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長野之行(1)
第36章 長野之行(1)
不自然酒吧照例是淩晨三點開始收拾, 準備關門。
愛爾蘭是病號,坐在櫃臺後修改工作彙報沒問題,但一些要伸胳膊彎腰的收拾工作, 他暫時無法勝任, 于是被夏丘凜紀請走了。
夏丘凜紀折返回酒吧的時候,伊森本堂已經收拾完診所,站在櫃臺後面, 一張一張整理“情書”和工作彙報, 夾進塑封文件夾中。然後擡頭看着她。
“情書少了一張。”
夏丘凜紀目光游移了一瞬:“不小心被我丢了……可能是兼職做國中語文老師的時候, 實在沒忍住丢作業的沖動吧。”
伊森本堂神情沉凝, 攤開屬于工作彙報的那份文件夾,放在她面前的吧臺上:“那這句話呢?對波本說的那句,‘親一下就告訴你’,你是不小心說出口的, 還是故意不小心的?”
夏丘凜紀磨了下牙齒,忍耐着把愛爾蘭叫回來加班都沖動。他還真寫啊?什麽起居注史官行為?
她嘴硬:“我随便說的,這種話很奇怪嗎?”
伊森本堂語氣篤定:“你不會随便和愛爾蘭說。”
她繼續嘴硬:“你怎麽知道不會?我之前也說希望他想我。”
“你希 望所有人想你, 我也希望你早點達成數值要求。但kiss這種程度……波本不是善茬。”
“本堂先生, 你現在的語氣有點像是教導主任,在訓誡疑似早戀的學生。”
“不要轉移話題,你心裏有數吧?”
“我心裏有數。”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語調铿锵有力。于是在吧臺對面,嚴謹沉穩,年齡上也确實能當她父親的男人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好吧……”伊森本堂合上文件夾, “我去給他送飯去。”
他轉身離開, 身影隐入安全通道中。
連腳步聲都消失之後,夏丘凜紀才輕輕地給自己鼓掌, 呱唧呱唧。
她其實并不明白本堂試圖警告她什麽,但她回答得幹脆利落,氣勢十足。
應該不是為了警告“波本接近她是別有用心”,畢竟這是無需強調的常識。
人往往趨利避害,對于會産生負面情緒的存在,會主動遠離。在這種情況下,經常在酒吧出現刷存在感的人,又怎麽可能沒有目的呢?
——門鈴乍響,有人匆匆闖入。夏丘凜紀靠着吧臺擡起眸,在背光中看着來人,灰色眸底一片平靜。
藍色貓眼,單馬尾,一身職業裝,是基爾。
她的姿态匆忙,徑直走到她面前,但語氣是被狠勁磨砺後的沉穩,眼神也是。
她終于來了。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就在這裏說吧,開信號屏蔽器了,很安全。”
基爾微微一愣,随即定下神,眼睛閉上再睜開,眸光中騰出瑩瑩如燭光的困惑。
“我已經從埃文斯先生(CIA探員,伊森本堂的聯絡員)那裏知道你的身份了,”她的語氣依然克制,帶着電視臺主持人特有的循循善誘,但嘴角嚴肅抿直,又完全是詢問證人的CIA探員,“抱歉,我不明白,你那天為什麽打電話詢問我是不是卧底。”
“我随便說的。”
對這對父女,夏丘凜紀也沒辦法有其他回答了。
基爾臉上的困惑更添了兩分錯愕不解,她追問着:“你知道我的身份,你調一杯帝王基爾,還随便打電話吓唬我……?”
夏丘凜紀笑着點點頭:“是。”
——她才發現,自己只是第四次見到基爾,但基爾的厭惡值漲幅一直在菜雞互啄區前列,其實這些天斷斷續續也提供了六百點厭惡值。
【厭惡值+1。】
好,現在是六百零一點了。
當被審訊人承認一切指控的時候,話題就可以到此結束。但基爾定了定神,還是選擇坐下,點了一杯冰水。
不管如何,米斯特爾确實幫了CIA一把,基爾還是決定和她處理好關系。
夏丘凜紀去吧臺後給基爾接一杯冰水,接着她發問:“在和CIA聯系上之前,你是怎麽想的?”
基爾想了想,誠實回答:“在終于聯系上埃爾斯先生,明白你對CIA的幫助之前,我真的想過要不要以防萬一,殺你滅口。”
夏丘凜紀有些可惜,她之前沒關注,想殺她的情緒毫無疑問能收集厭惡值:“但我現在也有可能暴露你的身份,你還是不想殺我了嗎?”
“我相信你在客觀上不會讓我的身份暴露,”基爾謹慎地回答,“所以,确認你在主觀上沒有打算後,我就沒有要殺你的理由。”
“不,你可以有,你再想想?”夏丘凜紀開始胡攪蠻纏。
“我不可以。”基爾堅持着。
“這樣吧,你還有認識哪個同行?推薦給我,我去騷擾看看怎麽樣?”夏丘凜紀笑眯眯地說,“你可以試着明白,被人熱烈地想着殺死,這算是無聊生活中少數的樂趣之一。”
基爾仰脖喝一口冰水平複心情。
她剛才為什麽認為,自己能在正常情況下,和米斯特爾處理好關系?
很明顯,米斯特爾根本就是喜歡胡言亂語,随意閑聊。她沒有正常的時候。
自己在組織裏舉步維艱,如果有打算多留一分生機……
基爾咬咬牙,心一橫,就跟着米斯特爾的風格,随口說着:“我感覺,最近來你這邊工作的那位……森先生,他就像是我同行。”
送完飯,已經走到安全通道出口的伊森本堂:?
什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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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的到來只是給夏丘凜紀多了一樁閑談。些許CIA帶來的情誼,都似乎随着冰水的下肚而冰到五髒六腑,再被血液暖熱,消隐無蹤。一切似乎都歸于虛無。
但夏丘凜紀還是創造了一句講給伊森本堂聽的怪話:“我發現,我和基爾的代號末尾都有個‘爾’字诶。”
伊森本堂十分利落地表示:“我沒打算憑借代號名字再多領養一個女兒。”
夏丘凜紀真沒想到這一層,她的便宜爹已經夠多了。
她無語地把剩下半句說完:“另外,我發現你和伊織無我的名字都有個‘伊’字——我想說的是這個。”
“……實在不好意思,”伊森本堂慚愧地轉移話題,“下意識用你的思維和你對話了,請問你大概什麽時候去療養?”
夏丘凜紀故作姿态地獰笑:“什麽叫做、我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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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丘凜紀的思維,其中一項是晝伏夜出。
療養開始的時間在一周之後。日期不知道是誰定的,定得相當好。天氣晴朗,陽光溫煦,有春鳥吱吱叫着飛過泛出新綠的枝桠。早春的輕柔姿态就在這一瞬間。
夏丘凜紀坐在大巴車倒數第二排的靠窗位置,默默打哈欠。
杯戶中央醫院這一次去療養的人原定為三十六個人,并沒有夏丘凜紀的事,她畢竟是個只在疑難雜症問題上才可能被叫過去一起探讨病症的挂名醫生。
不過貝爾摩德幫她付了錢,于是這一次去的人變成了三十七個。
如果只多她一個人的話,會很顯眼,格格不入。但這一次的療養,醫院允許療養的人額外延請家屬和朋友,醫院方面自己也再請了幾位和醫院有合作的教授博士,因此,去療養的人一共有一百個人,要坐兩輛大巴車才能容納。
環境太過熱鬧的時候,就沒人在意角落安安靜靜打哈欠的人了。夏丘凜紀困倦地靠在窗戶上。
困,想睡覺,現在陽光正好,明明是睡覺的時間……
療養的大半行程都在她的睡覺時間,就像是普通人要連續一周參加淩晨的轟趴連跳八小時。貝爾摩德讓她去療養的險惡用心,在此彰顯。
東都市去長野的路途是三個半小時,加上中間在服務區休息的時間,路途一共要四個小時。
夏丘凜紀困,睡不着,人也不暈車,路途太無聊。她思來想去,打開自己的随身包,猶豫着要不要吃提振精神的藥。但這些藥的藥性會觸碰大腦,本質又是三無産品,唯二實驗對象,一個是小白鼠,一個是她自己。她清楚自己不能多吃。
有人見她似乎不舒服,給她遞暈車片,動作間一股淺淡的薄荷味。她含笑婉拒了,再想了想,給理論上要監督她的波本打電話。
波本在哪神出鬼沒着,不知道,反正她打電話過去騷擾人。
對面的電話接得很快,但說的話也很不客氣。
“我親愛的夏丘小姐,你有車坐,我只能自己開車,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也要打電話給我嗎?”
她仿佛能看到波本眉尾挑起,近乎嘲諷地看向她。
她哪裏能甘示弱?
“你自己開車怎麽不早說?我不僅不會打你電話我還會蹭你的車——困死了。”
“你這是打算在路上騷擾我三個小時?”
“我這邊要四個小時才能到。”
“騷擾禁止,”波本義正辭嚴地說,“要遵守交通規則,開車的時候不打電話。”
“……”夏丘凜紀真情實感道,“要不你去當交警吧?和我做同事真是屈才了。”
波本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聲調的尾巴像是金毛犬的大尾巴一樣毛茸茸地拂過。
“你實在困的話,電話就挂在這裏,效果類似于我給你裝了一枚竊聽器,這樣想,是不是一點都不困了?”
“……謝謝,毛骨悚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