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文武鬥
第31章 文武鬥
宋斯年下朝歸家, 給宋窕帶回來一個震驚的消息。
朝中文、武官就軍饷貪污一事罵了一早上,險些動起手來。
“是梁國公挑起的?”她問。
宋斯年擺手,笑得委婉:“提出這個事的人是太子殿下, 據說他昨日到西郊大營巡兵,回來就連夜上書,望徹查軍饷軍糧一事, 說要為大晟士兵要個公道。”
小姑娘訝異, 實屬沒想到這般熱血激蕩的話, 居然會是她那個向來儒雅随和的太子表哥說出來的。
“但與梁城越那個刺頭, 脫不了幹系。”
想到那人的性子,宋斯年嘆了口氣:“他與我們家不同,是真真長在軍營裏的武将, 自是看不得士兵受苦, 而且在朝堂上也是太子一提出來他就附議,想來是早已統一戰線了。”
手指互捏,指尖發白,說不擔心是假的。
以往這種事情, 成了還好,若不成, 被侵損利益的人回過身頭一件事, 就是料理領在最前面的人。
太子表哥他們自然不敢動, 那梁城越豈不就成了活靶子。
瞧出小妹的擔憂, 宋斯年安慰道:“我跟你說這些也不是為了讓你添煩惱, 只是他說的, 提前跟你解釋清楚, 省得後面抽不出時間來找你怕你怪他。”
“我才不會。”小姑娘嘟囔一聲, 有些不爽, 他把她當什麽了,她有那麽黏人嗎。
宋斯年喝完掌心的熱茶,站起身準備走了,但還沒踏出去兩步,就被屋中人叫住。
她抱着一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幾乎趕上小臂的長短,許是裏面東西太重,她走起路來稍顯踉跄。
雖然是塞給大哥讓他幫忙帶過去的,但卻千叮咛萬囑咐讓他不要看裏面。
宋斯年眯了眯眼睛,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那邊還沒來得及下聘呢,這頭心思都恨不得貼他身上。
也不知道那位梁國公是給他冰雪聰明的小妹灌了什麽迷魂湯。
抱着那只錦盒,宋斯年到了梁國公府。
還沒走至中庭,腥如鏽鐵的血味便萦繞而來。
因為經歷過當年的事,他對鮮血格外敏。感,本以為是哪個小厮意外受傷,但尋着血的來源摸到了地方,卻是驚嘆萬分。
“居然有人把你傷了?不會是振國公動的手吧。”宋斯年狡黠一笑。
梁城越哂笑,指了指邊上兩個幫兇。
提起這個蘭殊就來氣,故意捶了下那邊沒受傷的肩膀,惡狠狠地說:“本來射一箭就解決的事,偏偏有些人身體反應驚人,連着空了五六次。”
被指名道姓的梁城越摸摸鼻子,無奈解釋:“下意識就躲開了,身體不受控制。”
聽得暈頭轉向,宋斯年輕擡下巴,要這位傷員解釋清楚。
“宮裏傳來消息,說那位管錢的吏部尚書回家的路上被人襲擊了,現在正屁颠屁颠地跑陛下跟前哭呢。”
他冷笑一聲,在傷口上均勻地灑上藥粉:“待會怕是就要有髒水潑過來了,不得提前做個準備。”
一口濁氣吐出,宋斯年眉頭皺着,目光卻是朝向蘭殊與霍赫:“所以這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蘭殊聳肩攤手,滿臉不舒坦:“我們也沒辦法啊,那幫文臣連事情的真相都不知道就知道靠邊站,煩死了。”
霍赫拉了拉蘭殊的袖子作提醒,畢竟眼下就站在他們跟前的這位宋家大公子,也是禮部的文臣。
雖然只是個小動作,但在場的也都不是傻子,怎麽會不懂。
宋斯年抿嘴,不再深問這件事。
碩大的錦盒被他沒好氣地丢到梁城越懷裏,指着裏面他壓根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小五送你的,還不讓我看,等我走了你再打開吧。”
梁城越忍俊不禁:“你越這樣說我約得你給炫耀炫耀,當初也不知道是誰潑我冷水,現在呢,啧啧啧,某人這張嘴哦。”
忍住了想給他一拳的沖動。
宋斯年沒克制住沸騰而起的好奇心,站過去一覽盒子中放的到底是什麽。
銀色的護腕在濃墨重彩的灼日下依舊閃着冷光,銀底上用精巧的手法細長的紋路雕刻出栩栩如生的鷹隼羽翼。
尤其是最近虎口處的那顆藍寶石,仿若雄鷹獨眼,狠戾兇猛。
眼光向來毒辣的宋斯年倒吸一口涼氣:“夭壽,怎麽突然就感覺妹妹敗家了。”
東西是好東西,偏偏梁城越卻不敢收了。
畢竟前腳才向陛下訴苦說軍中日子緊巴,後腳就戴上價值幾百兩的特制銀護腕,怎麽看也有些不合常理,還有幾分監守自盜的意味。
将錦盒蓋上,男人惋惜地說了情況,最後補道:“實在不行我光收個盒子吧。”
蘭殊、霍赫以及宋斯年:“……”可以,但真沒必要。
狂風乍興,将男人随意堆在石桌上的外袍吹走,還很調皮地将其挂到個頭賽過房梁的梧桐樹樹枝上。
無語地瞥了眼外袍,梁城越果斷選擇去拿件新的。
果然如他們所料,宋斯年前腳剛回去,宮裏公公就火急火燎地來了。
擡着袖子擦了把額前的汗,他笑呵呵地說:“得虧三位正好在一處,也省得老奴來回跑了。”
對視一下,不約而同地想起三個字。
來活了。
矯辇中,濃烈的血腥味與藥味相融,不可言說的氣味刺激喉腔鼻眼,老太監汗涔涔地又擦了擦,還是沒敢問出那個問題。
曙光流瀉,幾乎是開殿門的一剎那,屋內十幾雙眼睛齊刷刷投過來。
一下便定到那個捂着頭上大包訴苦的吏部尚書,不等步子邁進甘露殿,某人就開始喊了:“陛下要為臣做主啊!”
突如其來的演技把左右站的蘭殊霍赫吓一跳。
梁城越熟練地與吏部尚書跪在一處,指着血肉模糊的傷口:“陛下,臣下朝回府的路上,遭歹人箭襲。”
晟帝默不作聲,臉拉越長越看越臭:這話,朕好像剛聽過差不多的。
就在邊上的吏部尚書也被吓着了,縱然同樣身負傷勢,但他只是被石頭砸了頭,可這梁城越……好像一邊的肩膀都被射穿了?
怕風頭被搶走,他急忙又喊:“陛下,您剛剛答應要幫臣讨個公道的,其實臣對那歹人已然有了眉目。”
“哦?愛卿且說。”
一雙渾濁的眼睛停在邊上站的幾個武官身上,“碰巧”他們都是今日早朝時支持過太子查貪污、升撥款的人。察覺到不善的念頭,幾個武将也皺着眉。
“陛下,早朝時這幾位将軍執意要查臣手底下的賬,臣不肯,他們完全有理由懷恨在心然後私下報複……”
“你放屁!”
說這話的是個暴脾氣的武将,生得五大三粗絡腮胡,一看不是不通話術通身蠻力的性子。
梁城越眸中閃過一抹無奈,這幾位都上慣了沙場習慣有什麽事真刀真槍打一場,輪嘴上功夫,自然是不敵這幫人的。
現在如果讓他們幾句粗話惹惱了陛下,以後的事可就不好辦了。
見晟帝已然不悅,梁城越又喊一聲:“陛下,您也聽聽臣的苦吧,畢竟臣這傷可比孫大人嚴重多了。”
打量的目光瞥過來,晟帝哼笑一聲。
雖說沒親眼見過他拿刀揮棒,但既然能從一小小的走卒兵一路升至主帥副手,若沒點本事那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雖已經看透,但晟帝卻還是配合着問了下去:“梁愛卿也說說吧,你覺得是何人傷你?”
“回陛下,傷臣的箭矢雖是大晟軍中特制,但也恰恰證明了是有人故意栽贓,那歹人逃走前與霍将軍交過手,我們都認為那是‘山海司’中的殺手。”
“江湖第一殺手營?他們為何要殺你?”
霍赫接話:“回陛下,臣猜想他們應該是被雇傭而來的,畢竟我們都知道,放眼大晟,能殺梁國公的可沒幾個,若不下點心思可不成。”
這段內容其實是事先背好的。
連選擇是霍赫來說都很有講究。
畢竟蘭殊那張嘴,再真的話換誰來聽都跟講笑話似的,與其選這位平時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倒不如讓霍赫這個話少又正派的人來。
陛下信不信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焰京百姓是否會不會信,一心崇拜梁城越的軍中士兵們會不會信。
品出話中的意思,晟帝擡手,示意他講下去。
“陛下知道的,臣出身農田牛戶,半月前臣的弟弟初到京城,在路上遇到一位玄黑裹身的鬥笠人從吏部尚書府上走出,而那鬥笠人身上的花紋,與今日襲擊梁國公的歹人身上的如出一致!”
“你胡說!”這次失态的人輪到吏部尚書了。
不惑之年的三品官漲紅着一張臉,恨不得磕頭辯解:“你分明就是挾血親做假證!是存心陷害!”
最忌諱別人非議胞弟,霍赫一記眼刀砍過去:“我弟弟看到那人時是在半月前,我也沒說那人與今日的一定是同一人,不如尚書先跟陛下解釋一下為何會與山海司的殺手私下會面。”
為謀朝堂清淨,先帝還在位時就立下血書皇命:朝中官員,無論品階大小皆不可與殺手組織有接觸,如若發現,誅九族。
發覺入了套,吏部尚書慌了。
忙不疊去探晟帝的臉色,心中的石頭碎成幾千塊,将他的胸窩砸得不忍直視。
現在陛下已經不在乎他們身上的傷到底如何,他只想知道霍赫剛剛問出的話。
九五之尊的威壓釋出,壓得那人根本無力招架,顫抖着聲音,想要翻出這座欲鎮壓他的五指山:“陛下息怒,霍将軍無憑無據,他就是構陷臣的啊!”
招來太監送上紙筆,一邊讓霍赫畫出行刺歹人衣服上的花紋,一邊慢悠悠說:“既事情發生在半月前,你不想說沒事,京城地大人多,朕不怕那日從你家門口經過的只有霍将軍小弟。”
粗糙的手指撥弄起那只扳指,他又問:“朕給你個妻兒老小可活下去的機會,你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