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份厚禮
兩份厚禮
崔玉臻方才進屋的時候就看到他手邊的黃金盒子了,不過她對哥哥的東西沒有什麽好奇心,只看了一眼而已,并沒放在心上,倒沒想到這卻是和自己有點關系,便問:“這是什麽?”
崔玉信看了看,房間裏也沒有不可信之人,便不隐瞞了:“今日陛下來了我的鋪子,這是他給你的及笄禮物。”
崔玉臻的生辰是九月二十九,那時候老景陽侯才去了不足一個月,府裏正做着水陸道場,也就沒人給她慶賀。盡管今年她年滿十五,生辰又是及笄,府裏也沒有給她操辦,不過是簡單吃了頓素面,由劉氏親手給她挽了發髻而已。
這都過去快兩個月了,李元璟居然把賀禮送到了舅兄手裏,還是微服出宮親手相送。
崔玉臻心裏有些異樣。
她伸手拿起那只盒子,一下竟然沒拿起來。她有些驚訝,下意識的去看崔玉信,見他一臉的一言難盡,便知道大約他剛接過來的時候也是大受震撼。
拿不動,她就讓那盒子躺在小幾上,低頭仔細觀察,找到盒子外頭的小機關後,她用力一按,盒子蓋便被打開了。
長條形的金盒子裏墊着靛青色的絲絨布,一只通體潔白清透的羊脂玉發簪正安靜的躺在上面。拇指指腹大小的簪頭被雕琢成了盛開的牡丹花樣式,花瓣雖小,卻層層疊疊,栩栩如生。
她是真的喜歡牡丹花。
誠然,梅花高潔,菊花清雅,蘭花出塵,更受士子才女們青睐,可是她心裏最喜歡的就是雍容華麗的牡丹。還記得前世,她因為贊了牡丹而被張貴妃譏諷豔俗,李元璟居然破天荒的沒有一起嘲笑,還親手畫了一幅牡丹圖賞她。
這樣想來,李元璟對自己也不是十分差吧。
但是!
“姑娘,這盒子怎麽這樣厚?莫不是把金磚掏了個洞來放簪子?”阿薔小聲道。
崔玉臻木着臉,對崔玉信道:“辛苦大哥了。”這麽沉給抱回來。
崔玉信本來是心裏有些不踏實的,這會兒也被這厚重的金盒子給逗笑了:“不辛苦,生意人最喜歡懷裏揣着金磚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崔玉臻垂下眼皮,視線又放回簪子上,可是閃亮厚重的金盒子實在是太有存在感了,一直晃着她的眼睛。
崔玉信這才說起正事:“今天陛下微服來了我的鋪子裏,也不許我行禮,把這個留下就走了,說是給你的及笄賀禮,因為之前多有不便,耽誤了這許久才送來。”
崔玉臻沉默了。
“唔,我這話也許不當說,妹妹,陛下若要賜你及笄賀禮,直接讓內監來傳趟口谕,送到咱們府裏便是了,為何要費這麽多工夫?”崔玉信一邊說一邊觑着崔玉臻的臉色,“這到底是看重你還是不看重你呢?”
若說看重吧,自當在及笄時給妹妹做臉,可他過了這麽久才悄悄的送過來,顯然是不欲讓外人知道;可若說不看重吧,他這麽正兒八經的送了禮來,又不像是渾不在意的樣子,尤其是這禮物這般“不俗”,顯然不是司禮監那邊辦的,更像是他親自準備的。
朝陽宮裏,羅全也在問同樣的問題。
“朕的心意,那是你們能明白的嗎?朕的皇後明白就行了。”李元璟十分嫌棄的瞪了羅全一眼,“朕都說過了,那是‘送’不是‘賜’,明白嗎?我送她賀禮,當然得自己親手送出去才算!”
“那有什麽區別嗎?娘娘又沒有親手來接。”羅全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陛下的嘴硬和別扭,也不害怕了。
果然,李元璟瞪着眼睛踹了他一腳:“這不是廢話嗎!我家臻臻最懂規矩了,自然是本本分分的在家守孝呢,見不到就對了!”
羅全:……見不到就對了?那你笑一個啊!
“你沒聽太傅說嗎,他們兩師徒,一個教得帶勁,一個學得上心,好得很呢!朕這個賀禮送得,肯定是送到皇後心坎裏去了!”李元璟想一想就覺得甚是得意。多年的夫妻,臻臻恐怕不知道自己對她有多了解。
羅全腹中的吐槽沖破了喉嚨:“您要說給娘娘請太傅當先生這事兒,确實是陛下聖明!可是那塊金磚,您确定娘娘喜歡?”
給不缺銀子的侯府千金送塊金磚,這是送到人家心坎裏?
還別說,雖不能說送到了心坎裏,但崔玉臻的心情并不壞,她微笑着對崔玉信說:“肯定是看重啊,我聽嬷嬷們閑話說過,銀子在哪,情分就在哪。這麽大塊金子,挺值錢的,情分也肯定不輕。”
她雖不知道李元璟這是抽了什麽風,不過還是很高興他沒有大張旗鼓的讓人送到府裏來,讓她成為張氏的眼中釘。
崔玉信知道這不過是句玩笑話,然而看她神色自若,既沒有收到未來夫婿禮物的嬌羞,也沒有對這種遮遮掩掩的傷心或憤怒,便感慨了一句:“妹妹本就聰敏,如今得了太傅的教導,更有大智慧了。”
只是也看得出來,妹妹對小皇帝也沒有什麽男女之情,連半點臉紅害羞的意思都沒有。
“唔,還別說,這事兒還真是要謝過他。若不是他下旨,我如何能見得到太傅他老人家,更別說日日聽他教誨了。”崔玉臻說着,心裏有幾分感慨。和前世相比,他們只多見了那麽一面,連話都沒有說一句,李元璟對自己就周到了這麽多,想來不過是覺得自己長得好看吧,可見他的昏君本色。
“不怕妹妹笑話,在我心裏,盧太傅就像是文曲星、孔聖人一般的人物,你能拜在他的門下,我都覺得自己也仿佛多了許多學問。”崔玉信笑着說。
崔玉臻搖頭:“太傅來教我不過是聖命難違,我可沒有拜在他的門下。他雖桃李滿天下,但是咱們這一代人裏頭,真正敢稱一句太傅門下弟子的,除了陛下,也只有謝尋了。”
“謝尋?可是平陽侯世子、靜安大長公主的獨子?”崔玉信當上侯爺之後很是花了些工夫來了解勳貴的人際關系,這麽一說就知道了。
“嗯,是啊,他也不過跟大哥這般年紀,已經有一個小三元在手,秋試又是解元,若是會試得了狀元,那可就是‘六元及第’,本朝第一人!只有這樣的人才配當太傅門下的弟子吧。”崔玉臻提到謝尋,神色就複雜起來了。
謝尋,本宮一家子落到那般下場,你是功不可沒啊。
想到謝尋,她便想到了——“孔氏她們是不是已經進宮了?”
崔玉信挑了挑眉,難得的對她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皇後娘娘,您才想起來啊?”
“糟了。”崔玉臻嘆口氣。
旨意早就昭告天下,崔玉臻是板上釘釘的未來皇後,後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崔玉信有心開解她一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個苦頭是要崔玉臻自己吃的,他說什麽話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他一拍腦袋,站起來去書架上取了一個信封過來,遞給崔玉臻:“早就準備好了的,這幾日事情多就忘了,給你。”
“這是什麽?”崔玉臻接過來一看,信封沒有封口,而且很薄,裏面像是只有一兩張紙。
崔玉信微笑:“和陛下一樣,給你的及笄賀禮。我一開始不知道你的生辰,那些日子忙着父親的後事,吃了你的壽面才聽青竹說起,這賀禮就準備得晚了些,你不要見怪。好在後來你跟我說要做生意,這份禮倒還算是合适,你看看,可滿意?”
“不必這樣的。”崔玉臻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那個信封。
信封裏是一張地契,寫的是崔玉臻的名字。
“看鋪子的時候不知道你要自己做買賣,就挑了城東四通坊的一處,原想着那地方人流大,生意好,鋪子也好租,給你租出去得個脂粉錢。現在你自己要做,就用這個鋪子也使得,或者還租出去,另外再尋處鋪面也行。”說到和做生意有關的事情,崔玉信就自信多了。
崔玉臻抿抿唇,正色道謝:“我知道這鋪子貴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也不矯情推辭了,多謝大哥。”
她大大方方的收下,崔玉信很高興,笑着道:“侯爺的身份果然不一樣,我剛付了銀子,就有人來替我去衙門辦紅契了,不過也許是看在你的份上。”
“姑娘,您的及笄禮雖說沒有正經操辦,可這兩份禮都不輕呢。”回去的路上,阿薔雙手抱着裝了金盒子的木盒,很有些眉飛色舞的。
“兩份禮?”崔玉臻想了想,明白阿薔的意思是指皇帝送的金盒玉簪和大哥送的鋪子,可是她心中有個聲音在悄悄的反駁:“李元璟送的就已經是兩份禮了。”
只是,想到已經進了宮的孔淑妃和穆昭儀,還有她當年的死對頭張貴妃,崔玉臻的臉上就沒了喜色。
倒不是争風吃醋,而是這幾個人背後都有牽扯,要怎麽處理才好呢?
她一時沒想到好法子,自然也不知道,朝陽宮裏的李元璟已經快要愁死了。
妃嫔都安排上了,他要怎麽才能在接下來的三年裏正大光明的守身如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