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晴天霹靂
但抱怨歸抱怨, 沈方宇依然牢牢守在美人蕉的外面, 時刻注意着裏面的動靜。有好幾個妓院的姑娘還和他買了土布。
既然那兩人是刺客, 自然是要趁夜行事的,他們行刺的時機和沈方宇預料的差不多,只是他沒想過會突然冒出一頭大到可怕的狼。
說起來, 前去丹炀探路的手下也曾上報過,他們幾次想要潛入西涼王的寝宮都無功而返, 全因那兒守着一頭巨大無比的狼, 他們從未見過這麽龐大且兇惡的狼, 根本無從下手。
沈方宇上回跟着西涼王潛入王宮時就沒敢貼太緊,遠遠的是望見過一大團白毛匍在地上, 但沒想到近距離看着會有這麽大。
但既然西涼王的守衛狼在這裏,那是否意味着他早就知曉有刺客?如果自己貿然現身,會否打草驚蛇,反而壞事?沈方宇掂量了一下情況後, 決定按兵不動。
這之後的事情就簡單明了了,兩個刺客一個被狼咬死,一個僥幸逃脫,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被西涼王故意放走的了。
然後還引來官兵追查青樓裏走私石漆一事, 趁着美人蕉裏雞飛狗跳, 一片混亂,他溜了出來, 揣着幾塊土布去鬥獸營的門口蹲守親王殿下。
瞅準西涼王被大門前的比賽名單吸引了注意力時,沈方宇扯下一條碎布, 用木炭筆匆匆寫道:“小心身邊的西涼王。”并把它折好,趁亂塞入親王殿下的手心裏……
但沒想到親王早已知曉西涼王僞裝成赫連烏羅的事情了。
“殿下,您萬事小心。”沈方宇此時已經看不見淳于炎的身影了,但他的指尖上仍留有親王掌心的溫度,他右手輕輕握拳,暗暗嘆道,“不管如何,哪怕要與整個西涼為敵,卑職也一定會護你周全。”
一只白鷹立在沈方宇身後的房頂上,被世人稱之為“千裏眼”的鷹目居高臨下地盯着沈方宇,直到一聲鷹哨響起,它才拍拍翅膀飛走了。
晚霞籠罩下的玥琅宮宛若一座天然的晶石礦,到處都是閃閃發亮的。
成群的白鹡鸰掠過宮殿廊間,那如波浪搖曳般的飛行路線,使這些黑白相間的鳥雀像在五彩晚霞裏沖浪似的,格外的快活。
霜牙眯着眼,十分懶散地趴在帝王寝殿的露臺上,與外頭活潑的鳥雀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道黑影突然斜射在地上,與霜牙那山一樣的身姿重疊在一起。
霜牙倏地擡頭,瞧見了那正從外檐翻下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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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那人跳下來時差點就踩到霜牙的背上,他及時往邊上一躍,才輕巧地落到地上。
“嗚嗚~!”突然來了個人,可把霜牙激動到眼裏都閃着淚光了,它眼裏印着五光十色的霞光,以及那個一身黑的鴉靈術士。
“乖,別叫。”烏斯曼安撫道,“你怎麽躺在這裏,是在等本王?”
“還有臣下。”濟納雅莉突然出現在烏斯曼的身後,她孤身一人,并未帶任何侍從。
“你怎麽來了?”烏斯曼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還未卸掉裝扮,便又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因為霜牙是從外邊回來的。”濟納雅莉回答道,“如果您在殿內,它是不會外出的。”
霜牙解決完刺客後,就先行一步回皇宮了。
“濟納雅莉……”
“君上。”濟納雅莉單膝跪下了,一臉誠懇地道,“臣下知道您與大燕親王的事是您的私事,臣下不該過問,但您畢竟是西涼王,是臣下誓死效忠的君上。您可以責罵、甚至處罰臣下多管閑事,但臣下不可以至您的安危于不顧……”
“好了。”烏斯曼擡手打斷道,“本王知道你忠心耿耿,但本王自有分寸,起來吧。”
“是,君上。”見西涼王的态度沒有之前那麽決絕,濟納雅莉站起身,微微一笑後問道,“不知君上這些日在鬥獸營裏玩得可還開心?”
“還算過得去,炎對本王不錯,還說如果他是姑娘家,就願意嫁給本王。”烏斯曼頗為得意地笑着,還伸手揉搓霜牙的大腦袋。
“喔……”濟納雅莉點頭,沉吟着。
“你這聲‘喔’是什麽意思?有話就直說吧。”
“君上,其實……”濟納雅莉猶豫着,這件事君上應該能發現的,怎麽就沒意識到呢。
“到底什麽事?”烏斯曼親了親霜牙雪白的腦門,可把它給樂壞了,站起來就要烏斯曼抱抱。
“你太沉了。”烏斯曼一本正經地對霜牙道,“本王的胳膊還要留着抱媳婦呢,被你壓壞了怎麽辦。”
“君上,那大燕親王只把您當成是鴉靈術士吧。”濟納雅莉小聲道,烏斯曼還抱着霜牙的腦袋呢,忽然就渾身僵硬住了。
眼瞅着氣氛不妙,濟納雅莉趕緊轉移話題:“那什麽,霜牙興許是獸寶湯喝多了,有些鬧騰,您或許該給它張羅一門親事……”
“濟納雅莉,”烏斯曼瞪着她道,“以後若沒有重要的事,你就別在本王面前晃蕩了。”
“這個……還請君上開恩!”濟納雅莉忙道。
“罷了,你下去吧。”烏斯曼打發走濟納雅莉,對于自己怎麽就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而感到匪夷所思。
應該說成為赫連烏羅後,炎看到他就不再瞪眼睛了,還能笑着與他說話。這樣的炎很可愛。而且炎總那麽好奇這個、好奇那個的,他忙着給炎作答都來不及,哪裏還能想到其他的事啊。
“可不能讓炎喜歡上赫連烏羅。”烏斯曼發現他給自己挖了一個極大的坑,本想借着赫連烏羅的身份化解兩人之間的誤會,可眼下看來,這誤會是越結越深了。
“要不,再把這張假面弄得醜陋一點,讓炎一看到就倒胃口……”烏斯曼思忖着,“不,這行不通,炎又不是那種看臉行事的膚淺之人……把這張‘臉面’弄壞了,弄不好還會激起他的同情心,對赫連烏羅就更加好了,那不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唉……我這算是在吃自己的醋嗎?”烏斯曼無力地垂挂在霜牙的背上,“霜牙……本王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霜牙也不叫喚,就馱着烏斯曼慢慢走進寝殿內,朝着那擺滿大大小小寶盒的壁櫃去了。
然後它用嘴咬開其中一扇櫃門,從裏邊叼出一只精巧的放丹藥的錦盒。
這是救命的藥,大約是烏斯曼念叨着沒藥救,所以霜牙就去開藥箱了吧。
“乖,你還真懂本王的心思,不枉費本王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
烏斯曼原本回來這一趟也是為了取這“雪參丸”,炎與兇猛的野獸撕鬥可不是鬧着玩的。
這雪參丸是祭司塔耗費十載,用神女峰的千年雪參,加上虎膽、豹心、壽胎草等百餘種名貴藥材提煉而成。它能補五髒、定魂魄,是救急症于即時,挽垂危于頃刻的靈丹妙藥。
烏斯曼登基之時,祭司塔送來三份賀禮,這雪參丹便是其中之一。
“霜牙,你放心吧。”烏斯曼把藥盒收進衣袖內,輕撫霜牙的大腦門道,“本王這次去鬥獸營定會追個媳婦回來,還有你,本王也會給你尋個媳婦的,我們都會有媳婦的。”
霜牙把腦袋往烏斯曼的手心裏拱,嘴裏還呼嚕呼嚕的,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當炎被“公告”成為下一場鬥獸比賽的正式人選後,鬥獸營就給炎準備了一間緊挨着鬥獸場,且十分寬敞的帳篷居住。
還是阿布拏帶着炎和伊利亞去的新帳篷。
帳篷裏擺着一張堆滿武器的長木桌,乍看琳琅滿目,無外乎是斧頭、長刀、流星錘等等,有的武器太大,比如盾牌,桌子上擱不下,就放地上了。
“還有鞭子?”炎看到一條油黑發亮的軟皮鞭,握在手裏用力拽了一下,說道,“這鞭子适合赫連烏羅。”
“對呀,他是馴獸師。”伊利亞立刻道,“本事可好了。”
“伊利亞,你是在美人蕉那兒吃錯東西了嗎?”炎感到稀奇地看着他,“怎麽你今日對赫連烏羅是贊不絕口?”
“我哪有一直誇他。”伊利亞把玩着匕首,“炎你別亂說。”
“我亂說?”炎原本只是随口一問,這會兒較真起來,“就之前,赫連烏羅說要去一趟茅房,你先問他要不要草紙,然後又誇他說,你的腸胃可真好啊~。你不覺得你對他,突然好過頭了嗎?”
“大、大概是因為我之間對他不太好,”伊利亞臉紅了,“但是我現在發現他人挺好的,所以就想補償一下之前對他的不好。”
“你大可不必如此,赫連烏羅不會計較這些,”炎微笑道,“你這麽恭維着他,反倒讓他不好意思了。”
“好吧,既然你這麽說,我會注意一下的。”伊利亞說道,“不過炎,你很在乎赫連烏羅嘛。”
“因為他是個很不錯的人。”炎一笑道,“與人為善,不會計較個人得失,也沒有因為我是異鄉人就區別對待,他是一個值得深交之人。”
“炎……”不知為何,伊利亞的神情突然有些黯淡。
“怎麽了?”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的眼神很不好使?”伊利亞試探地問。
“眼神?”炎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沒問題呀。”
“我說錯了,”伊利亞歪着頭看着炎道,“是你的腦袋不太好使,太遲鈍了。”
“伊利亞,你找打呀?”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手裏正握着一把大砍刀呢。
“啊!”伊利亞這才察覺不妙,趕忙從地上搶過盾牌護在身前。
“正好,陪我練練這把刀。”炎二話不說,就沖他的盾牌直劈下去……
“這是怎麽了?”赫連烏羅掀開帳簾進來,正巧看到炎舉着大刀在“追殺”伊利亞,伊利亞舉着盾牌,繞着長桌是跑得氣喘籲籲,極其狼狽。
“君……”伊利亞看見赫連烏羅差點叫漏嘴,他急急停住又差點咬到舌頭。
“君?”炎看着赫連烏羅。
“君?”赫連烏羅一臉不解的模樣,還望着瑟瑟發抖的伊利亞。
“君、君不見……我在被追殺嗎?”伊利亞滿頭大汗地道,“你快來救我呀!”
“哦,”赫連烏羅走到桌邊,拿起一柄長矛遞給炎:“你手裏的砍刀太短,可劈不到他,還是換這個吧。”
“……你、你們兩個!”伊利亞渾身哆嗦着,“好,我走!”
伊利亞說完咚的丢下盾牌,還真的跑出去了。
“真走了啊?”炎放下長矛,看着帳簾外,忽地,伊利亞又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對炎伸手道:“給錢。”
“幹什麽?”炎問。
“我要去買晚飯,今天大食堂不開,我得去外邊買吃的。”
“拿去吧。”炎給了伊利亞不少錢,“別亂吃東西,小心拉肚子。”
“知道了。”伊利亞說完,就又一溜煙跑了。
炎笑着搖搖頭,繼續挑揀桌上的兵器,赫連烏羅靠近他道:“怎麽樣?”
“你認為呢?”炎拿起一把長劍,這劍刃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豁口,真不知是從武器倉庫的哪個犄角旮旯裏找出來的古董貨。
赫連烏羅看着皺起眉頭:“這還能用麽?”
“當然不能。”炎的食指撫過刀刃,卻一點事也沒有,可見這刀鈍得不行,“他們這是朽木搭橋,存心害人。”
“炎,我聽伊利亞說,你是大燕的親王。”赫連烏羅輕聲道,“那你為何不向西涼王禀明身份,讓他救你出去。你現在可是要下鬥獸場,西涼王不會對此視而不見的。”
“看來伊利亞當真沒再把你當外人了。”炎笑了笑,把刀放回木桌上,“可是赫連烏羅,你以為西涼王會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