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危機
第35章 第035章 危機
林鶴時沉黑的眸一跳, 緩緩低下眼簾看向自己的指尖,眸色愈發陰沉的厲害。
旁人以為的君子之風,不過是他壓抑克制之後的假象, 那潛藏的連他自己都不恥的陰暗,只要他失防就會祟動着企圖占據主導, 可方才閃過心上的虐殺, 已經不是失控那麽簡單。
林鶴時盯着還在抖着的指尖,他在興奮。
他眼尾抽搐, 快速阖眸, 須臾又把眼簾掀起,目光晦暗落向身側的少女。
無非是他想錯了她的動機, 既然知曉錯了, 一切尚來得及, 就此打住便好。
林鶴時自省制約着,翻找出該有的從容, 把纏在他身上的如同欲望的藤蔓一并收起。
即便真心又如何, 真心瞬息萬變,他不信亦不屑, 更不該受其影響。
至于憤怒,也無非是因為花漓對他的而言等同于弱點, 他才會在旁人注視靠近她的時候感到情緒失控。
林鶴時理清一切, 現在他只需怎麽把她帶出來的,再怎麽把她帶回去, 從此兩清。
花漓一面惡心趙文峥的靠近, 可又想試試自己的猜測到底是不是對,忍着沒有動,期待着林鶴時想方才那樣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去。
終于, 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時候,聽到他開口,“我們去那邊坐。”
花漓不免有些失望,要不是旁邊還有個見縫插針的趙文峥,她指定還要纏磨一番,眼下還是乖乖與他呆在一處比較好。
趙文峥看着幾人背影,眼中浮過冷意。
水榭內衆人閑談品茶,趕考在即,每個人都含着期許和壯志,講述着滿腔志向,花漓雖沒有他們的感觸,但在旁聽着,也有幾分感同身受的激蕩。
她轉身看向林鶴時,他始終靜靜含笑,除了偶爾開口,大多也只是傾聽,還真是對什麽都淡泊寡欲。
這麽一比,好歹他還被她惹紅過臉,花漓都不知道這算不算自我安慰。
“怎麽還有船?”
不知誰說了句,花漓跟着衆人的目光望去,果真見湖面行來了一艘游船。
萬芙起身笑道:“這麽好的光景,自是要游湖了。”
衆人頓時起了興致,“還是萬姑娘安排周到。”
萬芙抿笑,“都快上去吧。”
一行人陸續登上船,花漓因為跟着林鶴時,所以走在最後,在宋泊上船後,萬芙歉疚攔下兩人,“這艘坐不下了,我們去下一艘吧。”
林鶴時擡眸,目光掃過船艙,唯獨沒看到趙文峥。
“無妨,擠一擠就是。”
然而船夫已經收了拴在船樁上的繩子,船也随浪往外行去,萬芙為難道:“這也上不去了。”
林鶴時看着她不語,就連花漓都看出了刻意。
萬芙目光閃了閃,指向另一艘已經靠過來的船只,“我本就安排的兩艘,寬敞些,也更舒适。”
這艘穿分明比剛才更大,更精致,若是怕坐不下,一開始就安排這艘不就好了?
花漓看向林鶴時,目光噙着疑問,他們要上去嗎?
這時一個船上的夥計下來,頭上的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他一邊拉着繩走來,一邊道:“諸位別急,等拴上繩再上船。”
林鶴時聽到聲音目光微斂,朝那夥計看去,低頭走來的夥計也擡了擡眼,是無涯。
林鶴時借讓步往旁退了些距離,無涯則在經過他的時候,用極低的聲音道:“不對勁,從你出村子,就一路有人跟着。”
林鶴時目光移向不遠處的萬芙,無涯搖頭,“應該與他們沒有關系。”
林鶴時輕點了下頭,流長的鳳眸凝聚厲色。
萬芙看船已經停穩,又一次催促他們上船。
林鶴時擡眼看向她,唇角如常含着淺笑,深邃的目光卻莫測。
萬芙有種被端量着,心思被看破的錯覺,她不由得緊張,林鶴時已經移開目光,微笑對花漓道:“機會難得,上去吧。”
花漓這才點點頭,提裙踩着船側的木階上去。
萬芙松出一口氣,暗喜已經成功了一半,林鶴時從她身旁走過,“萬姑娘先請。”
青衫木簪,隽美文致,萬芙心口似有鹿跳,羞赧的抿唇,提裙往上走。
“船上便只有我們幾人?”林鶴時緩步在她身後問。
萬芙聽到問話,心虛不敢多說,只嗯了聲。
而林鶴時沒有再開口,萬芙輕回過頭看他,腳下一時不慎只踩了一半的臺階,萬芙慌了一下,忙穩住身形,餘光看到就在身後的林鶴時,一個念頭冒出來,她心頭狂跳了幾下,閉緊眼睛,失聲叫着往後跌去。
花漓走在前面早就上了船,一回頭,就看到萬芙眼含羞怯的站在林鶴時身邊,她怔了一瞬,逐漸回過味來。
花漓一時不确定心裏的猜測,正想再看看,就見原本往上走的萬芙忽然腳下一滑,朝林鶴時跌去。
這一跤比她還假。
花漓屈指點着下颌,恍然大悟,難怪她先前就覺得萬芙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原來,她喜歡林鶴時。
花漓苦惱的皺起眉,這就麻煩了,她怎麽沒想到這出。
萬芙又是林鶴時恩師的孫女,興許,林鶴時也對她有意,那她可不就太缺德了。
花漓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兩人交錯的身影,卻看不見,林鶴時在萬芙跌的當下就避到了一側,萬芙是抓着船身的木板才穩住身子。
板上粗糙的木刺紮的她手心生疼,而差一點,她就要跌到水裏了!
萬芙花容失色,白着臉凄凄望向林鶴時,她以為他會扶她,怎料他直接袖手旁觀。
想到先前他去拉花漓的手,霎時間難堪和嫉妒直湧上心頭。
不同于花漓的靠近,連身上的香氣都如同暗魅,引着林鶴時沉淪,萬芙的靠近,只讓他厭惡,連帶着本就低壓的情緒也愈沉了幾分。
幾不可見的冷茫自他眼底滑過,臉上卻不顯半分,只淡道:“可有摔着?。”
萬芙使計不成,只覺羞恥,抿緊唇站直身體搖頭。
“那走吧。”
林鶴時側身自她身旁走過,萬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說不出的難堪,她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他和祖父說的話她都聽見了,可她沒想到,他冷漠至此。
“看樣子,投懷送抱不管用。”趙文峥自岸邊走過來,口吻嘲弄。
萬芙冷譏回去,“花漓又看你了嗎?還不是自作多情。”
趙文峥眯眸目光變得陰鸷,只要上了船,她還有的跑麽,“東西準備好了嗎?”
萬芙不禁猶豫,趙文峥看向她,“你該不會退縮了?那可就成全林鶴時和花漓了。”
她千金之軀,豈是一個村婦能比,林鶴時不扶她,卻握了花漓的手,萬芙心裏的嫉妒一股腦湧上來,冷哼道:“你放心,都準備好了。”
林鶴時踩着樓梯走上甲板,就見花漓探頭探腦的看着自己。
“怎麽了?”
花漓想走近,腳尖邁出一點又停住,輕輕咬唇道:“我有話問你。”
林鶴時餘光瞥過她瑟縮的足尖,眉眼幾不可見的輕蹙,颔首示意她說。
花漓卻朝他招手,指尖輕勾,“你過來。”
她說着先一步走到船尾,林鶴時沒有動,把視線落到她背在身後,還在一勾一勾的細指,片刻,拾步跟上。
“好了好了。”花漓看林鶴時已經走近,趕緊喊住他。
林鶴時停步,眉心缺擰的更緊,本就煩亂的思緒裏更多了一絲不悅。
花漓抿唇猶豫了一下,也不含糊了,直接道:“萬姑娘喜歡你。”
林鶴時立時明白過來,她是看到了,所以才着急問他。
目光微動,才結的冰霜,隐隐有消融的跡象,不等回答,花漓又問。
“那你呢?”
花漓巴望着他,是真的很急。
要是他也喜歡萬芙,她就得趕緊打住了,“喜歡她嗎?”
烏亮的狐貍眼,眼尾垂着,沒了往日的靈動,仿佛只要他點頭,她就能委屈的嗚出聲。
也只要他點頭,他們也不會再有糾葛。
現在的情形,也該如此,快刀斬亂麻,最好不過。
林鶴時輕動唇瓣,無形中卻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開口。
視線再次凝向她那雙水光閃爍的眼睛,同時盤踞在理智下的祟念跟着漲了漲,“我不知道你說的,我只當萬姑娘是朋友。”
花漓開心了一瞬,頓時又惱起來,朋友?指誰呢!
等她将依蘭香一用,看他還嘴不嘴硬。
花漓忿惱想着,聽到腳步聲靠近,擡眼看去,竟然是趙文峥。
目光頓時戒備起來,他怎麽也在這艘船上?
趙文峥□□的目光流連過花漓,戀戀不舍的移開,對一旁的林鶴時道:“喝一杯去?”
萬芙也适時上來,“對呀,你們兩個男人去一邊,我們姑娘家待一處,正好。”
花漓被她不由分說的挽着胳膊,拉去一側的艙房,趙文峥則一個錯步,擋住林鶴時,“我是想為之前的事跟你賠禮,不會不給面子吧。”
林鶴時擡眸審看着他,将他們與其他人分開,什麽目的再明顯不過,而趙文峥眼裏的每一寸污穢,都在将他本已經壓下戾氣又再度挑起。
無涯不是說有人跟蹤,他思來想去,唯一想到的可能只有一個,目的也只有一個。
既然趙文峥自己撞上來,林鶴時眼尾輕跳,那就怪不得他了。
他彎唇緩緩一笑:“好啊。”
不知為何,林鶴時的目光,讓趙文峥有種被當作死物打量的毛骨悚然感。
繼而又覺可笑,自己難道還能怵他不成,他朗聲一笑,“走。”
林鶴時随着他去到另一間靠船頭的艙房,兩人先後走進去,林鶴時一手關門,與此同時,右手兩指間扣了銀針,直接朝着他的後頸刺去。
……
花漓則被萬芙帶到了船尾的艙房,她熱絡的擺了糕點,還拿了一壺酒出來。
“如此湖光美景,不如我們也喝一些。”
花漓笑眯眯的眉眼,在看到那柄壺的當下就冷了下來,陰陽壺。
她在拂香閣裏見多了這種東西,多半一邊放酒,一邊則下了藥,讓對方在沒有覺察的情況下中招,萬芙拿這東西出來是什麽意思。
結合被趙文峥引開的林鶴時,心裏有了猜測,目光也愈冷。
只怕兩人是合謀了。
萬芙分別倒了兩杯酒,将一杯遞給花漓,“你嘗嘗。”
見花漓不接,萬芙心裏打起了鼓,端着酒杯的手裏滿是冷汗。
花漓不動聲色藏起情緒,推诿說:“我不會喝酒。”
萬芙笑道:“這又不是烈酒,一杯不打緊的。”
花漓心中一冷,看來她是打定主意不放過她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萬芙擺明了要害自己,怎麽還能再忍。
花漓接過酒,放到嘴邊正要飲下,“哎呀”一聲,放下杯子道:“我的手絹掉了。”
萬芙心都懸到了嗓子眼,眼看她差一點就喝了,更加着急,“我來撿。”
萬芙說着彎下腰,花漓則趁着時候快速調換了杯子。
看她撿了帕子起來,花漓端着酒抿笑說:“你也喝啊。”
萬芙神色緊張的點點頭,抖着手端起酒杯,眼睛一直注意着花漓,看她喝下酒才放心的把杯子裏的酒喝下。
……
另一邊,無崖尋到林鶴時所在的艙房,謹慎的推門進去,屋內的一幕卻直接讓他一驚。
趙文峥無聲無息的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林鶴時則從容坐在旁邊,手裏拿着一把陰陽壺在把玩。
無涯快速探了趙文峥的脈搏,還活着,他蹙眉問:“怎麽回事?”
林鶴時放下手裏的壺,“外面怎麽樣了。”
“我本是提醒你不要上船,你怎麽還是上了?”無涯聲音促急,眸中閃過透寒的精光,“我一直留心着水面,那些跟蹤的人就泅在水下,只怕等徹底天黑就會動身。”
在地面上還有處可逃,現在困在這麽艘船上,等于被人甕中捉鼈!
再看林鶴時,冷靜的吓人,無涯抿唇問:“你可猜到是什麽人?”
“不想讓我活的,會有什麽人?”林鶴時反問,同時起身脫掉自己的外衣。
無涯來不及深想是誰,更不解他要幹什麽。
林鶴時言簡意赅道:“你把他的衣服脫下來,他的穴被封動不了,一但有動靜。”
他擡眸,銳利睇向無涯,“你記住,救他走。”
“你是要……”無涯驚的失了聲。
林鶴時嘴角若有似無的牽了牽,“你猜不出來是派來的人麽,他們要我的命,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無涯沉默片刻,動手扒下趙文峥的衣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