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狀
“你瘋啦!”伊利亞連忙攔在炎的身前,“大白天的越獄?你真當上面的哨塔是擺着看的?”
“我會小心行事。”
“不行!”
“伊利亞,你和我一起走吧。”炎忽然道,“我走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他和伊利亞同住一間牢房,他逃走了,不論伊利亞知不知情,都會被守衛當做替罪羊。
“炎!你大白天的越獄不說,還撺掇獄友一起,這是要砍頭的!”伊利亞吓得臉色都白了。
“他有本事就砍了我的頭!”炎的眼裏早已被怒火遮蓋,“我竟如此天真的在這被他耍着玩!”
“炎!”
“伊利亞,你在這等着,我先上去探探路。”炎說完,轉身攀上那簡陋無比的牆梯。
“不行!!”伊利亞顧不得這麽多,撲上去抓住炎的腳,想要攔住他。
牆梯本就只是一根根爛木頭,炎踩在上頭,伊利亞又使勁拽着炎的腿,只聽見咔嚓一聲響,階梯應聲折斷。
炎掉下來時,額頭還磕到了土牆。
“炎!”伊利亞看到炎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腦門,搖搖欲墜。
“伊裏……”炎強睜着眼,可是頭暈得厲害,伊利亞焦急的臉孔他的眼裏不斷地打轉,他往後一仰,暈倒在地。
“炎,你要不要緊?”伊利亞急忙跪在炎的身邊,用手揮走飛揚的沙塵。
炎雙目緊閉地躺在那兒,左額角磕破了,慢慢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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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伊利亞連忙檢查着炎的傷勢,他的脈象平穩……看來是無大礙的,只是撞暈了過去。
雖然弄暈炎不是伊利亞的本意,但看到炎沒法越獄了,他也松了口氣,坐在炎的身旁,幫他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炎,對不起。”伊利亞誠懇道歉着,“你現在越獄就是死路一條,我這麽做也是為你好。”
到天黑時分,熱浪退走,炎幽幽轉醒,看到伊利亞正守在他身旁。
“嗚。”炎起身,腦袋疼得緊,伸手一摸痛處,包着一條布。
“別碰。”伊利亞連忙道,“才上過藥。”
“你為什麽阻止我?”炎皺着眉頭,有點生氣。
“要是不阻止你,我現在就得替你收屍了。”伊利亞滿臉的委屈,“我算是領教你的皇子脾氣了。”
“我怎麽了?”炎坐起身道。
“遇事沖動得很。”伊利亞察看着炎的前額,“皇子殿下,您看清楚,這裏不是大燕國,你逃獄了,沒人能幫你開脫。”
炎想要反駁,但一想到皇兄愛卿确實總是替自己圓場,便什麽話都不說了。
“炎,你是個好人,但‘好人不長命’這句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誰說好人不長命,我的皇兄,父皇和爹爹他們都會長命百歲,不,是萬萬歲!”炎就像個孩子似的和伊利亞怄氣鬥嘴。
“好人不長命,是因為好人眼裏揉不得沙子,太愛管閑事,身陷險境而不自知。”伊利亞徑自說道,“而你就是這樣的人。守衛淩、、辱我,你當看不見不就好了?弱肉強食,這種事情在西涼很常見。只有你,還下了殺手……現在想來,要是那具屍體被其他看守發現,你就真的完了。”
“這屍體都化成灰了,你還提這個幹什麽?”
“提他幹什麽?就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以身犯險!”伊利亞有些生氣了。
“伊利亞,你并不知道我怎麽下的獄。”炎看着伊利亞,坦白道,“西涼王要娶我,我沒答應,他就把我關來這裏。”
“什、什麽?!”伊利亞都驚到結巴了,“娶、娶娶你?!西涼王嗎?”
“就是西涼王,他說要娶我做王妃,你也覺得這很可笑吧?”炎嗤笑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西涼王在搞鬼,他就是想讓我難堪,下不來臺。”
“可是西涼王為什麽要針對你?”伊利亞難以置信地問,“西涼和大燕不是友邦嗎?”
“我怎麽知道,他腦子有病吧。”炎用力捏着指頭,憤然道,“真想宰了他!”
“快住嘴!炎!對西涼王不敬豈是死罪這麽簡單,你還想要殺他?這會挑起兩國大戰的。”伊利亞瞪圓眼睛,驚懼不已地道。
“我知道……”炎怏然道,“我這不是沒下手麽。”
“炎,西涼王要娶你的這件事,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君上只是在戲弄你,而非當真要你下獄……”伊利亞想了想才道,“那你确實可以離開這。”
“對吧!”炎見伊利亞終于明白自己的苦楚,不禁笑道,“你放心,我不會丢下你不管的,要走就大家一起走。”
“不,我們不能越獄。”伊利亞搖頭道,“你這麽做會讓君上抓住把柄,到那時還不知怎麽整你。”
“也對……可是不越獄,我們怎麽出去?”炎擡頭望着天,“又不是‘小雪’,還有對翅膀可以飛。”
“我們是沒有翅膀,但要離開死囚塔……”伊利亞頓了頓道,“除去西涼王的特赦外,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什麽?”炎頓時瞪大眼,“那你不早說!”
“我不說是因為這條路比待在這裏危險上千百倍。”伊利亞擰着眉心道,“你聽說過獸鬥士嗎?”
“獸鬥士?我聽說過。”炎回想道,“就是與猛獸進行搏鬥的勇士,他們還在大燕皇宮的宴席上表演過一回與大象摔跤。”
“那只是表演,都不見血,真正的西涼獸鬥士都是以命與野獸相搏,”伊利亞更正道,“獸鬥士都是死士,無兒無女無牽無挂。歷代西涼君主都愛看鬥獸表演,因此頒布了一條特赦令,但凡死囚塔裏的犯人,願意參加鬥獸比試且獲勝者,可免除他的死罪。”
“免除死罪後,還能恢複自由身嗎?”炎最關心這一點。
“可以,只要你能站到最後,”伊利亞道,“你‘以命換命’,西涼王必須還你一個自由身。”
“也就是說,只要我成為獸鬥士并殺光場上的野獸,就能恢複自由身了。”炎把伊利亞的話總結了一遍,眼底不覺閃出興奮的亮光。
“炎,這裏有這麽多死囚,大家寧願在這裏苦熬,等那一道不知何時才會頒下來的特赦,也不願意去鬥獸營裏厮殺,你可想過為什麽。”伊利亞不得不提醒炎,“還有,獸鬥士的生死狀一旦遞出就不能再反悔了,否則會被當場誅殺。”
炎看着伊利亞,笑着道:“你不是說我愛亂來嗎,我就證明給你看,我不會亂來,我會贏,贏着看西涼王那一臉挫敗的樣子。”
伊利亞笑着搖搖頭:“我從沒見過西涼王遭遇挫敗。”
“你也見不着呀。”炎道,“他一直躲在深宮裏,做着令人惡心的見不得光的事情。”
炎猜想到烏斯曼對大燕使團出手了,不然他們不會到今天都到不了都城。烏斯曼這人真是太險惡了!虧他長着一副“仙家”模樣,內裏卻是一個混蛋。
“今日就先睡吧,明日一早我會向守衛遞交生死狀,我會陪你一起去鬥獸營。”伊利亞顯出不同尋常的冷靜。
“你陪我一起去?這不是很危險的事?”
“每位獸鬥士都會有一個幫手幫忙打理武器,治療傷口等等。我做你的幫手,你若贏了,我也能恢複自由身。”
“我要是輸了呢?”
“我一樣赴死。”伊利亞望着炎道,“我想明白了,反正困在這裏的下場也是死,倒不如拿來賭一把,炎,我們能不能贏就全靠你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能贏!”炎看着伊利亞,目光灼然道,“就算我死了,也一定會保你一個萬全。”
“我一個賤民出身,怎麽能讓你這大燕皇子來舍命作保。”伊利亞不免動容道。
“你胡說什麽,我皇兄說過人命關天,哪裏分得出高低貴賤。”
“炎,你這樣的說法還真是新鮮。”伊利亞忽然笑了,“但在西涼,性命從來都不是弱者能擁有的,就像這死囚塔……”
伊利亞擡頭望着繁星點點的夜空道,“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等到特赦令。”
“伊利亞,我或許改變不了西涼人對弱者的輕賤,但我能救你。”炎自信道,“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伊利亞笑了笑:“炎,我沒見過像你這麽好、這麽熱心腸的人。”
“你幫了我這麽多次,誰才是熱心腸的那個?”炎莞爾一笑。
“我說過,我救你其實都是為了救我自己。”伊利亞微笑道,從一條破毯上撕下一角,問炎道,“你會寫生死狀嗎?”
“不,你寫吧,我雖然會說西涼語,但不太會寫。”炎撓了撓頭。
西涼文字很複雜,像一堆長短不一、還纏繞着藤蔓的圖騰,他學了許久,都只是學會自己的名字而已。
伊利亞用燒黑的木頭當做炭筆,一筆一劃地認真寫着,內容是兩人自願前往鬥獸營,成為獸鬥士,生死皆有天命。
“你的字寫得很工整呀。”炎在上面簽字畫押,然後兩人吃些東西就歇下了。
炎昏睡了大半日,現在是怎麽都睡不着了,便認真地思考起獸鬥士來。
有件事炎沒有告訴伊利亞,那就是他的功力已經回來一半了,雖然只有一半,對付大漠裏的野獸應當是可以的。
“砰!”
當烏斯曼的拳頭砸在白玉案臺上時,不僅案臺上的那份《生死狀》跳了一下,底下匍匐着的人也是渾身一個哆嗦,把臉埋得更低了。
“怎麽回事,”烏斯曼極不爽地道,“我讓你看着他,你竟把他‘看’到鬥獸營裏?”
“君上……臣下也是沒有辦法,他想要越獄。”
“擡頭回話!”
“是。”那人擡起臉來,竟然是伊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