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可憐
第53章 第053章 可憐
林鶴時第一日到翰林院述職, 等忙完事物,已經是掌燈時分。
走出翰林院,沈崇山安排在他身邊的侍衛便迎了上來, “公子,國公等您一見。”
“我說過, 不見。”林鶴時目光不動, 往前邁步。
“國公已經先将花漓姑娘請去。”
侍衛話音方落,就見那道颀長的身影駐停, 轉身睇來的目光銳利如刃, 似被扼緊喉嚨的淩厲氣勢,讓侍衛驟然一凜, 低下眼拱手道:“公子請。”
……
花漓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裏, 也沒有見到任何人, 那兩個侍衛關上門就沒了蹤影。
花漓緊摟着林瑤,心神不寧地望着無涯問:“你身手不是了得, 怎麽也不反抗兩下?”
無涯眼裏的遲疑被花漓捕捉到, 微擡起聲音:“你知道是誰?”
花漓皺起眉心,她起初以為是段祤安排的人, 因為她沒去見他所以把他激怒了,可現在看起來, 顯然不是那麽回事。
無涯遲遲不語, 花漓心急催促,“你倒是說呀。”
無涯再三猶豫, 事關信國公和林鶴時的身份, 他擅自說出來,定是不妥,只是眼下不知道信國公是什麽目的, 花漓又一無所知,若是慌張說錯了什麽話。
思忖良久,無涯才鄭重擡眸,“我告訴你。”
*
侍衛引着林鶴時穿過回廊,來到一間屋外,躬身道:“國公就在裏面等公子。”
林鶴時擡手推門,沈崇山端坐在太師椅中,目光随着推門聲擡起,落在林鶴時身上。
頗具威懾的目光裏難掩對林鶴時的贊許,他果然沒看錯這個孫兒,連中三元,皇上贊譽有加,不愧是他沈家的血脈。
林鶴時連面上的禮數都懶于去做,開口問:“國公可以把人放了。”
“放肆。”沈崇山聲音肅沉,“你便是這麽與祖父說話的。”
“國公別說笑了。”林鶴時浮出冷色,“人呢。”
沈崇山冷板着容色冷哼,“我讓人請你你不來,現在倒是為了個女子火急火燎。”
說到此,沈崇山冷硬的神色微微黯淡,痛心和悵然浮于眼下,“還真是和你父親一樣的混賬。”
林鶴時眼角抽跳,“信國公說完了嗎?”
沈崇山一生戎馬,立軍功無數,無論在軍中還是國公府,都是說一不二,幾時有人敢這樣忤逆。
他不滿而視,對上孫兒毫無情感的目光,想到這些年的虧欠終究是退讓了一步,“你放心,人好好的。”
癡沉兒女情長在沈崇山看來是最糊塗的事,得知林鶴時在瓊林宴對皇上說的那番話,他就已經不滿,聽侍衛所言,這個女子似乎還和金骁衛統領有什麽瓜葛,本就出身不夠,還有不清不楚的事情,他是如何也看不上的。
“既然你來了,我也不妨和你說清楚。”沈崇山布着深壑的眉眼盯着林鶴時,俨然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嚴,“你将來是要回到沈家的,你父親兄長不在了,你就是長孫,那個女人,你實在喜歡留着也就留着了,但若想成為沈家宗婦,萬萬沒有可能。”
安靜的幾息,讓沈崇山以為林鶴時已經知道其中的厲害,聽進了自己的話,卻不想,耳中落進一聲嗤笑。
沈崇山皺緊眉擡頭。
“國公放心,花漓不會做什麽沈家宗婦。”林鶴時淡漠開口。
沈崇山敏銳感覺不是那麽簡單,果然又聽他說:“因為我根本就不會回到沈家,所以你那些考量,都省省罷。”
林鶴時眼角滿布着冷意,當年,母親便是這般被沈家踩進泥裏,羞辱貶底的一文不值的吧,如今他身體裏這點沈家人的血,倒是又讓他們看重了。
林鶴時的忤逆讓沈崇山怒火中燒。
“你當真你為你翅膀硬了?春闱三年一屆,狀元郎三年一個,一朝蟾宮折桂,而後寂寂無名的大有人在。”
“國公不必不多言,若是再不将人交出來,我就是求到聖上面前,也要讨一番說法。”
沈崇山面容黑沉,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就我所知,那個女子,未必是真心願意跟你。”
林鶴時壓着眉峰看向他,沈崇山冷哼道:“若是我答應助她離開,你猜她還願不願留下。”
如同被戳同軟肋,林鶴時抿緊唇線,臉色亦變得難看。
花漓無時無刻想的都是離開,若是有機會,她怎麽還會留下,林鶴時收攏五指,關節處繃着一觸即破的戾氣。
沈崇山有心要搓搓他的鋒芒,讓他知道這世上最重要就是權勢,直接下令,“來人,将人帶來。”
花漓很快被帶上來,屋裏劍拔弩張的低壓氣氛讓她心驚肉跳,高坐上的信國公別看年事以高,但長年征戰沙場的肅殺之氣早已刻進身上,僅僅一個目光都讓人不寒而栗。
林鶴時朝她伸出手,“漓兒過來。”
花漓怯怯走上前,站在林鶴時身邊,只是沒有去握他的手,雙手規矩的交疊放在身前,略低着頭,向着沈崇山的方向欠了欠身。
林鶴時面無表情的把手放下,眼底淌過淺淺的無謂,即便沈崇将她放走也沒關系,再抓回來就是了。
沈崇山審視着花漓,目光略微放緩和了幾許,“姑娘不必驚慌,我今日請你過來,一來是為了這個混賬玩意與你賠個不是。”
花漓乖順低着頭,眼裏滿是腹诽,就這還賠不是,還真是第一次見。
沈崇山見她怯生生的樣子,越發不放在心上,“我知道姑娘并非心甘情願随着林鶴時進京,至于他,男子又豈會沉迷兒女情長,新鮮勁也總有過去的時候,婚姻嫁娶也要看是否相配,以免你倒時傷心,現在我就做主,放你離開。”
要不是頭垂得低,花漓真怕自己的翻得白眼要被看見,民不與官鬥,何況是還國公這麽大尊佛,花漓整理過情緒正要開口,餘光瞥見林鶴時垂在袖下的手輕輕在抖。
她微驚,轉過一點目光,去看向他的臉,林鶴時眼角微垂的流線似不在意,眸光甚至淡到漠然,眼尾細微的顫動卻讓人心疼。
無涯的話還歷歷在耳,花漓咬了咬唇,擡起頭,豁出去道:“您當初也是這麽對林伯母說的嗎?”
林鶴時眸光忽沉,緊鎖着她,薄唇壓緊,她知道了什麽?
沈崇山直接冷下臉,無形的威壓讓花漓心慌亂跳,好不容易才穩下心神,“小女鬥膽猜,您一定覺得自己是為了林鶴時好,但您怎麽忍心用傷害過他一次的方式,再次傷他呢?而國公錯了一次,難道還要錯第二次嗎?”
“大膽!”沈崇山怒說着,擡手重重拍在桌上。
紮實的一聲驟響,驚的花漓心都顫了顫,裙下的兩條小腿輕輕打着哆嗦,話都說了,再收回指定是來不及了,花漓鼓着膽子,硬着頭皮道:“國公征戰沙場,對面敵人必然勢如破竹,不留一絲反擊的餘地,可是面對親人呢。”
沈崇山銳利的眸子眯起,再度審視起花漓,他以為她不過是個不堪一擊,柔柔弱弱的嬌女子,萬萬想不到她不僅敢頂撞自己,還敢如此大言不慚,教他做事。
“小女不懂別的,我只知道,想要對一個人好,一定不是這樣。”
林鶴時這個角度,能夠清楚看她慌顫的眼睫,她在害怕緊張,可她吐出的聲音,說得每個字,都是那麽堅定,用自己小小的羽盾,來保護他。
仿佛有什麽重重撞在林鶴時心上,又化成綿綿不絕的柔意,一寸寸鑽進他心口,裹纏的不留一絲餘地。
沈崇山如何能忍受被一個小丫頭教訓,可她說的話又不無道理,就算自己強壓着林鶴時,也只能逼他暫時就範,他心裏只會更加厭惡憎恨。
沈崇山按耐下怒火,“牙尖嘴利,可我怎麽聽說,你幾次想逃。”
花漓用最擅長的方式,無辜看着沈崇,“國公從哪裏聽說的,旁人看到怎麽會是真的,這不過我們之間相處的,情趣罷了。”
沈崇山刻板的一張霎時變了幾變,一時竟然被噎得說不出話。
林鶴時無聲注視着花漓,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近乎迷戀于她的這般模樣,揚眉眼中劃過笑意,牽起她的手:“我們走。”
花漓還想跟沈崇山行禮,身子卻已經被林鶴時拽着往外走。
“她今日之前還想着要走,這會兒卻變了。”沈崇山冷嘲着開口,意有所指道:“只怕是因為你的身份。”
“那又如何。”林鶴時聲音冷凝,反将花漓的手握的極緊,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他的這身皮囊,只要能讓她留下,其他又如何。
花漓仰頭望向林鶴時,幾乎是瞬間,她就被他的視線捕捉,牢牢的抓緊其中。
心尖簌顫,快跳的花漓無措極了。
她只覺得這個信國公真的煩人極了,好好地提這個做什麽,林鶴時的回答讓她好亂。
沈崇山怒極,額頭青筋直跳,“好,你可真有出息!”
他話裏明晃晃怒意差點沒把花漓吓出個好歹來,定了定神回道:“您也看到了,林鶴時喜歡我,若是傷害他喜歡的人,他一定會恨死您。”
沈崇山這個年紀,什麽人沒見過,現今卻只差沒把眼睛瞪出來。
這個女子,簡直反了天了!
為保自己的安全,花漓又問林鶴時,“對吧。”
林鶴時近乎縱溺的看着她,彎出笑容,“沒錯。”
深邃如淵的視線,讓花漓心上又是一顫,所幸林鶴時很快移開視線,牽着她離開。
一路走上馬車,花漓緊繃的心弦才算真正落地,扭頭想要開口,林鶴時幾步走近,不給她一絲說話的機會,高大的身影覆下,隽美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唇被封上。
林鶴時從未吻的如此失了自持,掌着她的頸,将她的下颌仰到極致,吮吻她口中的每一寸,每一絲晶涎,每一縷氣息,他都想吞入肺腑中。
花漓被攪的舌根生疼,呼吸越來越稀薄,直到近乎窒息,林鶴時才終于放過了她的舌,滾燙的唇卻任貼在她唇角,呵喘着問:“為什麽不走。”
灼熱不穩的呼吸噴灑在唇邊,粗沉渾啞的嗓音使得花漓心顫難當。
因為窒息思緒更是散亂不堪,憑着最真實的念頭回答:“你剛才那麽可憐,我怎麽能眼睜睜讓人欺負你,還抛下你不管。”
耳畔是極重的呼吸,沒有回答。
下一瞬,摟在她腰上的手臂卻收緊到了極致,鋪天蓋地的吻再度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