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個吻

“絕對沒有!我可以對着女神像發誓!”烏斯曼肅然道, “這律法上的事情, 真的就算是我也不能随便改。炎炎, 你也知道我們西涼人對自己的東西看管得有多嚴格了,何況古墓中還有不少稀世珍寶……那寶匣不就是嗎?”

炎仔細想了想,沒錯。那些石漆還有機械制造明明這麽高端, 可是大燕人卻聞所未聞,這不僅是兩國相隔得太遠的關系, 而是西涼的封口令十分嚴格。

想必這一千多條相關律法, 已經細致入微到連口風上都不能透露一下了吧, 更何況還準許他這個異鄉人進去古墓裏東翻西找……

炎覺得要尋找與巫雀起源相關的記載,必不可免地要進入一些古城、甚至是那座神秘兮兮的祭司塔。

烏斯曼之前就說過祭司塔只有西涼人才可以進去……這樣想來, 他雖然人在西涼卻受西涼律法掣肘,根本沒辦法展開調查……

“所以,只要嫁給你就好了?”炎看着烏斯曼,認真地問。

“啊?”烏斯曼眨眨眼。

“是不是只要嫁給你, 成為西涼王後,我就可以自由進出任何場所,不管古墓、古城還是祭司塔,都可以嗎?”

“可以, 連我寝宮你都可以随便進。”

“誰要進你的寝宮!”炎擡手就敲了烏斯曼的腦門一下。

“……是我多嘴了。”烏斯曼笑着揉揉額頭。

“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烏斯曼湊近一些, 認真聽着。

“只是這樣做妥當嗎?”炎輕嘆一口氣,然後道, “你是喜歡我的吧?可我不是當真想要嫁給你,而只想鑽個漏洞罷了, 你能接受這樣虛假的婚姻?”

“為什麽不能?”烏斯曼微笑道,“炎炎,這是我欠你的。我知道即便我這樣做也改變不了過去,但總歸是我的一番心意。所以如果你能接受這個提議,我會非常高興的。”

炎眉心微皺,滿臉狐疑地瞪着烏斯曼。

“怎麽了?”烏斯曼問道。

“你突然變得這麽好,讓我有些不太習慣。”炎突然捏了捏烏斯曼的面頰,“你當真是烏斯曼嗎?不會是什麽人假扮的……”

烏斯曼輕抓住炎的手腕:“你想驗證的話,這樣就行了……”

烏斯曼把炎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你知道心跳是假裝不了的,而我的心跳得很快吧,因為我現在緊張得不行,哪怕這是一場假鳳虛凰的婚姻,對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

炎感受得到手掌下那厚實的胸膛以及劇烈奔跑似的心跳。他有些詫異,看着烏斯曼一臉開玩笑般的表情,還以為他又在尋自己開心罷了,原來他竟是這麽認真。

“我……”炎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我、我……”

“炎炎,你願意接受我的提議,”烏斯曼再次問道,眼神溫柔,“願意嫁給我嗎?”

“唔……那就……好吧。”炎躊躇了一會兒,點頭應允。

“當真?”烏斯曼滿臉吃驚。

“當真。”炎再次點頭,幅度更大了些,“既然我們都說清楚了,誰也沒欺騙誰,這是不得已而為之,那就算是結婚也沒關系吧。”

“炎炎,你能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嗎?”烏斯曼欣喜地道,“我總覺得不太像是真的。”

“你什麽意思?”

“我以為你會說,你不屑做這種旁門歪道的事……”

“這……我總不能違背一國的律法吧?”炎感嘆,“既然連身為西涼國君的你都那麽說了,那我也只有變通一下了。對了,這才不是旁門歪道,這叫……”

炎想了想,然後說,“這叫入鄉随俗、達權通變。”

“達權通變是……?”

“就是懂得變通,不死守常規的意思。那也是治國守家之道。”

“炎炎果然好文采。”烏斯曼笑顏如花,“炎炎,我很高興。”

“又不是真的嫁給你,你瞎高興什麽。最高興的人是我吧,從今以後,我可以随便出入西涼禁地……”炎岔開着話題,大約是烏斯曼那副毫不掩飾的高興勁兒,刺痛了他的良心。

“你高興,我就高興。”烏斯曼頓了頓道,“不,是看到你高興,我就更高興了。”

“行了,我們不過是‘戲臺上成親’罷了,你一時高興可以,但別高興過了頭,”炎不得不狠心提醒烏斯曼,“你要是泥足深陷進去,我可幫不了你。”

醜話就得說在前頭,炎覺得自己沒做錯,可是這話才說出口,心裏就不大舒服。

“我知道。”烏斯曼笑了笑,那燦若陽光的笑容絲毫未改。

“你該走了。”炎下意識地避開烏斯曼的笑臉,開始逐客,“我下午還有事呢。”

“好。”烏斯曼下床,又突然折回,“炎炎,你是當真的吧?不反悔?”

“嗯,不後悔。”

“可是,我總覺得你還有話沒說完……”大約是炎方才的提醒吧,讓烏斯曼覺得炎随時都可能取消與他的婚約,他不禁想要多确認幾次。

“炎炎,你是真的——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啧!”炎皺起眉頭,一擡手勾住烏斯曼的後頸,仰頭就吻上他的嘴唇。

烏斯曼震驚到呆住,炎自己的腦袋裏也是一片空白。他們的雙唇不僅僅是碰觸在一起,炎的舌頭不由自主地探入烏斯曼的唇瓣。當然,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炎只能用“鬼使神差”來形容自己眼下的舉動。

他在親吻烏斯曼,就好像他原本就想要親他似的那般自然,而這明明是不可能發生的。

總喜歡占他便宜的烏斯曼反倒是一動不動,老實得很。而烏斯曼的呆若木雞就像一根導火索,把炎心底的羞恥感瞬間燃爆。

炎輕吮烏斯曼的唇瓣之後,慢慢地放開烏斯曼,臉紅到比剛才烏斯曼用來充當血液的花汁還要紅豔,甚至連耳根、脖子根都燒紅一片。

炎根本不敢去看烏斯曼的眼睛,他的心髒跟失控飛奔的馬蹄一樣快,咚咚!咚咚!随時都會踏出胸膛。

烏斯曼卻一直緊緊盯着炎的面孔,臉上的表情有驚訝,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悅,但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炎沉默無言、渾身僵硬、頭也不擡。烏斯曼忽然伸手摸上炎滾燙的面頰,然後用力掐了一把。

“哎!”炎皺起眉頭,不客氣地打開他的手,“你幹嘛?”

“對不起,我還以為……”烏斯曼滿臉歉意地松開手,“易容什麽的……”

“什麽易容,你以為我是你嗎,整天裝神弄鬼。”炎的臉更紅了一層,“這、這是大燕定親的禮節,一旦定親了,就得親一下嘴。”

炎方才丢失了的魂靈此刻都回來了,還辯解道,“既然是演戲就得好好演,你說是不是?這定親禮儀就得做足了,那什麽……你別多想,不是我想吻你,而是禮節使然。”

“原來如此。”烏斯曼笑了笑,“吓我一跳呢,還以為你對我動心了。”

“怎麽可能,少白日做夢。”炎揮手趕人,“快走吧,你身為一國之君,真的很閑,居然能在我這裏晃蕩這麽久。”

“是,我回去了。”烏斯曼笑臉盈盈,“明日有洗塵宴,我們下次見面就是在宴會上了,關于我們定親一事,我會趁機放出消息。”

“知道了。”炎道,“你看着辦。”

烏斯曼搖醒在地上以爪蓋臉,呼呼大睡的霜牙,然後這一人一獸就又從陽臺上翻了下去。

炎趴在陽臺邊,俯視烏斯曼那幹脆利落的攀爬動作,忽然想:“作為沒武功的人也太利索了吧?”

“不會又在騙我?”炎環抱着胳膊,“算了,來日方長,定要找機會徹底探一探他的底。”

炎回到卧室內,一看到床,想起方才那個沖動的吻,臉又紅了。

“該死!我在幹什麽呢!”就算他能騙得了烏斯曼,又怎麽騙得過自己。什麽定親的禮儀,都是他為了化解尴尬瞎掰的。

炎越回想臉孔越熱,撲通一聲倒進床裏,把臉蒙在被子裏,啞聲哀嚎。

沈方宇總覺得殿下已經醒了,因為屋裏一直有動靜,但聲音不大,他猶豫着要不要去敲門的時候,一位穿着藕粉色紗裙的西涼侍女,面帶微笑地向他走來。

“打擾,請問大燕的親王是在這屋裏住嗎?”侍女的手裏拿着一只藍色湖絲錦囊,上面繡着駱駝。

“你是?”沈方宇低聲問道。

“小的是明月公主身邊的侍女,名叫蘿蘿。公主知道大燕國親王下榻在這,本想上門問候一聲,”侍女不卑不亢地道,“但沒想需要提前離開,公主殿下就委托小的來給親王送一份禮。”

“原來是明月公主的人,卑職失禮了。”沈方宇即刻抱拳,感激道,“公主出借獅虎獸相助營救親王一事,卑職都還沒來得及向公主道謝。”

“不礙事的。”蘿蘿把錦囊遞給沈方宇,甜甜笑道,“公主特別交代說,裏面是玉虎筆擱,只是小玩意還請親王笑納,無需還禮。”

“卑職代為謝過。”沈方宇雙手接過精巧的錦囊,仔細地收入袖袋內。

侍女一個微笑、點頭,打算要走。

“姑娘稍等。”沈方宇叫住她道,“敢問一聲,公主殿下可已經走了?”

“還沒有,殿下在中庭等我回去複命。”

“那卑職可否與你同去?”沈方宇謙謙有禮,“親王遇險受驚,尚在休息,故不能親自向公主言謝,卑職想代為謝過。”

“這當然可以。”蘿蘿笑道,“公主對大燕人很感興趣,見到你必定開心。”

蘿蘿還有意朝沈方宇看了一眼,這位在救援現場揮汗如雨的大燕武将,早就收了無數顆西涼侍女的芳心,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有勞你帶路。”沈方宇只是俯身抱拳,有規有矩得很。

天鵝宮的中庭由能工巧匠搭建着納涼的棚架,棚架外是花園和大理石天鵝噴泉。

西涼的花草和大燕很不同,有許多帶刺兒的比人還高的仙人掌,還有很多帶毒的豔麗花朵,但只是觀賞的話就沒有任何問題。

沿着漂亮彩石拼砌的小道,沈方宇穿過那些半個人高的花叢,繞過汩汩噴湧着的泉池,還沒看到那坐在雕花棚架下的人,就先聽到濟納雅莉的聲兒。

“公主,下回來時,我再教您新的劍術。”她難得柔聲細氣的講話,若不是嗓音依然清晰,沈方宇還聽不出是濟納雅莉。

“只要濟納姐姐不再用木劍,而是用真劍教我,我就跟你學。”回話的應該是公主,沈方宇是聽得懂西涼語的。初次學的時候,總覺得很誇張,因為它要動用到唇舌的全部力量,有許多非常用力的發音,而且西涼人喜歡聲情并茂的講話,肢體動作幅度大,以大燕喜靜不喜動的禮制風俗來說,就是太粗魯了,完全不拘小節。

這還是第一次沈方宇聽到一種與衆不同的西涼腔調,就好像小鳥在唱歌,不,是花間燕語,優雅婉轉之中還透出一份少女特有的俏皮,讓人過耳難忘。

“公主殿下,大燕親王的侍衛沈方宇來向您問安。”侍女蘿蘿一直擋在沈方宇跟前,沈方宇也沒有冒然直視公主和濟納将軍,只是站定在那擺滿花果的圓桌前,抱拳躬身道:“卑職沈方宇見過明月公主、将軍。”

“什麽将軍,你好敷衍,連我的名字都不叫?”濟納雅莉不爽道。

“卑職……”沈方宇擡頭,看到了明月公主端坐在桌後,與他正對。

沈方宇整個人都驚呆,眼珠子都轉不動似的緊緊盯着明月公主,還不覺動了動唇:“怎、怎麽會……那麽……”

“怎麽不會?”濟納雅莉從桌前起身,十分鄙夷地看着瞠目結舌的沈方宇,說道,“你以為就你們大燕有那些國色天香的女人?告訴你吧,我們西涼才是美人天下,我們單一位明月公主就能碾壓過你們所有的大燕美人!”

“什麽?”沈方宇都沒聽清濟納雅莉的話,只是依稀聽見美人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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