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勠力同心(1)
第18章 勠力同心(1)
夏丘凜紀很少後悔,因為她很多時候其實沒得選,現狀已經是拼盡全力的成果。
但她現在必須承認,自己認為那件小型武器庫改裝的風大衣沒有用武之地,把武器挨個手動拆除的行為絕對是錯誤的。
她現在坐在常磐家一棟別墅的客廳內。在外頭穿着的黑色皮制外套被站在門口的管家做人肉衣架挂着,身上還穿着休閑簡單的白色印黑塊衛衣還有黑色運動褲。
是很正常的裝束,但她對面的沙發上有一位一位雍容而珠光寶氣的中年女性,她的繼母,用禮節性的微笑遮掩着不善的目光,冒犯而挑剔地看着她,仿佛她穿的是破布袋。
“你今年25歲了吧?”繼母開門見山,“穿得還是小孩子模樣,沒一點正形。什麽時候有空,我讓高橋帶你去買幾條裙子穿。女孩子還是該穿裙子,好看。”
還在做人肉衣架的高橋管家立刻遠遠躬身:“願意為您效勞。”
“……”夏丘凜紀扯出冷笑,“‘有一件特別重要、需要當面說明的事情’,結果就是這件事嗎?”
繼母禮節性的笑容微微一僵,很快哀愁地嘆息開口:“你8歲從美國接回來,在常磐家住了16年。這麽漫長的時間,仍然無法洗脫你屬于私生女的氣息,至少在行為舉止上稍微像一個大家閨秀嗎?用這種語氣回答我,完全沒有常磐大小姐的樣子,真是讓人煩惱。”
夏丘凜紀坐在沙發上聽着,也相當惆悵地嘆一口氣。
在沒有更多準備的時候,因為收到“有特別重要的事情”的通知,就貿然和一個準備把她從頭貶谪到腳的人相見,是她的過失。尤其這個人是法律意義上的繼母,是常磐健志的妻子,兼宣傳、公關和生活助理,她的話語,一定程度上象征着常磐健志的意志。
她當然可以再一次強調,自己不是私生女,繼母的憂愁也根本不重要。但強調本身就代表着拉扯和糾纏,她對此感到無聊。
歸根到底,一名理論上浸透鮮血、殺人如麻的黑衣組織成員,為什麽還會被扯入這種雞毛蒜皮的家庭糾紛中啊……她沒有穿佩戴好武器的風衣,做好把這整棟屋子炸掉的準備,絕對是能寫份反思稿在琴酒大哥面前朗讀的過錯。
幸好,她至少帶了手丨槍和匕首。
繼母上次見到她是五個月前,上上次是三年前,以為夏丘凜紀的嘆息意味着妥協,當下志得意滿地宣布:“你知道有錯就好,把姓氏和名字改回來,然後參加一場烏丸先生開的聯誼,認識一些青年俊秀……哎,也只有我還願意為你張羅——”
話音落定的那一刻,繼母頭上束緊的綴金盤發和頸間的珍珠項鏈齊齊滑落。
夏丘凜紀微笑着傾身上前,匕首刀尖挑起對方臉頰旁的金光閃閃的耳墜。
她不熟悉耳墜的材質,但垂下眼,眼睫映出灰眸一大片陰影,笑着開口的時候,她眼底映出的暗光比刀尖寒光更令人膽寒。
“不改名,不去——請如實做好轉達工作。”
“好、好的……”
夏丘凜紀對琴酒的審問技巧活學活用,将繼母的相關用品做出難以修複的改變,并在未來拒收任何賠償單。
當然,她不是真的要審問人,只是要人閉嘴。
而繼母也終究沒把對抗非親生女兒作為自己的事業,眼見着常磐冬織子(夏丘凜紀)收起匕首,眼見着她從管家身上拿衣服,再眼見着她走出門……繼母只安安靜靜在沙發上做一個安靜的靠枕。
但……怎麽評價這位冬織子小姐呢?
她在對自己展現出帶着鋒銳的殺意之後,在門口拿出手機時露出的笑意自然又揶揄,像是冬日河流中色澤水潤、起伏翻滾的冰塊。
“我和你說個事……哪裏來的電話?電話號碼就寫在你的車上,上頭還寫着‘挪車請聯系’……為什麽和你說?因為很好玩,所以想分享給你——別打岔了,總之!我今天用你的衣服搭配去見人,她說這套衣服‘還是小孩子模樣’,安室先生你有什麽頭緒嗎?”
她就這樣輕松地在即将又一次下雪的陰天中走出常磐家,離開這個對她來說,完全是沉悶、腐敗又朽壞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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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時候就靠比較。如果她沒有和繼母有過一場非常不愉快的對話,她敢肯定,面對皮斯克的晚飯邀約時,自己的第一反應絕對是拒絕。
但不得不承認,即使皮斯克現在的厭惡值排名還在第二,但他以義父身份發出邀請的時候,說話比繼母正常多了。
“這兩天有沒有空?冬天到了,我投資的店有煮鮟鱇魚鍋,挺好吃的。愛爾蘭也在,還約了波本,不過不确定他會不會來。”
波本最後沒有來,有點可惜。讓皮斯克悻悻評價道“看來他是只聽朗姆的了”。
不過鮟鱇魚鍋挺好吃。所以可惜得有限。
在場的三個人:她,皮斯克和愛爾蘭,都開始專心吃飯。
魚鍋的亮點是鮟鱇魚本身,魚肉被湯汁裹上,緊實滑嫩,入口帶着魚肉本身的鮮美和味增湯汁的添味。吃完魚肉和配菜後,鍋裏的湯汁已經吸收豐富層次,再拌一些飯吃下,能讓人在寒日暖房中,癱在椅子上捧好肚子,看着窗外飄落的雪花,享受着吃撐到昏昏欲睡的溫暖幸福。
夏丘凜紀飯量有限,但這次也結結實實吃完一個平常盛飯碗量的魚肉和配菜,然後衷心評價:“挺好吃的。”
愛爾蘭不知道怎麽評價,在他的視角看,米斯特爾吃得很少很謹慎,幾乎是怕皮斯克先生下毒的極小飯量了。吃完後還評價一句好吃,幾乎是在諷刺。
皮斯克也是同樣的想法,呵呵幹笑兩聲,已經想從兜裏摸出煙抽一根。
和“逆女”聊天,并且要順着毛聊,用尼古丁安撫自己,顯然是必要的。
但他剛把煙拿過來,米斯特爾厭憎的目光就毫不留情地投來。
……好吧,她确實不喜歡煙味,酒吧裏都會貼告示牌強調禁止抽煙。有傳言說,試圖在她店裏抽煙的人都被她一槍崩了,一些血沫濺在告示牌上,擦不幹淨。
皮斯克把煙放回兜裏,堆出笑,在溫暖的包廂房間裏,用溫和的語氣開口:“上一次的事情不好意思,現在想想,石川的事情觸及到組織的底線,不是你帶走愛爾蘭就能減免審查的。”
夏丘凜紀笑着“嗯”一聲。
愛爾蘭低頭看着杯子裏的水,沒有說話。而皮斯克斟酌着,開口說正題:“下周五有一場聯誼,那位大人的家裏人開的。朗姆的兒子也會出場……”
夏丘凜紀的笑容驟然消退殆盡,皺起眉,冷臉道:“這是在給常磐當說客?”
皮斯克咽下“你不是也是常磐”這種會讓話題直接崩解的話語,用禮貌而近乎慈祥的笑容說着:“不是說客,參加聯誼是次要的——”
愛爾蘭還是低着頭,但堅定地打斷皮斯克的話,清晰地說明情況:“組織打算在聯誼現場刺殺一個人并獲取對方可能随身攜帶的電子資料。朗姆大人将任務要求發給了皮斯克大人和波本。皮斯克大人剛被那位大人責罰沒多久,這項任務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他請你吃這頓飯,我也願意付出所有我能付出的,用來請求你的協助。”
夏丘凜紀又是驚奇又是恍然。驚奇于皮斯克的目的,恍然于愛爾蘭存在的意義。
很顯然,愛爾蘭在今天的定位是吃飯的陪客,兼定海神針。如果換一個沒這麽直抒胸臆的陪客,她大概沒多久就會再和皮斯克談崩,然後飯局解散。
例如,皮斯克現在就一副抛下大籌碼的語氣說着:“我會告訴你朗姆兒子的特征,他現在已經開始尋覓合适的結婚對象,如果你願意,我甚至可以負責引薦……”
愛爾蘭不方便捂住自己準義父的嘴,更不方便吐槽“這種介紹到底是給米斯特爾添堵還是給朗姆兒子添堵”,他只能增加籌碼:“如果你有什麽想要的,即使是要把誰的眼睛泡進福爾馬林,我也會幫你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