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獸鬥士

伊利亞看着烏斯曼,滿臉無奈地道,“死囚塔的守衛雖說松散,但拿的都是真刀真槍,還有弓箭哨塔,親王殿下的功力尚未恢複,若有個好歹……”

“鬥獸營裏就安全嗎?那裏都是殺紅眼的死士!”烏斯曼按了按額頭,“即便是本王都難以插手幹預。”

“君上……”伊利亞又把頭低下,他當然知道這一點,獸鬥士的歷史比西涼建國還久,早已自成章法,在鬥獸場輸(死)贏(活)才是結局,從無君主幹涉的道理。

可是,伊利亞忍不住腹诽:“您既不想讓他無辜送命,又何故丢他去死囚塔?”

而且君上的言行極其不一致,嘴上說讓炎多吃點苦頭,好讓他跪地求饒,私下卻往死囚塔裏送吃送喝。

炎每日吃的馕餅,喝的井水都是君上親自送到死囚塔外,并命太監帶進去給伊利亞的。

伊利亞去守衛房裏拿食物袋,被不知內情的守衛纏住騷擾,他怕洩露這件事,幹脆就當一個受盡欺侮的死囚,也好博得炎的信任。

這一招确實很成功,炎這人看着處處戒備,不易相處,但交往下來,便發現他果然是大燕養尊處優的親王,對“虛情假意”無從分辨。

見他是弱者,便處處加以照顧,殊不知弱者不等于就是好人。

伊利亞沒見過內心如此“柔軟”的親王,或許是在西涼,王族間的背叛與殺伐都太過常見了吧。

而經過他的幾道設計後,炎就把他視為——患難知己。

當然,伊利亞也曾想過炎是不是在演戲,直到炎為他殺了看守,才明白他是認真待自己的。

為此,伊利亞确實是感動了一把。畢竟連他的母親,都只是想着怎麽把漂亮的兒子賣個好價錢。

伊利亞在來到王宮之前是一位富商的童仆,這位富商又把他當成一件禮物,獻給了西涼王烏斯曼。

在那次宴會上,烏斯曼面帶微笑地收下了他,然後命侍衛殺了富商。

閃着寒光的彎刀飛快抹過富商肥壯的脖子,前一刻還谄媚笑着的商人瞬間血流滿身,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便倒地斃命,伊利亞看傻了眼,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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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為他傷心,他已經不是你的主人了。”烏斯曼理所當然地道,還向伊利亞伸出手,“過來本王這裏。”

伊利亞那晚一直侍奉在君王側,但沒有侍寝,爾後卻以男寵的身份生活在後宮。

伊利亞過了很久後才知道,他的原主人違背與君上的約定,一直在西涼沙漠裏私采“石漆”,還抓了許多部落的孩子來充當苦力。

他仗着財大氣粗,以為只要與君王交好,便能淩駕于律法之上。

不,是淩駕于君王之上。

君上那日都沒有審訊就直接處決了他,也震懾住了在場的礦商。

就在那一日,伊利亞整顆心都淪陷了進去,他的眼裏除了烏斯曼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可惜的是君上的身邊從不缺少美人,除去那一晚的侍奉,君上便不再親近他了。

但伊利亞并不甘于寂寞,他努力向君上展示自己的才華,他精通算數、天文,還懂多國語言,其中就包括大燕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君上沒再讓他做男寵,而是成為一位待诏的翻譯官。

不管是什麽,只要對君上有用就好,伊利亞知道君上喜歡“有用”的人。

然後有一天,烏斯曼讓他去接近大燕來的親王,去和他做朋友,伊利亞欣然前往。

伊利亞一直覺得炎是鬥不贏君上的,因為在炎來到西涼之前,君上就已經在謀劃怎麽“對付”,不,是“玩弄”他了。

就連伊利亞私賣黃麻枝等等的犯案細節都是真實的,周圍的人都以為他被財迷了眼,卻不知是一場設計的開始。

不過從炎殺了守衛開始,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伊利亞的盤算。

他沒見過這麽熱心腸又沖動的人,說白了,炎根本不會認命地待在囚牢。

伊利亞知道君上把炎關進死囚塔,是想看他臣服于自己。可是炎并沒有那麽做,這死囚塔在堅忍不拔的炎面前已成了一局死棋。

再僵持下去也不會得到君上想要的結果,倒不如把炎送出死囚塔,去一個連君上都無法把控的地方……說不定還有點突破。

只是當炎果真對君上俯首帖耳時,君上對他還會有這麽大的興趣嗎?伊利亞忍不住在心底想道。

“你想說什麽?”看着伊利亞欲言又止的模樣,烏斯曼明顯不爽。

“君上,臣下只想讓您早日達成所願。”伊利亞一臉誠懇,“臣下對您是一片忠心。”

“達成所願?哼,他現在是寧死都不屈了!”烏斯曼皺眉道,“做本王的妻子有什麽不好的?”

這話着實驚到了伊利亞,一直以來,哪怕是炎親口說西涼王要娶他,伊利亞都認為是君上的一句玩笑話罷了。

畢竟之前各部落的首領變着戲法似的把公主送來,想與君上成婚,君上都是裝聾作啞,把他們給氣得胡子都歪了。

但因為君上誰也沒選,各部落倒也相安無事,只是眼下突然要娶大燕親王,這算不算胳膊肘朝外拐?不,是肥水流向外人田。

君上這麽做是當真的嗎?他就不擔憂西涼境內的百餘部落群起生事?

“君上……”伊利亞道,“臣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不知道怎麽講的,就別講了。”烏斯曼冷淡地打發伊利亞道,“你回去吧,出來得太久,他會起疑。”

“是,”伊利亞尴尬地應聲道,“臣下告退。”

在回去鬥獸營的路上,伊利亞一直在想,西涼國遲早都會有王後的,但為什麽是現在?又為什麽是炎?

君上這是魔障了嗎?不但主動提起“妻子”二字,還當真要娶炎。

可是,君上對于情愛之事從來都是漠不關心的,怎麽就到了炎這裏,就變得認真起來了?

“對了,這一定是權利的結合。”伊利亞想到,“就像富商把我獻給君上,以感謝君上準許他在這經商。炎是大燕親王,他們之間的利益糾葛就更深了。”

“你等一下。”

有人叫住了蒙頭猛走的伊利亞,他回頭,看到太監總管雅爾塔匆匆趕來。

“君上還有吩咐?”伊利亞恭敬地問。但凡君上的私事,大多交由雅爾塔轉述。

“是的。”雅爾塔戴着黃金額環,使得他光溜溜的腦袋更加圓潤,像一顆夜明珠。

“君上說鬥獸營裏的藥材奇缺,你要是短少什麽就讓雪鷹遞信,君上會把藥綁在雪鷹身上,給你送去。”

雪鷹也是烏斯曼馴養的。

若非烏斯曼事先下令,像這種孤傲的鷹王根本不會聽伊利亞的使喚。

“君上親自準備嗎?”伊利亞的心上下颠蕩個不停,而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可以處變不驚的。畢竟那朝夕相處的富商死在他面前時,他都只是有些“發愣”而已。

“是的。”雅爾塔似笑非笑地道,“這不是和馕餅一樣嗎?都是君上自己去廚房裏看着廚師做出來的。”

“好的,我知道了。”伊利亞表面淡定,內裏卻如遭遇狂風席卷,整顆心都在遭受着大難。

“君上這是怎麽了?”伊利亞忍不住想,“炎再好,也好不過後宮衆多的佳麗吧。”

在君上的身邊有着各式各樣的美人,聰慧的、機靈的、可愛的,包括絕代美妃希娜,到目前為止,伊利亞都沒見過比希娜還美的女子。

但這些人,包括伊利亞自己都沒能真正走進過君上的眼裏。

這件事,只要不是太遲鈍的人都會發覺到,君上雖會臨幸後宮,但其實誰也不愛。

大家都說君上是一位至強的王者,而身為王者是不需要兒女私情的。

這只會成為君王的掣肘。

伊利亞也這麽認為,能侍奉君上便是無上的榮耀,根本不希冀得到君上的另眼相待。

“但為什麽是炎?”伊利亞忍不住想,心裏酸澀極了,“既然君上可以對一個人産生如此濃厚的興趣,那個人為什麽不是我?”

“喔!哇喔——!”

鬥獸場內不斷掀起尖叫聲浪幾乎沖破包鐵木門,炎能感覺到人們癫狂般的興奮。

還有……血肉的味道。

即使泥地上鋪着厚及腳背的幹草,那像屠宰場一樣的腥臭味依舊充塞着炎的鼻間。

“新來的!發什麽愣!還不快進去。”一聲大吼直沖炎的耳廓,他不得不皺起眉頭,看向邊上的老漢。

他白花花的絡腮胡比頭發茂盛多了,身上穿着分不出原色的布衫短褲,粗碩的腰帶上挂滿大大小小的布袋子,裏面全是獸藥。

他叫阿布拏,是猛獸房的管理者。

炎沒與他争論,拎起地上的空木桶,轉身往右邊的那排鐵皮包頂的石塔走去。

石塔有十二間,上窄下寬,似一位巨人在紮馬步,那穩當勁兒任誰都撼動不了。

炎提着木桶站在它跟前,就像一蹒跚學步的孩子提着玩具桶,顯得弱小又無辜。

而這石塔的門更是裏外都包着精鐵,沉得就像長在了地裏,單憑一人之力根本推不開。

炎伸手去拉懸在門右側的鐵環,這環身雕刻着繁複獸紋,只是都被摸禿了。

“喀啦……喀啦啦!”

門裏唱起鐵鏈和齒輪相互較勁的歌,這節奏還挺歡快的,長方塔門被無形的手緩緩向上提起,才開了一條縫兒,就有一股濁氣夾雜着草碎從裏頭猛地噴出。

炎一把抓過擱在門邊的三指叉钯,緊張地對準裏邊,并呵斥道:“退後!退後!”

門裏頓時響起一陣鐵鏈繃扯之聲,聽起來随時會扯斷,門越升越高,那皺着鼻頭,滿臉兇悍的雄獅沖着炎就是一頓咆哮!

“——吼!!”

塔內的三面牆上打着五個鐵座,座上鑲着五條碗口粗的鐵鏈,牽制住獅子的脖子和四條腿。

獅子身後是一道直通鬥獸場的閘門,關在這些塔裏的猛獸都是備選,随時都會送上場去,與獸鬥士決一死戰。

不知是不是受場內濃烈血腥氣的影響,雄獅異常狂暴,嘴裏不斷吐着白沫子,恨不得一張嘴就撕爛炎的腦袋。

炎知道雄獅受制于鐵鏈的長度是夠不到自己的,可當鐵鏈繃得筆直時,他真擔心雄獅會把鏈子連

帶石頭一起掀下來。

到那時,神仙都逃不掉。

炎的臉孔被太陽曬得通紅,手指卻是冰涼,他握緊着的三指叉钯其實不是對付獅子的,而是鏟屎。

把臭氣熏天的屎從地上鏟起來,放入木桶,拿到外面的糞池裏統一處理。

這是新入營的獸鬥士必經的歷練之一。而炎剛開始還以為只要申請成為獸鬥士就能上場比試,事實上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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