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蠱惑

第8章 第008章 蠱惑

無涯那邊一日沒有傳來消息,林鶴時便一日不會放下戒心,只是他很清楚,若他作勢不理,以趙文峥的性格,一定會繼續糾纏。

“姑娘這就厚此薄彼了。”趙文峥冷眼看着壞他好事的林鶴時,大為不滿,“我要送你,你便說男女有別,怎麽待林兄又不同。”

“趙公子誤會了。”花漓連忙解釋,“我與林大夫本就相識,又是同村,故而才覺得同行也無妨。”

說着又欠身致意,“趙公子萬莫介意。”

林鶴時注意到,陸續有人自書院出來,目光有意無意望向這邊,他抿下嘴角,開口說:“趙兄不過是玩笑話罷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花漓心下一喜,當即提裙上了馬車,倒真有點避之不及的樣子。

林鶴時無視趙文峥的不虞,說了聲告辭,掀袍走上馬車。

車夫叱一聲,拉馬前行,趙文峥站在原地,臉色鐵青。

花漓低埋着螓首坐在一角,雙手看似規規矩矩的放在膝頭,林鶴時卻發現她指尖揪着一點裙擺,目光上移,被羽睫遮擋的雙眼看不見情緒,只看到唇瓣被反複抿的有些失了血色。

很像是真的在害怕。

花漓調整好情緒,一點點擡起眼睫,“多虧遇見你。”

一開口,尾音就按耐不住的掐上了惑人的意味,花漓趕緊咬住唇。

欲蓋彌彰的樣子讓林鶴時想忽視都不行,前一刻還受驚似兔子,現在就開始勾引他。

林鶴時倒并不意外,只是她難道不應該再裝久一些?

攥緊的手和抿緊的唇,現在想來,恐怕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聲。

那邊真的會派這麽一個,心思奇異的人來?

林鶴時擡起視線,攫着她瑩閃閃的眼睛,“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花漓這下是真的感到窘迫,“我迷路了……”

她悶悶說着,臉頰随之暈紅,連忙揭過着頭,接着說:“是趙公子帶我出來。”

她話裏帶了試探,想看看林鶴時到底在不在意。

“他即是好心,你為何好像怕他?”林鶴時同樣不動聲色的問。

花漓哪裏是怕,純粹是沒瞧上他,可林鶴時方才明明瞧見了,怎麽還會這麽問。

萬一真的是書呆子,讀書讀傻了呢?

花漓幹脆直接告訴他,“他是好心,可也是沒安好心,我看得出。”

不知為何,林鶴時感覺她迎視而來的目光裏帶着些控訴,再試探估計也是多餘,便淡淡嗯了聲。

花漓還在暗暗期待,自己都說這麽明白了,還那麽委屈無助,他總該說些安慰的話才是,結果林鶴時只是嗯了聲。

嗯?嗯!

花漓直直盯着他平靜如常的俊臉,再想起他前面那番生怕與她有牽扯的話,只覺氣悶又挫敗。

不行,她得再試一試。

借着馬車行進時的晃動,花漓悄悄将足尖往前蹭,馬車本就不大,兩人的膝蓋幾乎碰在一起,裙擺晃着不經意與他衣袍蹭刮在一起。

林鶴時垂眸看着那兩片雪青與淺灰相蹭交疊,眉心不着痕跡的皺起。

花漓卻得寸進尺,膝蓋一點點慢慢貼進他的膝頭,同時脖頸微擡,仰起臉龐的同時擡睫,只看到他輕抿的唇和略顯淩厲的下颌線。

花漓眼裏已經準備好的柔媚變成迷茫。

沒等分清他是緊張還是不悅,就覺得鼻端一陣發癢難忍,偏頭重重打了個噴嚏。

林鶴時冷眼看着她,慢慢将背脊往後靠,這下總該安分了。

一連好幾個噴嚏讓花漓腰都直不起來,眼淚直往外冒,他目光始終漠然。

只是她還真是讓他出乎意料,該說她反複無常,還是意志堅韌呢。

“林大夫。”

含着哭腔的嗓音打斷林鶴時的思緒。

轉過目光,花漓無措摟緊着自己的臂膀,不僅鼻尖通紅,就連一雙眼眶都緋紅着,鴉羽上濕盈盈的挂着淚,好不可憐的看着他,“我覺得不舒服。”

紫罂花種的粉末,不會真的傷身,只會讓接觸到的人一刻鐘內,噴嚏發癢不止。

“那便休息一會兒。”林鶴時道。

“那你幫我瞧瞧吧。”

林鶴時蹙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花漓抓撓着自己發癢的手臂,衣袖不禁意被扯起,露出一截纖細的腕子。

原本雪白的肌膚上是一道道被抓出的紅痕,異乎尋常的脆弱讓林鶴時眸光微凝。

花漓将手臂遞到他眼下,“你瞧。”

委屈帶嗔的嗓音莫名燒耳,仿佛從細小的嗓子眼裏弱弱哼吟出來一般。

同時她身上的香味,似乎也因為血液游走的太快而變的濃烈,竄在林鶴時鼻端,尤其清晰。

他眉頭擰的愈緊,也愈發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測。

若她是那邊派來,現在的情況,一定不敢輕舉妄動。

若不是,女子皆在意自己的形象,多半不會願意讓旁人看到自己不得體的模樣,也定不會再靠近。

而她哪一種都不是,她越來越過分。

“漓姑娘是忘了自己說得,男女有別,況且,我之前也說明了。”

“我知道,你說得在理。”花漓打斷他,她不僅手臂癢,每一處肌膚都透着細細密密的刺癢,難受的緊,“可我後來一想,我們不是朋友嗎?自不該如互不相熟的姑娘、郎君那樣生分。”

花漓說得無辜又認真,一雙朦胧含淚的眼睛,泫然欲泣,“再者,你不是大夫嗎?”

林鶴時也想起,她自來都是林大夫林大夫的喚,也只有她這麽喚。

他默了片刻道:“我不過是在醫館做幫徒,只會按方抓藥,不敢貿然診斷。”

“可看得多了,總也會一些。”花漓将露着的,赤條條的手臂高舉到他面前,伴随而來的軟膩香氣撲面。

“快呀。”

林鶴時呼吸發滞,一股難以言喻的,讓他厭惡的渴望,自心底深處爬出。

不論花漓是什麽身份,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他絕不會,也不能讓人知道他的異常。

林鶴時壓着胸膛裏急躁的呼吸,緊抿着唇,擡手按住她手腕的脈搏。

花漓眨睫看着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長指,呼吸不由的亂了亂,身子更是沒出息的發軟,才偎近,腕上的力道就加重,暗含警告。

林鶴時收緊的指腹将花漓泛粉的肌膚按地微陷,雖然阻隔了距離,也清晰觸到她肌膚下的熱意。

香氣、溫度。

林鶴時呼吸愈漸發沉,難以壓制的憎惡和無法控制的異樣一并升起。

不管她是什麽心思,他只知道,自己從沒這麽後悔過,就不該讓她上馬車。

或許,現在也可以将她丢下去,他眼裏有冷意逐漸從深處爬出,取代掉往日的溫和。

花漓手腕都被捏的有些疼了,又不甘心就這麽作罷,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埋頭就靠過去。

她一只手還被扣在林鶴時掌中,上半身無力傾倚,臉頰貼在他胸膛上,如同墜折的花枝,搖搖欲落。

“我實在頭暈,冒犯了林大夫。”花漓滿含歉意的擡眸,臉頰蹭着他的胸膛擡起。

發絲流連勾過他起伏的喉骨,潮紅在頃刻間迅速蔓延,脖側青色的血管若有若現,隐隐還有汗意沁出。

她就知道他是故作冷漠!才一靠近就測出來了!

逼仄的馬車,兩具随着颠簸而不斷相貼觸碰的身軀,藥味與幽香交織。

林鶴時眸尾漾紅,灼燒着他本就隽美的皮相,潋滟成與平日裏的清冷完全相反的蠱惑之意。

然,眸尾忽的抽跳,一簇恍惚的戾氣浮現,緊接着變得清晰、具象,扣在花漓腕上的指骨更是寸寸繃白,隐忍着一觸即發的陰鸷。

發顫的五指一點點收緊,将掌下少女脆弱的肌膚锢至泛白。

花漓這時只要擡一擡眼,就能看到林鶴時雙眸裏浮着的殺意,奈何她現在色膽包天,敏銳力更是喪失。

她将唇停在離林鶴時脖頸不遠不近的地方,确保他感受得到她若有似無的氣息,但絕無可能碰到。

“要知道,輕易到手的,沒人會珍惜,看得到卻碰不到,若即若離,最是勾人,且絕不可以主動邁過這個距離。”

這還是當初柳媽媽指着堂樓裏的客人對她說的。

當然了,目的是讓樓裏的姑娘能長久的吊住恩客胃口。

花漓只記住了前半句,專心在“勾人”二字上,看着眼前緩慢起伏的喉骨,她有些沒出息的想再湊過去一點。

花漓抿唇按住自己躍躍欲試的色心,感覺到握在手腕上的大掌越收越緊,耳畔是一道道壓抑着想要沖破困束的呼吸聲,心裏不住的暗喜。

果然與柳媽媽說的一樣,都快把她的手握疼了,不知怎麽忍着呢。

花漓就像孩童得到喜愛的玩具一般,迫不及待擡頭想去看看林鶴時現在的神情。

林鶴時同樣低下眼,眼裏的神色被半垂的睫羽遮的不甚清晰,只看到隐隐有掙紮。

往日被深埋克制的陰暗面,随着身體的變化而驟長,直到殘存的清明被壓制,逐漸化出嗜殺的迷離。

她不斷靠近他,是不是就想證實這個,可是,這是不能為人所知的。

林鶴時緩緩掀起眼簾,往日那雙如月灑清輝的鳳眸輕輕眯着,眼尾的潮紅與朦胧的眸光揉攙在一起,透出近乎蠱惑的意味。

若不然,那就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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