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冊封皇後(上)

冊封皇後(上)

崔玉信覺得這個妹妹雖然聰明機敏,但是畢竟涉世不深,不知道權利之争的龌龊陰暗,大約是被保護得太好了的緣故。只是他終究是個半路認來的哥哥,現在說得多了,難免有些交淺言深,不合時宜,再說小皇帝是不是真的對妹妹有意還未可知,他也就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結。

崔玉臻只當什麽都不知道,見管家過來帶崔玉信去處理事務,劉氏正在房裏寫着呈給禮部的折子,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她便重新去了靈堂上守着,順便祈求自己能被攝政王相中。

這種不能自己掌控命運的感覺實在是糟糕,成功更換了嗣兄的成就感也不過維持了半日,就又被擔憂和焦慮取代。

景陽侯是新喪,但對崔玉臻來說已經是去世二十多年了,傷感有些,卻也不多。尤其是景陽侯因為沒有兒子,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總有些心意難平,仿佛她占去了原本屬于兒子的位置一般,雖說吃穿用度上沒有委屈她,父女情分卻是十分尋常。不過,她現在這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落在旁人眼裏,倒也可以理解成悲傷了。

李元璟的情緒卻并不比崔玉臻好多少。他帶着兩個司帳宮女回到寝宮,先回頭吩咐呂萬:“你帶她們倆人下去,找地方安置好,都是母後賞下來的人,不能苛刻了。”

呂萬應聲,帶着兩人離去之後,李元璟才把羅全叫到近前:“行了,你那眼,再眨巴就要抽筋了,有什麽話,說吧。”

羅全弓腰,小聲道:“回陛下,奴才查過了,今日您出宮以後,冬雪和春桃出去過。冬雪去浣衣局取了衣裳,春桃去了一趟禦花園。”

李元璟重生之後就把身邊的人清理了一遍,轟出去兩個張太後派來的內侍,又把原本近身伺候的宮女全都打發到外間,身邊只留下了羅全和呂萬兩個他知道底細的。他不大記得早期自己身邊都有誰了,更不知道誰是有心之人塞進來的,就幹脆全都不許近身,羅全提到的兩個大宮女便是如此被莫名其妙的從皇帝的貼身侍婢變成了朝陽宮裏的灑掃宮女。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卻也想不出來什麽,便問:“你覺得她們誰是報信的?還是倆人都報了?報給誰了?”

羅全實事求是的道:“回陛下,都有可能,暫時不能确定她們的背後是誰。”

“行吧。今天這事兒看見了吧?”李元璟指指呂萬帶人離開的方向,“給老瘸子透個消息,再告訴他,太後催朕成婚親政。”

“陛下……”羅全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午在宮外的時候,陛下就已經默許了他跟王爺說話,可是沒想到,陛下這是一點兒也不猜忌王爺了嗎?

“你想多了,朕就是不想娶張家的丫頭,也不想要那老妖婆給的人,你去跟老瘸子說,讓他想法子幫朕周旋。”李元璟往榻上一倒,擺了個舒服的姿勢,擺擺手趕着羅全去幹活。

羅全趁着夜色去見了攝政王放在宮裏的人,把皇帝的話轉述了一遍。見那人也一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羅全一臉淡定的拍拍袍袖走開了。

等他回到朝陽宮的時候,呂萬正帶着兩個司帳宮女在給李元璟鋪床。那兩個宮女都裝扮過了,一個高挑清秀,一個嬌小明媚,各有特色。

李元璟卻在外間的羅漢榻上打棋譜,兩個活色生香的美人進進出出,他愣是一眼都沒看。

羅全神色複雜,心情也很複雜,嘴上卻只道:“陛下,您可要安寝了?”

“唔,等朕下完這一盤。”李元璟也不看他,只盯着眼前的棋譜,“你沒事了?”

不等羅全說話,呂萬就過來了,滿臉含笑的請示:“陛下,今日可要她二人侍寝?奴才也好去敬事房知會一聲。”

“呂公公了不起啊,都替朕安排好了,真是周全。”李元璟不陰不陽的道。

呂萬連忙賠笑作揖:“陛下折煞奴才了,都是奴才的本分。”

“本分?怎麽的,拿朕當牲口呢?你們讓朕睡誰朕就得睡誰?”李元璟突然翻臉。

呂萬麻利的跪下來,嘴裏卻道:“陛下也說了,太後娘娘賞的人……”

李元璟一腳踹在他背上:“你個狗奴才!竟然攀扯母後!那兩人在母後那裏的時候都是端莊守禮的,怎的叫你安頓完,都跟變了個人似的,妖冶輕浮,不成體統!”

羅全眨了眨眼睛,沉默。

呂萬準備好的話都噎在了嗓子裏,借着從地上爬起來跪好的功夫調整了一下言語。可李元璟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又踹了他一腳,才算是饒了他:“行了,把她們帶下去吧,別污了朕的名聲!”

今日顯然不能成事了,呂萬龇牙咧嘴的站起來,順便帶走了面露不甘的兩個宮女。

他們走到殿外,正好聽到“咚”的一聲,像是小皇帝又踢了什麽家具,接着又傳來小皇帝火氣十足的話:“朕是正經人!弄那些玩意兒,把朕的朝陽宮當妖精洞了不成!真晦氣!磨蹭什麽呢,開窗戶,散散味兒!”

緊接着,就見羅全一臉晦氣的樣子走出來,叫人去端個銀絲炭盆過來,雖是初秋,可大晚上的開着窗子也挺冷的。

李元璟清理人手的時候也是有選擇的,所以他的朝陽宮現在還是四面漏風,很快,該知道消息的人都在睡前得了信兒。

慈安宮裏,張太後秀眉緊蹙,問身邊的人:“張嬷嬷,他真是這般作态?”

張嬷嬷面露不屑:“娘娘,不過是個不知好歹的黃口小兒,您很不必擔心。”

“他原是沒什麽城府,只是這幾日小動作頗多,由不得哀家不懷疑。”張太後微微側臉,凝神思索,“這兩年哀家冷眼瞧着,他确實是個直性子,和王爺的情分也不深,可是你看,劉強兩個直接廢了,連冬雪幾個也近不得他身,這難道真是無意的嗎?”

“娘娘多慮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您不是已經查過了嗎,确實是那樣的,咱們的陛下脾氣大,發作起來誰也沒法子。”張嬷嬷寬她的心,“他跟攝政王也是真的不好,要依老奴看,攝政王說不得真有心提點他,只怕他不會聽的。”

“若只是巧合倒還罷了。”張太後似乎放松了些,“不過那兩個賤婢不成事,哀家卻也不好再塞人過去了,滿朝的言官盯着呢,王爺也不會樂意的,終究哀家不是他的親娘。嫣兒年紀太小,哀家這裏再怎麽拖只怕也拖不過去。”

張嬷嬷這才收起了輕慢的神色,看着張太後問:“娘娘的意思,是要準備陛下大婚嗎?”

張太後長長的嘆了口氣,才幽幽的說:“這皇後的人選,哀家可要好生斟酌才是。”

同一時間,攝政王李遵的書房裏,幕僚們和他一起聽完了宮裏傳出來的消息,都有些忍俊不禁。其中一人道:“王爺,陛下看似不羁,實則有大智慧,實乃江山社稷之福啊!”

李遵搖頭,雖然板着臉,可是熟悉之人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壞。他端起茶盅,淺抿了一口熱茶,才道:“太後已經開始動作了,各位以為如何?”

“王爺,陛下大婚,雖是家事,可事關國本,也是國事,且除了要迎娶皇後娘娘,還要冊立妃嫔,後宮關聯朝堂,輕忽不得。”另一人拱手道,“張氏女不可再為後了。”

有人幹咳一聲。

李遵放下茶盞,擺手道:“無妨,本王的發妻早逝,陛下和張家人不算親近。如今咱們看見了,他對太後并不是全無防範,可見他也曉得利害。”

張氏一門頗顯貴,除了和皇室有好幾重的姻親關系之外,張太後的父親現在做着中書令,她的嫡親兄長是吏部尚書,弟弟是大理寺少卿,族中子侄在六部以及地方都有任職,雖說沒有摸到兵權,可是作為文官家族來說,是真正的樹大根深。

要說這樣的家族對皇權沒有威脅,誰也不信。

沒有張家人作奸犯科的鐵證,便是貴為攝政王,李遵也不可能随便對他們開刀,可是,“不能再讓皇家人身上接着流張家的血了。”他的語氣低沉下來,神色也越發嚴肅。

“王爺可有人選?”一開始說話的幕僚問。

李遵對自己的心腹顯然并不隐瞞,直接道:“本王原也不知這些女娃如何,不過是考量其家族而已,那日倒是見了一個孩子,行動頗有章法,想來能幫襯陛下。其家世尚可,乃是景陽侯府嫡長女崔氏。”

“景陽侯府?”有人皺了眉,“她父親剛去世,她正在孝中,豈非要耽擱陛下?”

也有人想得多些,十分贊成:“王爺既如此說,那自然是好人選。崔氏一門不如張氏那般尾大不掉,卻也是百年世家,甚好。且不能大婚倒也無妨,妃嫔先定下幾人便是,只要先有了皇子,将來張家女便是入了宮,也難一手遮天。”

“明日朝堂上便議一議此事。”李遵拍板。

若是從前,他不敢保證能不能定下來,可是今日所見……那小子的道行還淺,他這個老子還沒到老眼昏花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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