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合謀 李惟,可不可以給朕一個機會?……
第51章 合謀 李惟,可不可以給朕一個機會?……
天色已晚, 李惟從教坊司出來就回了梨園,因自己受了傷,就通讓夏侯梨白來的時候特意避着李挽, 不曾想還是被發現了。
梨園上下都被李挽打理的井井有條, 院子裏有什麽情況,丫鬟自然是第一時間向李挽彙報,如何瞞過她?
李惟和夏侯梨白一人挨了一個眼刀,都老實的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待夏侯梨白包紮完傷口,李挽絞上一把熱手巾,遞給李惟擦臉,随即, 又吩咐丫鬟将煨着的燕窩粥端上來。
李绛在小廚房守了許久, 見人過來, 就頂了那個丫鬟自己端着燕窩粥進屋。
李挽晃了晃碗,讓李惟将碗裏剩下的湯藥喝盡,“這麽晚, 怎麽還不睡?”
“我來看看阿姐, ”李绛停頓了一下, 把燕窩粥放在桌上,“順便傳個話, 曹緒在外面等着呢, 說有要事禀告。”
“這麽晚了,怎麽還有事?”李挽皺眉忖了忖, 緩緩站起身,“讓他進來。”
丫鬟聽了吩咐轉身去叫人。
片刻之後,曹緒進門時腳下竟是一個踉跄, 隐隐心驚了一下。
李挽緩緩出了口氣,斟酌片刻,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直接說。”
她不能再讓李惟繼續瞞着自己了,再怎麽說,她們也是一家人,出了事就應該一起扛着,擔子都壓在她的肩上算怎麽回事?
曹緒咽了口唾沫,偷偷看了一眼李惟,未料想,那人靜靜地靠在床上,面無表情地垂下眼,臉上看不出半點的情緒。
這是讓說還是不讓說?
李挽微微蹙眉道:“你不要看她,有話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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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擡起頭,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給他打了一個手勢。
曹緒如實道:“今夜聖上在宴席上賜婚,秦湘湘當衆自毀容貌,拒了皇帝的賜婚。”
當衆拒婚?李挽聽見這話着實震驚了一下,眼裏充滿了擔憂,恍然道:“這件事的後續呢?”
曹緒道:“聖上當時就吐血暈倒了,衆太醫簇擁而上,至于,秦湘湘被儀銮司的人帶走了。”
“這......儀銮司都是魏王的人,秦湘湘抗旨拒婚,無疑是打了聖上的臉面,”李挽心裏一跳,側過身看着李惟,“這次,大将軍和聖上的關系恐怕是要變了。”
李惟怔愣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若這段關系變了,那秦百嶺想要在朝廷站穩腳跟,就只能另擇明主。
另擇明主......這裏除了赫連熙還能是誰?
難怪知道他們入宮,赫連熙仍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原來他早就算計好了。
在這場棋局的落幕,李惟生出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深深吸了一口氣,“時移事易,良禽擇木而栖。”
她是不是也該選擇投靠赫連熙?
李惟無奈一笑,或許,早已不是信不信的事了,應該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剛才得罪了人不說,她還有前車之鑒。
這般想着,屋裏便又走進來一位丫鬟,“郡主,鄭公公來了,說是找三姑娘。”
殿內袅袅的熏香,勉強遮住了藥味和血腥味。
李惟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問安,都這個情況了,鄭懿替她着急,不等榻上的人說話,就把人拽帶龍榻跟前,低聲道:“陛下,李大人來了。”
“陛下。”李惟擡了一下眼,驀然間發現赫連琅比上一次見面老了十歲。
龍榻上的人面容極為憔悴和蒼老,尤其是兩鬓已經斑白,臉頰兩側也陷了進去,形容枯槁。
赫連琅伸出枯槁的手微微發抖,嘴角抽動了一下,李惟見狀,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自覺的把手遞了上去。
“連你也覺得朕錯了?”赫連琅握住她的手,好似求證般的問她。
眼下這個時機,她能說什麽?李惟道:“陛下無錯。”
“李惟,朕錯了,朕不僅錯了,朕還錯得離譜,”赫連琅的聲音虛弱顫抖,淚水也跟着落下,“朕僅在一夜之間就成了罪人,而在不久的将來,朕還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李惟,朕這一生都太可笑了,即使縱赴黃泉,也難見先帝,愧對太祖。”
李惟臉上一片詫異之色,不知該說些什麽。
赫連琅的聲音愈發凄厲:“朕自登基以來,就一直是他們的傀儡,蘇老和魏王野心勃勃,朕不過是他們獲利的工具,這些事朕知道,朕一直都知道,在他們眼中,朕就是一顆随時随可以抹殺的棋子,所以朕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做他們眼中的廢物和癡兒,這三年來,朕隐忍蟄伏,裝聾作啞,任其玩弄,在暗中等待時機,可命運何其不公,盡管朕耗盡了心力,終究落得這般下場,朕非亡國之君,不想,不甘于此啊,可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朕,遂了亂臣賊子的心意......如果有來世,朕不願生在帝王家......”
李惟眉頭緊鎖,眸子裏飛快閃過一絲陰霾,無言以對。
“李惟,你是将門之後,李家為大周做出的犧牲和奉獻,百姓都看在眼裏,朕也看在眼裏,皇家愧對于你們,朕心悸難安,想在有生之年,能彌補一點是一點。”赫連琅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鄭懿趕忙上前安撫。
李惟跪在龍榻前叩首,“陛下,時局艱難,龍體為重。”
赫連琅披頭散發,遮住了臉,艱難地坐起身,“李惟,你我之間,體面話就不用說了,朕知道,朕命不久矣,所以,也想做點什麽,當然,你若是,相信魏王,朕也,朕也不會,也不能将你如何,畢竟,他也是皇室的正統血脈,算不上,亂臣賊子。”
李惟聞言,頓時愣住了。
赫連琅拿帕子擦去了嘴角的血跡,見她的反應,氣若游絲地說:“你不知道嗎?他是皇太子的孩子。”
李惟猛然吸入一口涼氣,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過了一會兒,她張了張嘴,仍是說不出話來。
皇太子赫連淮......沒想到,她竟是從赫連琅口中得知真相。
“看來你也是被蒙在鼓裏,跟朕一樣,朕也是不久前知道的,朕這個堂兄,竟然從來沒想過向朕袒露身份,”赫連琅無奈的嘆息,仰起頭望着床帳,“天命攸歸,人心所向,他才是身系天下萬民之望,朕終歸是個笑話。”
可就是因為這樣,赫連琅才越發對其恨之入骨。
赫連琅繼續說道:“他不肯将身份告知于朕,就是不信任朕,李惟,魏王如今是個不錯的選擇,秦湘湘抗旨拒婚,言明自己一心想要嫁給魏王,想來今夜之事,她早與魏王謀合,不然魏王也不會與你退婚,秦湘湘是秦百嶺最寵愛的小女兒,她的選擇,秦百嶺不會置之度外,朕已經敗得一敗塗地,你選他們,朕亦不會說什麽的。”
魏王和秦家聯姻,她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麽,李惟的心緒多番大起大落,此時已說不清楚現在的感受,伏地請罪,“陛下,微臣......微臣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禍國之事。”
倘若,赫連熙早就和秦湘湘謀合在一起,那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她不僅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還貪戀着那點可憐的溫存。
赫連琅惋惜道:“是啊,李家滿門忠烈,無一不是忠君護國之人,朕,朕早就後悔了,朕,應該在護國寺的時候就抓住你的手。”
李惟聲音控制不住的有些發抖,“原來陛下記得這件事。”
“朕從未忘記過,當時舞陽把你推薦給朕,朕見你的第一眼,就永遠的記住了,将來的榮耀與否,朕已經不在意了,朕現在百無一用,只想活一次自己,”赫連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依靠在床柱,深深地望着她,“朕很喜歡你,那個玉笛,朕一直都留着,哪怕是那天遭遇刺殺,朕也不曾松手,朕一直将玉笛珍藏到現在,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吹給你聽,它是你留給朕唯一的一點念想,李惟,可不可以給朕一個機會?”
李惟有些心不在焉,他說得話幾乎沒挺全,“......陛下說什麽?”
鄭懿只當她是不好意思,用手絹擦了擦眼淚,轉身去屏風後面取來描金雲紋紫檀木盒,打開後,将玉笛雙手呈給了赫連琅。
李惟眸中閃過一絲微光,知道自己一定無法置身事外了。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赫連琅苦笑了一下,強撐着疲憊不堪的身子,将玉笛放在唇邊,緩緩吹起。
一時間,殿內笛聲旖旎綿邈,深摯且奔放,赫連琅似是以琴聲替代了心中的千言萬語和無限傾慕。
鄭懿不知道想到什麽,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時不時就要拿出絹帕擦拭眼角。
一曲蕩氣回腸,李惟不通音律,但也知道這首名曲,是鳳求凰。
不知過了多久,待曲子結束,赫連琅放下玉笛,臉色越來越白,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此時已是深夜,窗戶微敞,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李惟莫名覺得有些喘不過來氣,胸口的悶痛更是讓她呼吸都不敢用力,片刻之後,李惟擡起頭,正巧就看見明黃色的手帕滲出血跡。
她不敢輕舉妄動,一時僵在那裏。
四目相對,赫連琅無力地揚起手,自嘲地笑了笑,“也罷,你走吧,既然不喜歡朕,朕自然也不會強求,朕只盼望着你日後能夠好過些。”
李惟眼底浮現出一片殷紅,微微頓了一下,再次叩首,離開了乾清宮。
盡管過了宮禁的時間,曹緒也一直站在皇宮外等人,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他才見到人,“屬下還以為将軍要夜宿皇宮了。”
“差點。”李惟走出皇宮,才松了一口氣。
曹緒微微一愣,問道:“深夜召将軍入宮,聖上是何意?”
“聖上說,”李惟慘然一笑,接過曹緒手中的大氅披在身上,“聖上看上我了,秦湘湘拒婚,他拿我當替補。”
曹緒聽了這話,頓時面色一緊,要被惡心死了,“那,将軍怎麽回的?”
“聖上麽,表面上是給我考慮的時間,但如若魏王逼得太緊,我根本沒有反抗的權力,這就是皇權,”李惟面色漸漸地沉了下來,“聖上和魏王沒一個好東西。”
她得和這些人撇清關系才行。
曹緒心底沉沉地嘆了口氣,“将軍 接下來打算如何?”
皓月孤懸,一陣寒風吹過,吹得她的細發有些淩亂,李惟雙眸沉沉,嘴角漾起一抹笑。
她側身仰首望着身後的皇城,滿身冷冽的寒氣,“蘇爾勒那邊有消息嗎?”
李惟從來不是逆來順受之人,正值二十多歲的年紀,争強好勝怎麽了?
他們越是打壓,她就越想反抗,大不了,魚死網破,誰都別好過!
曹緒感受她身上的殺氣,心裏一緊,道:“明日到雲陽城。”
“讓他千萬小心,到了雲陽城先別暴露身份,暗中打探消息,”李惟收回目光,“今日在相國寺看到的那些人,很可能是伍信部下,若不是,他們就是北狄人,不然他們手裏的彎刀無法解釋。”
那些人腳步聲沉穩有力,行動機敏,明顯經過嚴格訓練,若她沒猜測,伍信曾效仿北襄軍打造了一支騎兵,而他們佩戴的兵器就是彎刀。
雖然是東施效颦,但也有了殼子。
曹緒震驚道:“将軍的意思是,蘇太傅和伍信勾結在一起?”
“只是猜測,”李惟停頓了一下,“柳雲窈的位置摸清了嗎?”
曹緒道:“人已經埋伏好了,随時可以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