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燕
自打和淳于炎打照面開始,這一路上沈方宇走的是心驚肉跳,時不時派遣前哨去打探永和親王的下落,以求時刻把握住親王殿下的動向。
說的不好聽些,這永和親王要是少一根頭發,他在皇上和攝政王面前都不好交差,所以沈方宇打着十二萬分的精神,盯梢着親王。
在最初一切進展得還算順利,外出撒野的親王就像他手裏放着的風筝,飛得再高再遠也逃不出“風筝線”的牽制。
但很快好運氣就沒了,因為親王不知怎麽地和流竄的馬賊糾纏在了一起,這“風筝線”是應聲而斷,等他帶着人馬氣勢洶洶地趕到時,馬賊都給捆得結結實實的,就等他去掃尾了。
沈方宇急着追上親王的步伐,但又不能不管這些馬賊,只能命人押送馬賊去當地的府衙。
而這夥馬賊還狡猾得很,硬狡辯說自己不是賊,只是跑馬帶貨的商賈,于是在府衙裏各種舉證與對質少不了。
這一來一去,沈方宇再去追親王時,哪還有親王的蹤跡。
他這一路上死追活趕的,還遇見一對捧着永和親王印信的老夫婦。原來他們有一樁冤案要請人相助,親王走得急,沒時間幫他們,就把這事留給沈方宇處理。
為讓沈方宇明白此事的緊要,還特地把自己的印信留下了,這麽一來,親王的身上可就沒有任何可以通關的憑證了。
沈方宇心裏着急得很,可顯而易見的是即便沒有憑證,親王殿下也順利出關去了。
他不想去猜測親王用的是何種方法出關的,因為他的神經如同弓弦已經繃到極致,再想這些危險的事情,他真的要被氣瘋了。
而為了親王殿下的安全,他還不能大張旗鼓地說親王是孤身前往西涼。
這真是火燒烏龜,心內焦。沈方宇又急又憂,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這好容易捱下這苦悶,眼瞅着“天就要亮”了,這行程怎麽變得如此變扭?
“莫非是有人使詐?”沈方宇在原地來回地走,突然意識到最近的麻煩事沒那麽簡單。
“我們要歇幾天才能走?”沈方宇突然問太醫道。
滿臉風霜,看起來疲憊不堪的老大夫細細盤算了一陣,伸出一只手掌道:“至少五日,這止洩的湯藥都已經熬上了,但這分量上不夠分,待老夫施針再……”
Advertisement
“行,快去吧。”沈方宇不等他把話啰嗦完,徑自道,“三日,三日後我們必得拔營。”
“這……”老大夫皺起眉頭,這三日肯定不夠呀,而且這裏離丹炀城也不遠,何必這麽火燒屁股似的趕路。
說起來,自打親王“先行一步”後,沈方宇就是一副“苦菜花”的模樣,看着也怪可憐的。
“行吧。”老大夫拱拱手,下去忙乎了。
“殿下……”沈方宇擰眉望着炊煙四起,炖得全是藥罐子的營地,知道自己再擔憂親王也不能對這些人撒手不管。
這裝滿車的禮物,這随行的人員都是他的責任,若他獨自離開去尋找親王殿下,這裏群龍無首的怎麽是好。
不知為何,沈方宇覺得自己就是那掉井的石頭,陷在坑底是上不來了。
“還是再派人去探吧。”之前派出去的人還未有回應,很有可能是被什麽人或者什麽事給絆住了,沈方宇俊朗的眉心更擰深了一分,只希望在他趕到丹炀之前,親王可以安然無事。
不過到底是誰這麽阻撓着他們前進?是西涼國的敵人?大燕的敵人?還是想要破壞兩國結盟之人?
這問題萦繞在沈方宇的心頭,在找出答案之前,他得打起精神,更加謹慎應對才是。
大燕國都城睢陽歷經連日的大風天後,晴日高懸,碧空萬裏,城中家家戶戶都在晾曬衣被,大街小巷之間猶如那染坊,處處是色彩。
那氣勢磅礴、美輪美奂的大燕皇宮內,宮女太監們也都忙着晾曬,更是姹紫嫣紅,宛若百花怒放。
大燕皇帝淳于愛卿見着天好,便一手一個地抱着龍鳳胎在禦花園裏游玩,這原本好好地賞花、賞湖,再品品禦膳房的精致奶糕和茶點,但逛着逛着,愛卿突發奇想,要和孩子們玩捉迷藏。
這阆苑瑤臺美則美矣,但嶙峋山石潛藏危機,身為父皇,愛卿當然得保護好孩子們,于是移駕去了一座空曠的園子。那裏曬着的都是長春宮的禦品,愛卿生性節儉,愛用舊物,所以這滿院的洗淨了的床單、鋪蓋,都是他平時用慣了的。
愛卿拉着孩子們,在晾衣架間穿梭玩耍,笑聲不斷,不出半日功夫,這父子三人便滿身的汗。
攝政王景霆瑞從兵部的青銅院出來,本打算去禦花園尋愛卿和孩子們,到了那邊方知他們早已轉移陣地,去別處玩了。
景霆瑞的右腳才踏進那曬滿寝具的園子,就看到愛卿和兩娃兒抱着滾在地上。他在搔孩子們的癢癢,孩子們也在搔他的癢癢,愛卿開朗的笑聲和孩子們稚氣的笑聲混在一起,着實熱鬧非凡。
但這就沒有帝王家的樣子了,和尋常百姓家無異,在邊上伺候着的宮女和太監是想看又不敢看,想笑也不敢笑,怕壞了宮中規矩。
可是他們心裏的笑意根本繃不住,于是和皇上、皇子、公主一起眉歡眼笑,其樂融融。
景霆瑞這一來,他們立刻低頭,不再“笑話”皇上在地上與孩子們滾成一道了。
“父王!”皇子鸾先看到景霆瑞,這還沒有板凳高的小短腿跑得賊快,直沖景霆瑞而去。
“慢點。”愛卿在後邊叫道。
這話音還沒落呢,只見鸾兒左腿絆右腳的,自個兒摔倒了。
景霆瑞及時伸手拎住他的後衣領,将他整個地提起來,看着他道:“這小泥猴是誰呀?”
“是我!鸾鸾!”鸾兒兩只小手都是泥塵,臉也花了,确實成了小泥猴。
“父王~抱抱!”鳳兒隔空送上一道甜笑,這乳牙都還沒長齊呢,一咧嘴顯得特別可愛,而她每次犯錯就先笑,着實狡猾。
“你來啦,兵部的事忙完了?”愛卿抱起女兒,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卻忘記自己臉上還擦着一把泥,成了一只大花貓。
“嗯,暫且忙完了。”景霆瑞抱着兒子,面帶微笑地走向愛卿。
“那……”愛卿正要說什麽,景霆瑞伸手過來輕擦拭他的臉,然後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瞎鬧。”
“瑞瑞,你年紀倒是不大,怎麽越發像宮裏老嬷嬷般啰嗦。”愛卿立刻反擊。
“是麽?”景霆瑞手指一捏,揪着愛卿白皙的臉頰,“再說一次?誰像老嬷嬷?”
“哎哎~,朕的臉……疼疼!”愛卿其實不疼但演得誇張,景霆瑞明知是假的,還是立刻松了手。
“啊,父皇不疼,父王壞壞。”鳳兒抱着愛卿,還給他臉上吹氣。
“真是朕的寶貝閨女。”愛卿樂壞了,抱着女兒就是一頓猛啾。
“沈方宇來消息了。”景霆瑞哄着懷裏的鸾兒,忽然道,“炎似乎已經到西涼了。”
“似乎?”愛卿立刻擡頭,緊張地看着景霆瑞,“怎麽沈方宇沒和炎兒在一起嗎?”
“他們好像是分開兩條道走。皇上,您也知道炎是什麽性子,難得能出一趟遠門,自然是四處探險了。”景霆瑞說着,語氣輕松。
“弟弟是喜歡闖蕩江湖,但這一次可是去西涼,路途遙遠,朕是鞭長莫及,而且炎兒是替珂柔去的西涼,也等同于為朕分憂。朕希望他好好的,別惹上任何麻煩。”愛卿言語間全是擔心。
以炎那眼裏揉不得沙子,非要弄清是非曲直的性子,還真容易招惹麻煩。
“卿兒,你不用擔心他,還有那麽能幹的沈方宇在呢,再不濟有西涼王,那裏畢竟是他的天下。”景霆瑞溫柔地看着愛卿道,“他和炎不是很談得來嗎?一定不會虧待炎的。”
“話是這麽說,瑞瑞,朕覺得西涼王這人……該怎麽說,朕每每見到他時,都有如臨深淵、難以安定之感,”愛卿略皺起眉頭道,“他若能關照炎便好,若是不能……”
“怎麽了?”
“朕擔心炎兒會吃虧。”
“怎麽會,炎可是大燕國的親王,都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他欺負不得。”
“炎兒才不是小狗。”愛卿瞪眼道。
“我不過是做個比方嘛。”景霆瑞笑笑,在心裏想道,“西涼王費下這麽多功夫,才把炎騙去西涼,應當不會苛待他的吧。”
要說這炎也真是有趣,沒見過有人上趕着去嫁人呢。
景霆瑞覺得炎肯定是做夢都沒想到,他上的公主銮駕就似一頂“大紅花轎”吧。
不過景霆瑞也是在炎“先斬後奏”地走了後,才知道“珂柔公主要嫁給西涼王”的謠言是因何而起。
很顯然珂柔公主年紀還小,不急于嫁人,更別說遠嫁他鄉了。就算她肯,這幾位皇兄都不肯。
景霆瑞原本覺得這造謠的人極其無聊,直到炎上了“花轎”,他的心下才了然。
西涼王的這招“聲東擊西”用得可真好。
只是這件事暫且不能讓愛卿知道,他那麽寶貝炎兒,若是知道西涼王對炎兒別有用意,肯定會急招炎回宮,不、是直接派兵去西涼,把炎接回來。
這門親事鐵定要黃。
“西涼王,當初我設計了您,讓您失去了炎,如今我把他還給您,”景霆瑞心想,“我們之間的恩怨算是勾銷了吧。”
“瑞瑞,你在想什麽呢?”愛卿詢問突然走神的景霆瑞。
“我在想,說不定炎能在西涼讨到一位綠眼睛白皮膚的外族媳婦,畢竟他也到了成家的年紀。”
“經你這麽一提,朕還真有點期待了。你說炎在皇城生活這麽久,也不見他瞧上哪家姑娘,指不定到了西涼就能覓得一份好姻緣。”愛卿璨笑着說,“等他回來,這宮裏就更熱鬧了。”
“我倒覺得這後宮已經夠熱鬧了。”景霆瑞笑着說。
可不是麽?自從孩子們學會了走路,這後宮裏整天都是歡聲笑語。
鸾兒見父親們又聊着公事,早已扭着屁股從景霆瑞的懷裏滑下去,去找宮女太監玩兒了。
只有鳳兒還待在愛卿的懷抱裏,景霆瑞擡手捂住鳳兒的耳朵,對愛卿道:“皇上,您和孩子們玩了這麽久,也是時候該寵幸一下微臣了。”
“朕還不夠寵你啊?!”愛卿臉紅起來,“晚晚都是你侍寝,總得讓朕透口氣吧?”
景霆瑞望着愛卿,笑得特別迷人,愛卿這才反應過來,他又在逗弄自己,便氣得擡起腳踹了景霆瑞一下。
景霆瑞沒被踹跑,反而湊過去,十分寵溺地吻上愛卿的額頭。
“我也要親親。”鳳兒在父親們的懷裏鬧騰着,景霆瑞也笑着親了親她,然後把公主交給嬷嬷,拉着愛卿的手進偏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