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氣息

第13章 第013章 氣息

此時樓裏琴音已停,人也散了不少。

花漓沿着樓梯下去,也不知林鶴時還在不在,她探眸往先前的位置上瞧去,不意外的,已經沒有他的身影。

正失落,餘光卻注意到另一人還在。

是宋泊。

花漓納悶他怎麽還在,就見宋泊長籲短嘆,滿臉愁容的往外走。

宋泊一路上都在為十日後的事而煩憂,恍惚聽身後有人喚“宋公子”,只當是喚地別人。

“宋公子。”

聽到加重的咬字聲,宋泊才停下步子,遲疑地回頭看去。

就見幾步開外,亭亭站立着一少女,正朝他莞爾微笑。

宋泊即刻就認出她是那個與林鶴時相識的姑娘,趕緊颔首致意,磕磕巴巴道:“姑娘,是叫我?”

花漓走上前笑說:“是啊,宋公子可還記得我?我們在林大夫家中見過。”

宋泊點頭,“我記得。”

花漓又是一笑,“真巧。”

宋泊面對女子就不會說話,只會愣愣點頭,“是。”

“我要去布莊,你呢?”

花漓見他還穿着書院的衣服,猜多半是要回去的,于是說了個順路的地方。

果然,宋泊道:“我要回書院。”

“那正好順路,我們一起走吧。”

宋泊自然說好,等跟着花漓邁步,才想起納悶,怎麽好像他們已經很熟了樣子。

花漓與他隔了兩三步的距離,不時側頭看看他,“宋公子可是有心事?”

宋泊豈不就是滿滿的心事,林鶴時倒是雲淡風輕,一點不在意,就留他一人苦惱。

想到這,他就又是一陣大怄。

“若宋公子不介意,倒是可以與我說說。”

花漓輕柔的聲音,眼裏恰到好處浮着的淺愁,讓人不自覺就對她放下戒備。

宋泊當即便有大倒苦水的沖動,只是這事不僅跟他有關,就這麽貿然說出來,是不是不合适。

宋泊撓頭猶豫,“這事說來話長。”

“這樣啊。”花漓輕輕點頭,望着他無害一笑,“或者你可以當我是個傾聽者。”

宋泊本就愁沒人訴苦,又見花漓如此通達情理,而且她也不是書院裏的人,想來說了也不打緊,于是一股腦就将事情說了。

花漓認真聽他說完,思忖着問:“所以你們是擔心,那個人他是假意要與你們一起為夫子擺宴,很有可能在背後算計。”

“正是如此!”宋泊嚴肅點頭。

花漓蹙着細柔的柳眉思索,這樣的招數實在不要臉,在其他人看來也會覺得他卑鄙,但若是那人本來就是個招搖過市的人,也不會在意一兩句風評,加上宋泊又說,他一直與林鶴時有不睦。

花漓贊成點點頭,輕聲道,“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宋泊眼睛一亮,仿佛是看到了知己,“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吧。”

花漓點頭,“所以你們才想到了白石先生的字,如果那個人真的使詐,你們也有備無患。”

難怪他和林鶴時會出現在淩雅閣,而他又長籲短嘆,愁容滿面的出來。

宋泊卻一副花漓說錯了的表情,怨憤搖頭,“不是我們,是只有我。”

花漓目露不解。

“那趙文峥擺明是從林鶴時去的,他卻道人家未必就不安好心,就只有我。”宋泊指指自己,“鹹吃蘿蔔淡操心。”

氣急敗壞後又哀怨耷拉着臉的樣子,讓花漓險些笑出來,還是咬了咬舌尖才忍住。

不過她的想法倒是和宋泊一致,方才他沒說名字她還有遲疑,可趙文峥麽,顯然不是塊好料。

林鶴時怎麽會看不出來?

花漓轉念一想又明白了,他都看不出她別有用心,每次只會被她逼的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

花漓想着心旌不禁飄飄然,“這也恰恰說明,林大夫他光風霁月。”

說着說着感覺到宋泊表情不對,花漓沒有遲疑的改口,“就是太沒有警惕心。”

宋泊:“可不就是沒有警惕心。”

花漓配合着點頭,想起什麽,憂心道:“可現在那副字也沒有拿到。”

宋泊皺眉嘆氣,“所幸十日後淩雅閣的掌櫃會再贈字,雖然要求嚴苛,但總歸是個機會。”

豈止是嚴苛,花漓方在才屋內也聽到動靜了,陸知譽贈字定得規矩,簡直是刁難。

要是十日後再拿不到,林鶴時無疑就要在壽宴上變得被動。

花漓輕咬住唇,想起趙文峥讨厭的樣子,更加不能讓林鶴時被他欺負去了。

“到布莊了。”宋泊說。

花漓看了眼一旁挂着匾額的布莊,竟然不知不覺就走到了。

“那字的事。”

“讓你聽我說了那麽多的瑣事,實在是不好意思。”宋泊羞愧的撫了撫後頸,“字我跟期安兄會再想辦法。”

花漓點點頭。

“那就此別過。”宋泊拱手轉身,走了兩步又想起問,“還不知道姑娘芳名。”

花漓道:“你叫我花漓就好。”

“花漓……”宋泊低聲重複了一遍,“既然是朋友,那你也別總公子公子的叫我了,就叫我宋泊。”

花漓眼尾細細一揚,這宋泊別看一開始結結巴巴,才談了次心,就把她當至交了,倒是個有趣的人。

花漓也不含糊,“嗯,宋泊。”

宋泊樂呵呵一笑,揮手走了。

等回到書院,卻沒見到林鶴時的身影,去了號舍也沒有人。

宋泊正納悶,一個轉身,就看到林鶴時自廊下走來。

“你不是早就離開淩雅閣了,怎麽才回來。”宋泊一邊問着走過去。

林鶴時淡聲解釋:“近來無暇去醫館,順道便去看看。”

宋泊點頭,拉住他的手臂,“一個好消息。”

林鶴時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泊,為什麽,他會在他身上聞到一縷極細微卻又熟悉的味道,風拂過廊下,将那絲缥缈吹散。

就像方才在樓裏那樣,來得沒有征兆,消失的也極快。

林鶴時快速蹙眉,将種種的莫名摒去,問道:“什麽好消息?”

陸陸續續有學子回來休息,宋泊招手讓他跟自己走,到了僻靜處才說,“今日的事,好些人不滿,淩雅閣的掌櫃說了,十天後會将畫送出去。”

說罷趕緊叮囑,“這一回我們可得謹慎。”

林鶴時毫不意外的看着他,“好。”

……

十日轉眼就過,宋泊上完課收拾了東西,準備叫上林鶴時一起去淩雅閣,一擡眼卻找不他了。

宋泊找了人問:“你有沒有看到林鶴時?”

那人道:“他被萬夫子叫去了。”

宋泊着急皺眉,怎麽這時候被叫去了?

左右等不到林鶴時回來,而時間已經不早,沒辦法,宋泊只能硬着頭皮自己一個人先趕去淩雅閣。

淩雅閣與十日前一樣座無虛席,宋泊這次可謂是謹慎到每一處細節,萬萬沒想到,陸知譽這次卻只是出了個上聯,能對上之人,就能拿走那副字。

不說宋泊驚掉下巴,就連早早坐在雅間裏的花漓都是一臉不敢置信。

就這樣?

可別看是對對子,陸知譽的上聯平仄工整,意境極高,又帶五行,十分巧妙難對。

花漓蹙眉思索許久也沒想出個能完全應對上的,但想到有林鶴時在,應當沒問題。

樓下三三兩兩開始有人接對,卻始終沒有林鶴時的聲音,花漓心裏開始着急,暗暗走出來看情況,然而尋了一圈,都不見他的身影,只看到宋泊在那裏愁眉苦思。

花漓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林鶴時不在,心裏開始沒底,看宋泊的樣子,顯然沒有勝算。

不出意料,很快有人站出來,“不才一試。”

自旁走出一個看上去就極富才學的中年男子,手搖折扇,扶颌想了幾許,便給出了答案。

花漓還在默念着他給的下聯,那邊陸知譽已經示意柳生将字給那人。

花漓睜圓眼睛着急,沒機會了!

“看來今日已經有結果了。”陸知譽笑語晏晏說出結果,命夥計給大家上茶。

花漓抿着唇,眉心也蹙的極深,沒了這字,倒也不是不可以再另尋一樣賀禮,只是再怎麽也不可能比過這幅字,更壓不了趙文峥一頭。

再看宋泊,垂頭喪氣的在嘆氣。

花漓自然不想讓兩人就這麽輸給趙文峥,咬唇想了一瞬,找到一個夥計,“我要見你東家。”

……

陸知譽不過多時便推門進來,看到花漓揚眉一笑,“難得姑娘今日也來了。”

花漓回了一笑,“我也好奇想看看,那副字能花落何處。”

陸知譽道:“你也對字畫感興趣。”

花漓悠悠點頭,“很喜歡。”

陸知譽有些詫異地看着她,旋即笑道:“你該早告訴我,給我雙手奉上的機會。”

淺淡且意有所指的暗昧,不經意流淌。

居于上風的壓制,讓花漓短暫的失了主導,她怔怔看着陸知譽,又似赧然不知所措般垂眸。

陸知譽有一瞬的失望,他喜歡勢均力敵的拉扯,太過柔弱,就少了些趣味,“可惜你也看到,它已經不在我手上。”

花漓低垂的眼裏卻劃過一絲得意的笑,擡眸看着陸知譽:“想來,掌櫃不止這一幅白石先生的字畫。”

她迎着陸知譽探究的目光,有條不紊地開口:“白石先生一幅畫價值千金,有多難得不消我多言,掌櫃縱然慷慨,可也沒有将唯一的東西贈與他人的說法。”

陸知譽深看了她半晌,恍然失笑,自己竟然着了她的道,她是不想要他送的,才做出那樣的神态。

對于花漓的話,陸知譽不置可否,等着她開價。

花漓知道自己說對了,下心得意不已,烏眸亮盈盈的,若是有條尾巴恐怕都要搖起來。

方才陸知譽将氣勢壓過來的時候,她還真有些沒了方寸,不過還是很好對付嘛。

“掌櫃上次不是說,想聽我彈琴。”花漓想了想說。

陸知譽屈指點着桌面,緩緩搖頭,“那是上次。”

花漓皺眉。

陸知譽懶懶攫着她,“這次,我想看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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