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比賽開始
差點就說出行刺的事了, 炎有點汗顏。烏斯曼的狼應該不只是寵物吧, 沒被它吃掉, 說不定是因為他與這頭狼有緣呢。
“行走江湖?”赫連烏羅臉上滿滿的笑意,顯然是不信的。
“你就當是吧。”炎也笑了起來,“說真的, 有你這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懂得分辨野獸性情的人做我的朋友, 我真是安心不少。”
“能讓你感到安心, 是我這位西涼友人的榮幸。”赫連烏羅稍稍用力地捏住炎的手指。
“西涼友人, 你現在就是我對付蔔魯罕的殺手锏了。”炎也回握了一把,“讓我們狠狠地教訓這些小人。”
“好。”赫連烏羅鬥志滿滿地道。
兩人笑着觀賞月色下的螢火蟲, 不覺天色漸明,螢火蟲便又回歸于那幽暗的蘆葦叢裏去了。
“哎,愉快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炎的指尖上本來停着一只螢火蟲,但它的同伴都飛走後, 它便也飛走了。
炎不禁發出感嘆,“來如春花,去似雲霞,再絢爛的光景也不過一刻時。”
有許多美好的事情, 比如他與皇兄之間, 不論是兒時的相依還是少年時的玩鬧,都仿佛發生在昨日般歷歷在目。可是細細一想, 那些事早已成為過往雲煙。愛卿有了景霆瑞,有了孩子們, 兄弟之間的親密早已不複兒時。但要承認“此情不可待,追憶亦枉然。”是很痛苦的事。
“炎,”赫連烏羅微笑地看着炎,“這‘時光’稍縱即逝,似是薄情寡義,但在這世間,恰恰只有它能撫平人內心之傷。”
炎一怔,他向來只道歲月無情,從不願留住美好時刻,卻不知歲月亦是治療心傷的唯一良藥。
炎不禁注視着赫連烏羅,看着他眼底閃着的光芒比天上的銀河、地上的螢火還要深邃閃亮。
“……但願如此吧。”炎對赫連烏羅抿唇一笑。
但炎心裏清楚,要忘記那幾乎把心劈成兩半的傷痕,怕是要花上一輩子的時光了。
炎和赫連烏羅離去之後,有一團黑乎乎的人影從蘆葦叢深處翻滾出來,他鑽出來後的第一次件事便是飛快拍去腦袋上的蚊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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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曉得西涼國怎麽連蚊子都這麽大一只,而且這麽冷的夜裏也不見蚊蟲歇下,專盯他露在外頭的臉面咬,真是惡毒至極!
“……好癢啊。”沈方宇忍不住用手撓臉,他手上都是湖裏的淤泥,把自己搗騰成了大花臉,忽地,他反應過來:之前把這些淤泥塗抹在臉上,不就不用害怕蚊蟲叮咬了?
“哎!我真是事前豬一樣,事後諸葛亮。”
沈方宇撓着大花臉連連嘆氣,不過說到底,也是因為那西涼王戒心極重,他必須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能盯梢他,又不被他察覺。
而且那西涼王還有一頭雪白的老鷹,精銳的鷹目是方圓千裏的刺客都能瞧見,沈方宇為了甩掉它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哪裏還想得起怎麽對付蚊蟲的叮咬呢?沈方宇越抓越癢,滿腹的怨氣,更不懂這西涼王在搞什麽名堂,把他家的王爺拐到這種地方來玩螢火蟲?
這西涼王倒是頗具少女懷春的情調,就是不知道他是單純的玩些小把戲,還是在戲弄他家王爺。
沈方宇隔得太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也看不清西涼王是怎麽擺弄的螢火蟲,但可以肯定的是王爺的心情變好了。
因為王爺方才走時,步伐頗為輕快。
“不管這西涼王想幹什麽,眼下王爺的氣消了,便算好事一樁吧。”沈方宇知道蔔魯罕給那些鐵匠遞了信,說炎得罪了他,誰要賣武器給異鄉人,哪怕是一把剪子,都是與他蔔魯罕過不去。
這話一下,誰還敢搭理王爺。
“這鬥獸又該怎麽辦,要搬軍隊來嗎?”
特使團裏有一千的護衛軍,都是大燕精兵,原是為保護公主鳳鸾的,但王爺一樣重要,就是少了一根頭發絲,皇上都會問罪啊。
沈方宇走到湖邊洗臉,待臉上的淤泥退去,他看到一張眼皮都被蚊子叮腫了的臉,不禁擰緊眉頭道,“這張臉可不能給殿下看到,真是太醜了。”
在喬裝回鬥獸營之前,他還是先去買點止癢驅淤的藥草吧。
比賽的名單公布之後,這日子就似乎過得特別快,終于,淳于炎作為一名新手獸鬥士,在滿座觀衆此起彼伏的噓聲中登場了。
站在鬥獸場的中央看四周,這場地更加高也更加寬闊,炎仿若一葉小舟置身湖泊,周圍興風作浪的便是那些看客了。
炎能看到那些賭徒為争奪最佳看臺位置,在那邊推搡叫罵,但更多的是一張張仿佛拓印一般,全是“嘲笑”的臉龐。
炎還以為烏斯曼會來湊熱鬧,但并沒有,最上層的王座位置那些華麗的帳簾全都收起着,無人來看,連那位女将軍都沒來張望一眼。
“他當真是把我忘記在這了?”炎心底還真有些詫異,甚至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收拾好心情,檢查着手裏的短劍和木盾。
獸鬥士乍看都是一樣的,和猛獸搏鬥而已。但實際上根據獸鬥士身材的高矮胖瘦,平時訓練慣用的鬥獸伎倆能分出不同的類別。
有主動追擊型,多屬于身強力壯一類,比如蔔魯罕就是其中代表,其次有網捕型,身材偏矮,專練腿腳勁道,這種獸鬥士喜歡從“活捉”下手,用身體或者武器困住野獸後再予以致命一擊。
最後一類是游擊型,他們善于隐藏自己的氣息,哪怕在這偌大的鬥獸場內,也會利用兩邊的屏障,草垛等物隐去自己的行蹤,與野獸玩起躲貓貓,但觀衆還看得見他,覺得既驚險又好笑,所以特別過瘾。
當然,在實際戰鬥中不會有這麽清晰的區分,有些獸鬥士一場比賽下來,會用到三種不同的獵獸方法,只是慣常用過的總會更加側重些。
但炎沒有進行過鬥獸上的系統訓練,在阿布拏讓他挑選一套戰術上的護具時,他都不知自己要用什麽戰術。
“追擊型靈巧,慣用皮甲,網捕型與野獸貼身而戰,需要鐵質乃至玄鐵制的铠甲,這游擊型的獸鬥士需要靈巧和僞裝,布甲是最合适的。”赫連烏羅向炎解釋道。
“那就要最輕便的吧。”炎選了布甲,這是上下兩件,上面一件灰色無袖土布衫,下面一件同樣灰色的及膝短褲,腰間是一條土布腰帶,別小看了這些土布,織得特別細密,而且是三層的,內裏夾着一層粗麻線,使得這套布甲沉重又堅韌。
獸鬥士要是死得太快,沒讓觀衆看得過瘾,觀衆可是要嚷嚷着退錢的。
“炎,你要選鐵甲啦。”伊利亞一直在邊上嚷嚷,“你要是碰上獅虎獸該怎麽辦?它那口利牙對上布甲,那就跟切菜一樣容易!”
“該怎麽說呢……”炎望着鬥獸場斜對面那扇徐徐擡升的鐵栅門,心想,“伊利亞真是烏鴉嘴啊。”
“哦哦!是彪!——是彪啊!”
雖然這頭巨彪脖子裏的鐵鏈還未除下,尚且不具殺傷力,但觀衆席裏已經爆發出一陣陣又驚恐又亢奮的喊叫聲。
“怎麽回事,讓菜鳥對付彪?鬥獸營怕是腦子進沙了吧!”有人抱怨。
“就是啊,一口下去人就沒了,還看什麽?看彪表演吃早飯?”有人哄笑。
“這異鄉人長得好瘦小呀。”還有女人的聲音,“都沒有蔔魯罕一半壯實,這有什麽看頭。”
“姐,你瞧仔細了,他雖然長得瘦小些,但這臉蛋很不錯呀!夠精致。”
“要我說,就該把他賣去美人蕉,還能掙個頭牌,哈哈哈哈。”
“這‘美人蕉’不是被查封了麽?老板娘都給抓起來了……”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昨日去,門口貼着封條呢……”
這些七嘴八舌、喊得一個比一個響的人都坐在第一排,幾乎與鬥獸場地齊平的位置,有的人打扮的不錯,穿金戴銀,口銜大煙,有的人就一身邋遢,氈帽都是破的,但抓着滿手的紅布條,看來錢都用來賭博了。
他們仗着有鐵欄屏障保護,一個個都是大佬模樣,而炎便是他們談笑、觀賞的對象了。
“哎,西涼的‘妖’這麽多,還真的需要赫連烏羅來收拾下。”炎心裏念叨着,轉頭看向另外一邊,赫連烏羅站在鬥獸士出場的木閘門後,正一臉肅然地看着他呢。
“他怎麽比我還緊張。”炎沖他笑了笑,周圍又是一陣驚呼:“果真長得很好看呢,笑起來更美了。”
炎不禁斂住笑,板起臉孔,還把眼角吊起來,活活一只冷傲的貓。
衆人不笑了,赫連烏羅倒是不覺莞爾。
“哐當!”一聲響,彪脖子裏粗碩的鐵鏈被自動除去,它看着周圍這麽多人,又吵又嚷的,心情明顯不好。
“吼……”彪低沉地吼着,露出鐵棍般粗的獠牙,場邊即刻安靜下來,不過一瞬間後就又爆發出更激烈的喊叫:“哇!好帥的彪!”
那氣勢能抵千軍萬馬!
炎不禁握緊手裏的短劍,可以肯定的是這短劍都割不破它豐厚的毛發,更別劃破它的喉嚨了。
彪那雙金晃晃的獸目已經盯上了炎,就好像看着盤中餐。
炎才擡起手中木盾,還沒擺好防禦姿勢,彪就沖了過來,不,用“彈射”更合适。
它明明有着碩大的身軀,但那獸腿蹭一下就彈到炎的面前,速度之快,讓它身上那黃灰白相間的毛發都幻變成一團光。
炎一驚,衆人驚呼:完了完了!這就完了!
然而,在彪毫不猶豫地張口咬下之時,炎腳步旋轉,一個飛身便掠出彪的攻擊範圍。
“哦哦哦哦!”滿場都是此起彼伏的驚嘆之聲,彪立刻追擊,或許在它眼裏,炎就一只靈活蹦跳的兔子吧。
那彪口就跟一把大鏟似的,沖着炎站的方位就一口鏟下,塵土揚起,炎又一次彈開,只是這次他的腳被彪的前爪絆到一下,往前一個翻滾,便一頭一身的灰。
赫連烏羅不覺一手按在鐵欄上,眉心皺起。
觀衆有些不耐煩了,有人在喊:“快咬死他!”也有人在敲鐵欄:“跑什麽,快上去打呀!”
鬥獸營的老大,那面相精瘦的老頭兒坐在居中帶有茶座的看臺上,由阿布拏好煙好酒地伺候着,不論周圍喊聲怎麽震天撼地,他倆是氣定神閑,一副看好戲的姿态。
炎把手中的盾牌更握緊了些,然後看到彪的眼神又發狠了一分。
“真的要殺了它嗎?”炎想,到目前為止,他都只是在躲閃而已,別說出招了,連內力都未有發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