也看不出來什麽了。”
溫逐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她确實……像你說的那樣。”
“你怎麽了？”有表情的溫逐讓人更分析不出來什麽，至少黎铮做不到，因為沒有範本，溫逐對世事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理解，不能以普遍的範本來分析，而溫逐本人又幾乎沒有提供任何前例作為範本，所以黎铮決定直接問。
“……”溫逐把眉宇簇在一起，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你……喜歡她嗎？”
“喜歡啊。”別說是你的媽媽了。黎铮想：“她本身就是會受歡迎的類型。”
溫逐點點頭，眉頭舒展開了。
這很重要嗎？黎铮暗想。她是已經去世很久的人了，就算自己不喜歡，也不會怎樣吧？哪怕溫逐不給他看她的照片，也不是什麽原則上的錯誤。
“走吧。”溫逐最後又看了一眼那些動物的雕像群。
兩人一起朝公園中心走去，那裏有一面小型湖泊，湖泊周圍有一圈草地，黎铮看着在草地上野餐聚會、嬉笑玩鬧的人們，還是下定了決心：“我有點累了，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溫逐點頭，黎铮就坐在公園裏随處可見的長椅上：“這裏的環境真好，想不到在二十年前就建好了。”
他轉頭看看溫逐，突然産生了一個念頭：“這裏不會也有你的投資吧？”
溫逐繼續點頭。
黎铮低聲笑道：“……難怪。”
溫逐用眼神表示疑惑。
“你爸爸知道嗎？你在這裏的投資。”從商業的角度上來說，黎铮倒是開始理解溫時易了。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大的事業繼承人到處投資，一會兒是動物園，一會兒又是公園，問題是這些都和珠寶公司八竿子打不着關系。
溫逐說：“他管不到我。”
“你在我心裏，已經是大佬一樣的存在了，各個方面都是。”黎铮由衷地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他像風一樣行動迅速，邊說邊站起來，不等溫逐有任何反應，就走向草地上那些放風筝的人們其中的一位帶着孩子的母親：“您好，請問可以打擾一下嗎？”
那位母親一手拽着風筝，轉過頭來有些驚訝：“啊……你好。有事嗎？”
“打擾了，我想向您提一個無禮請求。”黎铮硬着頭皮說：“我的朋友……他很喜歡放風筝，但是，我們今天出來得比較意外，我沒來得及為他準備，附近也沒有賣風筝的地方，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請您……呃，把您的風筝分一只借我的朋友玩一會兒？我可以付給您錢，真的非常抱歉提出這樣的請求……”
說到後面，他自己都有點說不下去了。人家母親帶着孩子好好地來公園放風筝，享受母女間的天倫之樂，結果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一個陌生人……
那位母親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朝溫逐坐着的地方看了看：“這樣啊。可以的，沒問題。”
“非常感謝您！”黎铮也有些驚訝，本以為肯定會被拒絕了：“一會兒就好，大概二十分鐘，我保證不會弄壞它。我先掃您吧？”
“沒關系，都是出來玩的嘛！我們還有。正好我女兒不會放風筝，我教教她。”女人擺擺手：“不用了，你和你的朋友好好玩吧。”
黎铮無地自容：“那我怎麽過意得去……實在抱歉。”
“沒關系啦！”女人走向一旁的小姑娘，她的風筝一直落在地上飛不起來：“去玩吧。”
黎铮只好懷着歉意和女人的善意招呼溫逐過來：“老板會放風筝嗎？”
溫逐看看風筝，再看看黎铮：“跑起來。”
黎铮把風筝遞過去。
溫逐接過來：“你喜歡放風筝？”
“要說實話嗎？”黎铮聳聳肩：“不喜歡。在我看來這是一場體力活，玩游戲還是以娛樂為目的比較輕松，累的話又談什麽娛樂？不過，我小時候沒玩過，所以今天想補償一下自己的童年。”
“……”溫逐低頭看着風筝。那是一只墨章魚樣子的風筝，造型很奇特。
“是不是很奇怪？”黎铮問：“‘小時候缺失的事物，長大後再怎麽也補償不回來。’我聽別人這麽說過，但是并不認同。我覺得這就是愛自己的表現，因為愛是常覺虧欠嘛，有虧欠就會有補償，就算以前的我已經錯失、不會再收到現在的信件，現在的我也是以前的我，我們是同一個人，在心靈上是可以得到撫慰的。”
溫逐擡起頭，眼睛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可是，你不喜歡。”
“是，但這不是玩游戲，是在補償童年咯。”黎铮眨眨眼：“可以和我一起嗎？”
溫逐點點頭：“……好。”
風筝的線被拉長，墨章魚乘風飛天。溫逐沒有撒謊，放這樣小的風筝也并不是一件特別需要技術的事，至少對溫逐來說，不是的。
風筝不僅很快就飛了起來，還飛得很高很遠，黎铮全程都在擔心它會不會突然斷掉，又要怎麽給那位母親交代。
他沒費多少力氣，因為大部分時間都是溫逐在放，他只是跟在溫逐身後跑兩步，就這也累得氣喘籲籲。
二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黎铮遵守約定，把風筝還了回去，并再三道謝。雖然一直都很窮，但是他寧願餓着肚子，也不願意虧欠別人的情誼，只是對方怎麽都不肯收他的金錢謝禮。
“有時候善意就是這樣，真希望我能為她做點什麽……”黎铮苦惱地和溫逐回到長椅邊上，剛剛坐下，他就發現溫逐還站着，于是擡起頭：“怎麽了？要是還想玩的話，下次記得提前說，我也好提前準備。”
溫逐還是站在他面前，低着頭沉默地看着他，由于視線受阻，整顆太陽都被擋住了，讓他不自覺地緩緩站起來：“……怎麽了？”
剛站起來，溫逐就伸出雙臂把他抱在懷裏，随即，他聽到耳邊有一道很小聲的“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