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事後追查(10)
第17章 事後追查(10)
兩雙眼睛對上視線。
她的下巴颔起,眉眼被燈光照出陰影,唇角悠悠向上。原本是屬于服務員的端莊笑容,無端顯出幾分陰險的殺意。
她撐在小腹前的手端莊得像古代仕女,但袖口的衣料不自然地下垂着,有着什麽要遮掩的重物。
流浪漢本就被吓得精神衰弱,觸碰到團厭buff的一瞬間,立刻就發出了仿佛不屬于人類的動物尖叫,并抓着身旁的高瘦男子平面催促:“走,快走!這個人會殺了我,她一定會殺了我!”
高瘦男子被晃得勉強站穩。夏丘凜紀見着,笑嘆一聲,側過頭,用輕松的姿态對伊森本堂吩咐道:“酒吧內禁止喧嘩,讓他們閉嘴。”
那位高瘦男子猝不及防被扯着,肩膀上的西裝布料都被拽歪,他艱難地低聲強調着:“所以她……”
伊森本堂已經走到他們面前,敲了敲一旁牆上的“禁止喧嘩抽煙打鬧”的警示标語。他沒有開口解釋,但标語旁幹涸的飛濺狀暗色墨點,是讓人血液凝固的暗示。
流浪漢顫抖地深呼吸,努力放輕松,頂着夏丘凜紀似笑非笑的視線,低聲說道:“不是,那個人的聲音很低很嘶啞,聲音完全不一樣。”
高瘦男子同樣低聲說:“在特殊環境下,聲音可能因此改變,她——”
他的話沒能說完,眼前就 多了一道陰影。他擡起頭,酒吧老板已經含笑和他對視。他完全沒聽到腳步聲,這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就出現在他面前了?
“晚上好。”
酒吧老板盯着他,重複了一遍歡迎辭,語調和停頓像是複制黏貼。
“你們要喝什麽酒?”
高瘦男子并不知道,自己或許有渺茫機會看見柔弱無力、無團厭buff、容貌姣好的酒吧老板。
現在他所看見的,是一個穿着米色布呢風衣配橙黃暖色絲絨長裙的健康女性。她的袖口和衣角的衣料都奇特下垂,靴子邊沿也有奇特凸起,很可能藏着槍,是徹頭徹尾的組織代號成員,窮兇極惡,讓人根本沒有餘心關注容貌等無關信息。
體格和力量都被冬裝遮掩,但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時候,仍然帶有巨大威懾力,讓人從心底發出戰栗、厭惡和戒備。
這個人有可能下一秒就會撕開酒吧老板的僞裝,趕在酒吧外的同事救場之前,直接一槍把他送下黃泉。
……救流浪漢?加入CIA?絕對不可能。
輔助降谷零對黑衣組織進行調查的公安警察風見裕也,在直面團厭buff後,對米斯特爾做出一審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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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不是組織成員的路人匆匆喝完了兩杯酒,抛下錢和一句“酒挺好喝的謝謝”評價,一轉眼就消失在門鈴聲後。
夏丘凜紀松一口氣,回到吧臺後,一邊解下大衣鋪在躺椅上,一邊和伊森本堂閑聊:“一個是那天在廢棄倉庫樓上躲着的流浪漢,還有一個……看着像公安吧。”
伊森本堂看着她大衣內側挂着的琳琅滿目的武器和子彈,陷入無言的沉默。
夏丘凜紀笑着解釋:“比較擔心被認出來,所以cosplay了一把琴酒,讓自己看起來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一點……不過這堆東西還是太重了,琴酒平常怎麽做到帶着這些東西如履平地的?太厲害了。”
伊森本堂有些遲疑和擔憂:“确定不會被認出來?”
夏丘凜紀點點頭。她去廢棄倉庫的時候,假發、隐形眼鏡、口罩、帽子,遮掩面容的方法都備齊了,并且流浪漢全程是被捆住的狀态,現場又昏暗緊急,并不能用正常的視角判斷出她的身形。
同樣看着讨厭?白發紅眸的人只是看着讨人厭,但黑發灰眸的人可是真的會殺了他。
而另一個人……既然是官方機構的人,越讨厭她,就越把她當做純粹的組織成員,不相信她可能和CIA有聯系。
當然,也或許是因為自己不願意關閉團厭buff吧。畢竟代價是她的主動權。
夏丘凜紀收拾完大衣,把能夠将酒吧連着診所都夷為平地的小玩具收拾到二樓倉庫的防炸保險櫃放着。
公安警察的來訪,對她來說,只是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對基爾來說可能不是,先為她祈禱一毫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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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廳秘密辦公室。
降谷零披着鼠灰色西裝,坐在辦公桌後,聽着耳機裏的動靜,略帶頭疼地按住太陽穴。
是他的問題,讓風見裕也一個人帶着流浪漢去見米斯特爾。
但凡多帶一個人,場面聽起來就不會到這種雞飛狗跳的程度。
幸好,最後算是平穩落地,流浪漢從聲音和氣質判斷,米斯特爾并不是那天晚上的神秘人,事情算是有了結果。
桌子上還放着廢棄倉庫火災案的案件相關報告。降谷零拉伸肩膀,又看一次。
案件報告:在現場發現兩具燒得無法辨認、提取生物特征的屍體。
警視廳公安遞送來的情況說明:CIA發函,希望能把案件報告的一具屍體改成兩具屍體,協助CIA探員保留假死狀态。已同意。
流浪漢的相關筆錄:白發紅眸的女性不讓他走,在二層給CIA探員邦尼打電話。
已經可以分辨出來,邦尼看似畫蛇添足的行為,動機有且只有一個:保護基爾這位同樣是潛入組織的CIA探員。對她來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大概會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噩夢。
白發女性不知道是誰,CIA也不願意說。但可以分析,這個人是被石川哲哉發展而轉變立場的組織成員,CIA保護她的信息,合情合理。在沒有實際情報的時候,不必深挖。并且,這位探員有警用手槍的緣由,似乎暫時不太方便深究……
翻到最底下,是一張照片。
米斯特爾桃花眼微微眯起,揚着下巴,神情看着有些散漫的不高興,像是在仰頭看着天下飄下的雪,然後準備随口抱怨一句“天氣真冷”。
如果只看米斯特爾,那這就是可以裱在相框裏的照片,然而突兀頂在她額頭的金屬質地黑色槍口,完全破壞了照片原有的氛圍。
——他本來确實是抱着拍遺照的心态,拍下的這張照片。
降谷零盯着照片上的米斯特爾片刻,直到垂下自己紫灰色的眼眸,移開視線。
看照片和真正見到她完全不同,心底并不會額外生出警惕戒備和厭惡。
而流浪漢見到白發紅眸的人時,有着“感覺會很漂亮”這樣的主觀性的評價。
米斯特爾也是一個好看的人。可惜……看樣子只有這一個共同點。
耳機裏傳出風見裕也的說話聲。
他已經到達安全的地方,并且安撫好被米斯特爾吓到的流浪漢,找到不會被竊聽的角落,按着耳麥,重新聯絡自己的上級,簡單并精确地彙報情況。
降谷零一邊聽着,一邊把火災相關資料都放進牛皮檔案袋中,用指紋和密碼打開上鎖的檔案櫃,按照歸納的順序放入。
他重新坐回辦公桌後,目光刻意地跳過桌子上,屬于米斯特爾的照片。
“聯系CIA,把流浪漢送回去,”他看着天花板的盡頭,冷靜地下達命令,“米斯特爾和火災案沒有關聯,相關調查不必繼續。”
風見裕也立刻答應下來:“好的。”
降谷零停頓片刻,讓自己的語氣松泛下來,說話帶上笑音:“送完流浪漢後,你盡快上交一份調休申請單,挑段時間休假吧。”
“不!”耳麥對面的聲音一瞬間變得聲嘶力竭,“降谷先生還在水深火熱的組織中卧底,我身為下屬怎麽能獨自休息?!”
降谷零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正想再勸幾句,視線卻不小心再一次瞥向米斯特爾的照片。她用看天氣的神情,看着琴酒持着的槍。仿佛真的死去也無關緊要。
屬于組織成員獨有的,令人午夜夢回時毛骨悚然的,對生命的漠視。
……好吧,可以理解風見在見過組織成員後,陡然暴漲的擔憂。
他的休假時間就先攢着,等他以後需要的時候,再一齊交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