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少年之游(二) 季風神色如常,好像根……

第19章 少年之游(二) 季風神色如常,好像根……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無端地,弄玉便想起了這句詩。

窗邊天色正好,不是地飄進小販的叫賣聲和行人的笑聲,她記得起上一世出游時自己的心情,可這一世,分明是同樣的景致,心境卻大不相同了。

她斂回目光,擡眸便是坐在她對面的裴玄。

上一世時,她并沒有機會與他同坐在馬車上,可一想起今日可能會見到他,她還是緊張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如今,他就在她面前,人還是那麽個人,可看到他,她的心裏卻只有厭惡。

平靜的厭惡。

裴玄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緩緩擡起頭來,正對上她的目光。

他剛要開口,她卻已轉過了頭去,道:“姐姐,傳說織女靈巧智慧,這七夕乞巧便是為了女兒們向她祈願。姐姐已有了一雙巧手,倒不知還有何心願?”

蕭真真看了陳堯一眼,頓時臉頰邊便升起了一抹緋色。

見他沖着自己溫和一笑,她才安下心來,道:“技藝無止境,我還有許多技藝要精進呢。”

總算真真姐姐不是那麽戀愛腦……

弄玉松了口氣,笑着道:“無論姐姐求甚麽,都一定會如願的。”

蕭真真點點頭,道:“玉兒也是一樣。”

弄玉笑着搖搖頭,沒有說話。

陳持盈看了弄玉一眼,道:“姐姐如此,難不成是無所求?這天下間的女兒無不盼着有一雙巧手,莫不是姐姐自以為會彈幾曲,便不将旁人放在眼裏了。姐姐該知道,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

弄玉“嗤”地一笑,驟然止住了陳持盈的話頭,直笑得陳持盈心底發毛,極警惕地盯着弄玉。

弄玉幽幽道:“妹妹敢說這麽一番話,可見流筝之事本宮還是處置得輕了。”

陳持盈忍不住朝着裴玄身邊瑟縮,道:“那日小裴大人也在,不知小裴大人是否覺得姐姐的琴藝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這話問得巧妙,弄玉的琴藝雖算得上上佳,卻斷不敢說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憑着裴玄一貫的性子,定會直言,如此,便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借裴玄的口駁了弄玉的面子。

裴玄坐直了身子,不動聲色地避開了陳持盈的肩膀,凝眸看向弄玉。

“是……”他輕聲道。

“小裴大人……”陳持盈一怔,話到嘴邊卻再也問不下去,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早起便說那帖子不是給她的,如今又這樣維護弄玉,難不成,他當真對弄玉動了情?

人說裴玄性子清冷,哪裏有這麽容易?

一定是哪裏出了岔子,只是她尚未參透其中深意。

她尤自迷惑,弄玉卻已開了口,道:“本宮的琴藝是沒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不過本宮也不在意。”

上一世,他因為琴不愛她,這一世,又因為琴愛她,無論是愛與不愛,她都嫌他的情愛幼稚淺薄,配不上她。

她逼視着裴玄的眼睛,道:“本宮自問不算心靈手巧,卻也無心去求一份。本宮要的,這些技藝給不了本宮。”

不在意……她總說不在意,那麽……

裴玄道:“不知殿下想要的,是甚麽?”

“本宮想要的……”弄玉勾了勾唇,驀地湊在裴玄耳邊。

氣息那樣近,裴玄還未來得及說一句“于理不合”,便聽得她壓低了聲音,道:“就不勞小裴大人費心了。”

兩人離得極近,朱唇就在耳畔,怎麽看都帶着幾分旖旎意味,話卻冷得徹骨。

陳持盈恨恨地看了他們一眼,很快避過頭去。

裴玄眼眸微沉,他掐緊了掌心,道:“殿下……”

弄玉笑着搖搖頭,伸出食指,在他的唇邊輕輕一比,他便住了口。

她看向季風,微微一笑,道:“這裏憋悶得緊,咱們下去走走?”

季風的眼底有意無意地劃過裴玄,道:“是。”

陳堯道:“今日七夕乞巧乃是父皇登基之後第一次萬國來朝,我聽聞連北邊的魏國都派了使者前來,因此,京中上下的官員很是費了一番心思。旁的不說,就是晚間時候的燈會,便是尋常上元節都及不上的。馬車上看不出甚麽,就是要行至百姓間,才能懂其中滋味。”

蕭真真贊道:“上元節時的燈會已是熱鬧非凡,若是今日的燈會比上元節還要熱鬧,那當真是值得一看了。”

裴玄沒說話,只是目光炯炯地望着弄玉,未曾從她臉上移開。

直到季風攔在他身前,他才緩緩收回了目光。

陳堯道:“屆時你們還可在賞心亭畔放蓮花燈,聽聞去歲時京中女子放的蓮花燈太多,将整條河水都點成了銀河。想來今日這蓮花燈只會多,不會少的。”

他說得如臨其境,蕭真真不覺看了過來,心生向往。

弄玉低聲道:“沒意思。”

回想上一世的七夕節,她因那面具在裴玄心底落下了點墨,可到底這點緣分湊不成姻緣,反而讓她庸人自擾了多年。

不過總算,兜兜轉轉,這面具成了她刺向裴玄和陳持盈的利刃,倒也不算太虧。

可這一世,她不想死,也再不想摻和到不屬于自己的情愛裏了。

裴玄望着弄玉,眼底多了幾分探究之意,卻終究沒說出什麽話來。

*

馬車停了下來,衆人已準備妥當,皆是要下去游覽一番的了。

季風很利落地将簾栊拉開,翻身跳下了馬車。

裴玄緊随其後,亦下了車。

陳堯臉上挂着溫潤的笑,道:“你們先下去,我斷後。”

弄玉心頭微窒,她這個大皇兄,待人接物的确沒有半分可指摘的地方,也難怪蕭真真會對他動心。可惜……他們偏生在這亂世。

不是不心痛的。

她微蹙着眉,正要下車,卻見裴玄正朝她伸出手來。

弄玉冷聲道:“小裴大人是外臣,如此只怕于禮不合。”

季風沒等裴玄應答,便伸手将弄玉側身抱了下來,平平穩穩地放在地上。

裴玄的聲音有些不悅,冷冷盯着季風,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如此行事便于禮數相合了?”

季風睥睨着他,渾不在意道:“奴才是宦官,本就是侍奉殿下的,有何不可?”

“你……”裴玄還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連自己是宦官都說得出口,一時間,倒氣得說不出話來。

弄玉瞥了季風一眼,低低地輕笑了一聲。

裴玄道:“堂堂季氏少将軍,竟當真把自己當奴才。季氏一族真是好教養。”

弄玉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蜷,正要開口,卻聽得季風道:“小裴大人是天之驕子,大約沒聽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更何況,大人以奴才的處境為恥,奴才卻以能侍奉殿下為榮。”

“你……”裴玄猛地一甩衣袖,終是沒說出話來。

這話說得好不要臉,饒是弄玉活了兩世,也不得不多看了季風幾眼。

季風卻面不改色,好像方才這話根本不是他說的似的。

說話間,蕭真真、陳持盈并着陳堯也都下了馬車。

蕭真真笑着道:“前面就是來儀樓了,年年乞巧,就他們家最有巧思,辦得熱鬧非凡。聽聞它的主人是位女子,想來也只有女子最懂女子的心意。”

陳堯道:“我們去瞧瞧可好?”

蕭真真點點頭,道:“玉兒,一道去看看罷?”

弄玉見她一臉欣喜,滿是小女兒情态,不忍拂了她的意,便道:“也好。”

*

此時正是晌午,因着趕上飯點,來儀樓前已聚了不少人。

來儀樓由東、西、南、北、中五座樓宇組成,每座樓皆高三層。而主樓便設在中樓,最是富麗堂皇,既可用餐食,也有表演曲目可看,熱鬧非凡。

門口迎客的小二雖不認得弄玉等人,卻也看得出他們身份不凡,忙笑嘻嘻地迎了上來,道:“諸位客官裏面請。不知諸位是要用餐,還是喝茶?”

弄玉笑着道:“臨街吃茶,順便用餐,可使得?”

小二道:“使得,使得。”

他說着,沖着裏面喊道:“二樓雅間有貴客到!”

衆人随他朝裏面走着,至門廳處,已感受到了來儀樓的玄妙。

這五座樓宇外表看着雖不相通,內裏卻是飛橋欄檻、明暗相通,此時雖是白天,卻已用了十成十的燈燭,再加上珠簾帷帳,越發顯得影影幢幢,燈火晃耀。

庭中陳列着酒食瓜果,早有女子在裏面祭拜,更有投壺、織錦、穿針、射月等玩意,供女子們賞玩,好不熱鬧。

饒是陳持盈,此時的心思也早從裴玄身上卸了下來,滿懷羨慕地望着那些女子。

蕭真真道:“玉兒,我們去瞧瞧?”

弄玉笑着道:“也好。”

衆人說着,便朝着庭中走去,還未走到人群中,便見一女子走了過來,道:“宣德殿下!”

那女子的眼睛瞥過弄玉的臉,卻像是沒看見似的,只盈盈一笑便過去了。

謝貴妃的侄女,未來謝丞相的嫡女,倨傲些也正常。

弄玉也不惱,只是順着那女子身後看去,眉眼微沉。

陳持盈看見來人,忙笑着行了禮,道:“念姐姐,你怎麽在這裏?”

謝念笑着道:“不止是我,你瞧瞧還有誰?”

她說着,便側開身子,衆人這才發現,原來陳舜也在這裏,而他身旁,還跟着一位女子,那女子看見裴玄,怯生生地喚了一句“表兄”。

裴玄道:“妙儀,你怎麽在這裏?”

那女子微微擡眸,目光在觸碰到季風的一瞬間便趕忙垂了下去,她咬着唇,半晌方嗫嚅道:“是三殿下與謝姑娘邀我同游。”

旁人不認得那女子,弄玉卻是認得的。

上一世,因着季風,她們也算打過幾次交道。

那是弘農楊氏的貴女,裴玄的表妹,也難怪她的三皇兄會對她動心思。而謝念,想來就是謝貴妃派來幫助三皇子玉成此事的“媒人”了。

只不過,她的三皇兄大概忘了,這楊姑娘可是有婚約在身的呢。

只不過,未婚夫婿變成宦官,于這楊姑娘來說,也的确太殘酷了些。

她想着,不覺看向季風。

上一世,她曾見過他慘遭退婚後初見這位楊姑娘時的情形,那日他雖裝作不在意,可于無人處,卻喝了許多酒,想來是頗為傷情的了。

可現在,季風神色如常,好像根本不記得眼前人是他的未婚妻子似的。

倒是陳舜提醒道:“楊姑娘,眼前這個人,你可還認得?”

宦寵(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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