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賜婚旨
第30章 賜婚旨
澄澈鳳眸中是如蜜的愛意, 宋窕發覺時早已抽不出身。
她故意說:“可是我女紅針線一塌糊塗。”
“我娶回家的是娘子又不是繡工,梁國公府家大業大什麽樣的繡服買不來。”
“可我說話也不好聽,不讨人喜歡。”
“我喜歡就夠了。”
她抿嘴:“我脾氣不好, 而且愛哭。”
“沒事,由我疼着寵着受着,阿窕什麽模樣都是好的。”
盯着那雙瞳仁, 她心底甜絲絲的。
登時, 男人将金簪朝她面前送了送。
“若阿窕願意嫁, 那就将我右手的金簪帶回去, 若不願,便把那塊‘大吉簽牌’留給我做個念想吧。”
說罷,便閉上眼睛, 很期待答案。
故作很為難的樣子, 小手伸向右邊。
因閉着眼睛,他什麽都看不到,可身上知覺卻格外清晰,當察覺到左手掌心的施壓時, 心裏一個激靈直接睜開眼。
便只看到宋窕故意捏着那塊簽牌在他掌中晃悠,小臉上的笑意勾/人奪舍, 看得梁城越哪裏還有半點冷面閻羅的架勢。
他啞然:“小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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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簽牌, 宋窕拿起金簪, 昂首道:“國公, 婚約既定, 就不能反悔了。”
男人耍賴, 故意從她手中又奪走簽牌, 将其握緊:“我可舍不得。”
送她回了侯府, 梁城越卻有些不想放她進去了, 故意站門口磨蹭,跟個要糖的小童似的:“明日,我還能見到阿窕嗎?”
宋窕莞爾:“就算是有了婚約,也沒有天天見面的道理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只盼着能早點将人娶回家,這樣見你便再也不用看你大哥的臉色了。”
梁城越喜歡直白地訴說情意,偏偏宋窕就吃他這套。
羞紅的小臉冒着熱氣,想堵他半句,但兩個字剛發出來,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嬌嗲得不像話,就跟貓兒撒嬌似的。
“我、我先回去了。”
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梁城越的指腹磋磨着簽牌,心中的那片雪原早已繁花盛開。
連回國公府的路上都是踩着欣喜的步子。
皇宮,甘露殿殿內。
晟帝手邊對着一摞文書,都是昨天禦史臺那邊送來的。
說蘇乃登到了青川後不僅沒有按照原先的計劃規矩征兵,居然還拿着公家的錢整日逍遙快活。晌午從青樓醒來下午就跑酒肆聽曲,好一個醉生夢死。
一個個的真不讓人省心。
揉着眉心,雖覺苦惱,但晟帝卻沒生氣。
瞧出這點都太子東方煜走過來:“父皇似乎并不在意蘇将軍所作所為?”
晟帝擺擺手,招呼太監給他搬來只紅木重椅,道:“蘇家的那個小子,大智若愚,自有分寸。”
“比起他,朕更想聽聽你對梁國公府的那位有何想法。”
東方煜面色一僵,擠出絲牽強的笑:“梁家世代駐僵名将,自是忠臣無二。”
“不是這個,”晟帝盯着他,又開始下套:“朕剛剛在宴上将宋家的女兒賜婚給他,你作何看法?”
冊封為太子已有十載,東方煜自然明白這是在問什麽:“梁、宋兩家都乃肱股之臣,他們聯姻,對父皇自是錦上添花。”
晟帝點點頭:“你若真是這麽想的,那朕很高興,其實你自己心裏也明白,作為儲君,斷不可因為一個女人而暴/露弱點,煜兒,早點忘了她對你也好。”
“父皇說的是。”東方煜速來擅長裝乖,既然父皇想看,那他就披好這張“懂事太子”的面相。
見他的确無恙,晟帝也不打算再留人在跟前,剛想讓他回去休息,就見一小太監抱着什麽走過來。
“陛下,徐丞相求見。”
小太監将外面那人帶來的糕餅奉上,解釋這是他家私廚獨創的點心,希望陛下能品嘗後給出評價。
其實外面很多人都不知道,晟帝喜甜,尤其是這類模樣讨人的點心,他是最不能抗拒的了。
讓随行太監試毒後,他捏起一小塊,又讓人去給太子送去,這才慢悠悠說道:“讓丞相進來吧。”
“傳徐庭徐丞相——”
話音剛落,年過半百的白鬓男子便信步走來,只是他走得不算流暢,手裏拄着只刻有青白二蛇交纏紋的拐杖。
雖是上了年紀的人,但徐庭的私服多為鮮豔的顏色,這次也是挑了件大紅的圓領綢袍而來,臉上是不露齒的和藹笑意。
“臣見過陛下、太子殿下。”
也派人給他安排了座椅,晟帝第一手撐在桌上,饒有興趣地問:“中秋夜宴都沒請來丞相,不知眼下丞相入宮所為何事?”
假裝聽不懂晟帝前半句話,徐庭還是笑眯眯的,配上微胖的身材,神似彌勒佛:“臣聽聞宴上陛下為梁國公賜婚,是宋家的那位五姑娘?”
“是又如何,朕覺得他們年紀相仿脾氣應也是合得來的。”
徐庭煞有其事地搖搖頭,頗具深意:“陛下還是不太了解咱們這位新上任不久的國公爺啊。”
這次的話不是晟帝說的,而是邊上有些坐不住的太子東方煜:“丞相這是何意?”
見話頭被自己拿住,徐庭也不藏了:“臣庶弟的兒子也在軍營讨生活,打回京起,他也跟我們家裏人提過兩句這位梁國公,說他行事乖張、不尊上帥,有時候連元帥振國公安排的戰術都否決呢。”
東方煜蹙眉,沒想到那梁城越竟是如此以下犯上不堪重用之人。
“不僅如此,還說他暴戾恣睢、目無軍紀,不僅經常私自安排下屬給自己表演摔跤角鬥,還随意克扣敗者的饷錢,我那侄兒說他們的日子,苦啊。”
越說越動容,仿佛親眼見過。
晟帝顯然變了臉:“摔跤一事朕知道,據說是年期為了讓不能回家的将士們解悶而辦,但克扣饷錢一事倒是稀罕,丞相所說可是事實?”
徐庭“啊”了聲,還是那副溫和眉眼:“就是家中小輩傳來傳去的機靈話,臣也不敢擔保,這不是特來跟陛下确認一番嗎。”
晟帝呼出一口濁氣,擺擺手,示意來人送丞相回去。
拐杖撞擊地面的聲音愈來愈遠直到聽不見,可甘露殿內卻是更為沉靜了。
打破這份安靜的是東方煜。
他作揖:“兒臣想去西郊大院巡兵,将所見所聞皆上呈父皇。”
本就有這個打算的晟帝應下:“你的确該去歷練一番,既如此,朕安排明日你與振國公一同前去吧。”
“父皇不可。”
東方煜道:“既是巡兵自然要出其不意,不然怎知他們是否在演繹虛假,兒臣想着明天天亮我騎馬先去探查情況。”
見太子這般主動,晟帝也不好意思說什麽了。
想着還是不要打擊了孩子的積極性才好,而且年輕人,多經歷一些總是好的。
要不然都二十多歲了,還以為一些事是那麽簡單又單面的呢。
次日天不亮,東方煜便從府中挑了匹駿馬,直奔西郊大營。
他原本打的算盤是突擊檢查,但沒想到他大晟的士兵警惕性驚人,前腳剛到便将他抓了。
幾個将軍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綁的太子殿下,恨不得磕頭認罪。
偏偏那兩個綁人的将士看不懂眼色,還義憤填膺地大喝道:“将軍,我們瞧着這人眼生又鬼祟,恐是敵國細作!”
憋住不笑的梁城越揮手讓他們下去,跟霍赫一同給太子殿下松綁,不忘替勇氣可嘉的士兵向他道歉。
活動了有些發麻的手腕,東方煜面不改色,直達了自己的來意。
振國公一聽是來巡兵的,臉上那叫一個精彩。
一是高興終于有皇家子弟關心将士日常生活了,二是擔心這太子殿下就單單只是看一圈不給他們解決問題。
遞給梁城越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
派人給東方煜找來一套戎甲,笑得不懷好意:“殿下既是來巡兵的,不如穿着這套甲裝,試着跟将士們打成一片,這才好更方便地了解他們啊。”
嫌棄地掃了眼那套髒兮兮的戎甲,東方煜甚至懷疑那是被堆在庫房裏幾個月都沒洗的,甚至都能聞到上面略有反胃的氣味。
但他不知道,有個被迫脫甲的士兵可憐兮兮地在火頭營幫忙和面。
這短短的兩個時辰,他不僅被安排列隊操練,四肢疲乏時趕上放飯,卻被衆多氣勢洶洶的将士活生生擠出隊伍,終于排到他時,發現起初的燒茄子只剩下昏黃色的湯汁,連米飯都湊不夠一碗。
三個躲在後面趴牆角的人面面相觑。
蘭殊:“咱這樣做殿下不會秋後算賬吧?”
霍赫也有些擔心:“我還沒在京城攢夠錢呢,可不能完犢子。”
只有始作俑者梁城越鎮定自若,目不轉睛盯着太子殿下不僅不惱火反而已經開始适應的模樣,沉思半晌。
說不定,可以試試。
吃過飯後又開始操練,跟上午不同,下午的體能訓練讓養尊處優多年的東方煜上氣不接下氣。
他一圈還沒跑完,已經結束三圈的壯漢都開始跟兄弟們議論這個小白臉了。
跑完三圈的太子殿下終于是不堪重負,欣長的身體直晃晃倒了下去。
吓傻了旁邊的人,不,應該只是吓傻了幾個知道事實情況的将軍。
中暑昏倒在日常操練中再正常不過,不少士兵也紛紛懷疑起來,大家多多少少都暈過,怎麽那個小白臉就搞起特殊,還要梁将軍親自背。
元帥大帳中。
被懲罰給殿下扇扇子的梁城越看到貴人醒來,還是欣慰的:“經此一日,殿下有何感想?”
從床。上撐起身子,給自己猛灌一大杯水,東方煜方才說得出話:“将士們很苦。”
梁城越繼續說:“那殿下能否幫幫将士嗎?”
意識到不對,東方煜警惕性地擡頭。
“就拿殿下您今日吃的飯菜說吧,明明最開始準備的是茄子燒肉,但輪到您時別說肉,連茄子都沒吃到吧?僧多粥少,苦不堪言。”
想到徐丞相在禦前狀告的話,東方煜陰陽怪氣道:“朝廷每年撥給軍營的錢高達千萬白銀,那本殿倒是想問問都是進了誰的腰包?”
“是啊,臣也想問,到底進了誰的腰包。”對視起來梁城越絲毫不虛,甚至穩占上風。
到底是從刀山火海中厮殺出的血性兒郎,身上的氣勢不是養在深宮大宅裏的貴公子能比的。
帳外偷聽的蘭殊實在是忍不了了,拽着霍赫就進來:“太子殿下可心疼心疼将士們吧,在北疆打仗時天高皇帝遠日子緊巴我們也就認了,憑什麽回了焰京還要如此!”
霍赫面對外人時一直都是沉悶的性子,但眼下卻滔滔不絕:“軍中大多是窮苦出身的孩子,有的人為了攢點錢給老母治病,進了城邦都不敢買棉衣穿!”
見這位太子殿下竟然傻在榻上,梁城越冷笑:“殿下只知大晟贏了戰事,可知我們有多少凍死熬死的士兵?陛下為何着急讓我們四處征兵,殿下心裏就沒想過?”
被他們一言一語說得啞口無聲,目光一轉,便到了那身被脫下來的戎裝上,那濃烈的汗臭味仿佛在繞在鼻前一直不肯走。
從小凳上站起來,梁城越指着那套戎裝:“殿下還不知吧,軍中缺錢是從去年戰前就開始了,是振國公與我祖父拿了私産出來才頂上,就這身衣服,還是我們從逝去兄弟們身上扒下來的,因為我們根本做不到衣比人多!”
東方煜一揮錦袍廣袖,顯然不信:“何至于此!”
“殿下,我們能贏是因為我們熱愛國家,可不代表那些自诩忠心的豬狗玩意就能随意踐踏我們的愛!”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梁城越也不怕得罪誰了,指着京城的方向:“殿下可知,绮霞樓随便一位藝伎彈首小曲所得的賞錢,就足夠十幾位士兵吃飽穿暖一整年。”
呆呆愣在原地,東方煜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怎麽開口。
帳外有兩個路過的士兵,好像是說希望明天午飯能吃莴筍炒肉。
他恍惚,原來區區莴筍,也能成為心願。
想起中午時,他因為排在隊伍最後面沒怎麽吃上飯,是一個年紀比他小出很多的士兵将珍藏的辣豆幹分給他。
他當時居然還在心裏笑話他,覺得這種東西居然也能當做寶貝。
這些種種,令他羞愧難當。
面前三人齊刷刷跪下,梁城越音色洪亮:“殿下,臣請您為将士們做主,讓那些吞了銀子的人都把錢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