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冊封皇後(下)

冊封皇後(下)

雖然崔玉信正式繼承爵位的旨意還沒下來,但是作為已經記入族譜的嗣子,接下來的喪禮事宜便由他一力操持。他獨自經商幾年,頗通人情世故,在管家的幫襯之下,事情處理得面面俱到,誰都挑不出什麽差錯。

崔玉臻和劉氏都很滿意,尤其是劉氏,悲傷之餘也生出了幾分老來有靠的安全感,說話似乎都比以前多了些底氣。

因為劉氏堅持,景陽侯的身後事辦得很盛大,既請來了護國寺的十八位高僧念了九日的經文超度,又花大價錢請來青陽觀觀主一清道長的師弟一岚道長做了十四日水陸道場,在家停靈四十九日之後才送回原籍安葬。自然,又是一番盛大熱鬧。

府裏的銀子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等到一切辦好,他們回到京中的時候,侯府的賬上只有兩千兩銀子了。

對此,崔玉臻兄妹二人都有些不贊成,不過誰都沒有說什麽。

崔玉信覺得鋪張了些,不過終究是侯府的體面,花的銀子也是侯府的,他這個嗣子實在是不好多說。反正他自己手裏也有銀子,倒也不眼紅這些。

崔玉臻則是覺得父親一生病弱,于國毫無功業,于家不過是勉強守成,有些不配如此,但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自己也願意讓他死後風光,反正家裏拿得出這些銀子。母親一心如此,只好由着她去。

景陽侯入了土,他們才騰出手來處理一些瑣事。

府裏還有一大堆姨娘妾室,都是為子嗣納的,可是誰都沒生下個一男半女,劉氏是主母,自然由她處理。從一開始的心酸妒嫉、看這些人如同仇人,到後來只盼着誰能有個好消息,再到後來大家一起絕望,早就已經沒了争風吃醋的心思,要不是女兒提醒,她都沒想起這個茬。

劉氏本就不是個刻薄人,又想着處事妥當些對女兒的名聲也好——終究她還是把崔玉信的話聽進去了一些,不敢奢求女兒真的母儀天下,萬一有可能進宮呢,自己不能給孩子招來話柄——于是把這些人統統叫了過來,想着賞了銀子還了身契,讓她們回家去嫁人生子。

意外的是,這些人居然一個都不肯離開。

“夫人,不是婢妾貪心,留戀侯府富貴,實在是若回了家,只能再被爹娘哥哥賣一回,婢妾年紀大了,又破了身子,沒個好去處,只能嫁些閑漢鳏夫,給家裏換幾兩彩禮銀子。”年紀較大的良妾趙姨娘率先開口,一句話說完就落下淚來,“婢妾求夫人開恩,不要趕婢妾走。婢妾願意在府裏當個粗使婆子,只求有個容身之處。”

她說着就跪了下來,接着剩下的女人們也都跟着跪下,廳堂裏滿是壓抑的哭聲。

趙姨娘若說什麽願意為侯爺守着,或是為府裏念經祈福、舍不得夫人之類的話,劉氏肯定不會理會,可是她說的句句都是大實話,反倒讓人同情。

劉氏一時有些猶豫。

崔玉臻侍奉在側,瞧見母親有些動容,便問道:“姨娘,你所言當真?”

“大姑娘明鑒,婢妾所言句句屬實。婢妾家裏窮,沒有人會養活婢妾。”趙姨娘也不敢起身,跪着回話。

崔玉臻走開了一步,避過了她的正面,才問:“若是讓姨娘抛頭露面、做些雜活,姨娘可願?”

趙姨娘看了劉氏一眼,發現她也不明所以,便知道這是大姑娘自己的意思,越發不敢怠慢,連忙道:“婢妾都願意!”

“那你們也願意嗎?”崔玉臻問剩下的女人們。

“婢妾願意!”

“奴婢願意!”

崔玉臻便轉身面對張氏,商量道:“娘,能不能把她們交給我?”

“給你?她們都是你父親房裏的人,如何能給你?”劉氏搖頭。

崔玉臻道:“娘,我看大哥自己置辦産業,心中十分羨慕,我手裏攢下了不少月錢銀子,也想買個小莊子試着經營,把她們都送到我的小莊子上幹活不就行了?”

“咱們府裏又不是沒有莊子,把她們送去便是,你要用人,府裏下人随你挑。”劉氏還是不贊成。

崔玉臻便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道:“娘,我自有我的用處,您就允了我吧,不然,我把她們的身價銀子給您送來?”

她并不是真的要買田莊,而是想開作坊鋪子,不過這個不能跟劉氏說,說了劉氏是必要反對的,說這些徒惹麻煩,只好直接撒嬌要人了。

劉氏猶豫了下,最終答應了,正色敲打了一衆女子:“你們的身契都交到大姑娘手裏,但凡有不得用不忠心的,統統都發賣出去,你們認清主子,好自為之!”

崔玉臻得了人,讓她們暫且回去,該怎麽生活還怎麽生活,等自己這邊有眉目了,就讓她們去幹活。

年紀老少不一的八個女子都歡喜中帶着忐忑,回去等消息了。

雖說打定主意要經營出一份生錢的産業,可崔玉臻對經商一道實在是不精通,便想着回頭問問崔玉信。她叫阿薔去青松苑送信兒,卻聽說崔玉信回去處理生母嫁妝了,也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不計較風涼話和親長們難看的嘴臉的話,崔玉信那邊倒也算是順利。

他把生母留下的鋪子還給了外祖家,只留下了庫房裏的家具、器物并首飾字畫等物。當然,他也對這部分實物作價,折成了銀兩一并交到外祖那裏。他的外祖父是京兆府衙門裏的一個八品書吏,兩個舅舅也都是芝麻大的小官。得到了崔玉信送回來的嫁妝和崔玉信成了景陽侯的消息,一家人高興之極,并沒嚴格計較嫁妝的多少。

他的生父這邊就熱鬧了。沒想到崔玉信一朝過繼就翻臉不認人,居然把嫁妝送了回去,他和現在的夫人早就把這些東西當成囊中之物了,這下子居然什麽都拿不到,惱怒之下,夫妻兩人指着崔玉信破口大罵。

崔玉信唾面自幹,毫不在意,搬了東西就走,直言以後再不會上門。

可是他心裏還是有些難受,直到看到等在院子外的妹妹,他才緩過來。

說來也是人與人的緣法。他跟親爹不親,跟同父異母的弟妹更是形同陌路,反倒是這個才認識了不到兩個月的妹妹,如今在他心裏格外重要,像是親生手足一般。

崔玉信擡手搓搓臉,露出個微笑來,道:“你來了多久了?怎麽不進去?在這裏多冷。”

如今已經是十月底了,就算是有太陽,在外頭站上一會兒也冷得很。

崔玉臻裹緊了身上的灰鼠皮鬥篷,脆聲道:“大哥,我沒來多久,聽說你不在,就在這裏看那叢菊花了,你今日可順利?禮部的批複回來了,一起送來的還有你的朝服,正好我在娘那裏,就幹脆給你帶過來。”

崔玉信讓順發接過阿薔抱着的東西,自己伸手示意她進來說話,嘴裏道:“多謝你,快進來暖和一下。日後你可不要拘禮,不管我在不在,你來了都可以随時進來。你先喝杯熱茶,我收拾一下就去給母親請安,你與我同去?”

“大哥自便,我不急,娘那邊也沒有什麽事情。”崔玉臻在廳中坐下,“我還有事要請大哥幫忙。”

崔玉信很快就洗了手,換了一身家常的棉袍出來,喝了一口茶,問:“妹妹想讓我做什麽?”

“大哥,你現在手裏還有多少産業?”崔玉臻開門見山,“都是什麽行當呢?”

崔玉信很意外,但也沒瞞着她:“我今天剛交割了産業,如今我自己名下有商行兩家,一家做南北貨,一家販賣些皮子,另外有兩家酒樓,生意尚可,一年總有……”

“侯爺,大姑娘,宮裏來人宣旨,太夫人叫你們快去正院呢!”劉氏身邊的大丫鬟四喜急匆匆的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崔玉臻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今日禮部的文書送來,崔玉信正式襲爵,劉氏也就成了太夫人,可是:“大哥的冊封文書今日剛送來,怎麽又來了旨意?可知是何事?”

崔玉信剛要轉身回房去換朝服,四喜便叫住了他:“侯爺不必換了,來的是太後身邊的鄭公公,說旨意是給大姑娘的,太夫人讓侯爺去陪鄭公公說話。”

崔玉臻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

崔玉信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道:“莫慌,快走吧。”

路上,他問帶路的四喜:“四喜姑娘,那位鄭公公的神色如何?對母親是什麽态度?”

四喜邊走邊道:“回侯爺,鄭公公挺嚴肅的,奴婢看不出什麽,不過他對太夫人還算客氣,只說讓叫大姑娘接旨,旁的就沒有了。”

太後的懿旨很長,鄭公公抑揚頓挫的念了半天,其實就是一句話,冊封崔玉臻為皇後,三年後大婚。

崔玉臻垂首,接旨,謝恩,立在一旁聽着崔玉信和鄭公公寒暄。

收下了崔玉信塞過來的銀票,鄭公公的神情更和煦了些,先恭喜了皇後娘娘,又祝賀了新一任景陽侯,便施施然的離開了,對這賜婚的內情卻是一個字也沒提。

劉氏和崔玉信都有些擔心的看着崔玉臻,卻見她神色自若,隐隐有些松了一口氣似的。

心裏這塊石頭終于落地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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