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長野之行(10)
第45章 長野之行(10)
米斯特爾開門見山:“我暫時不打算取你的血給你和諸伏高明做血緣鑒定, 也暫時不打算拿你的照片去給你警校認識的人——鬼冢八藏、松田陣平和伊達航認。還沒有必要鬧得那麽大,不是嗎?”
什麽都來不及說的諸伏景光安詳地躺回床上阖上眼,順帶給自己蓋好潔白的病號被。
太好了, 米斯特爾已經把他的身份扒光了, 他什麽也不用反駁,他直接完蛋。
唯一能松一口氣的是,名單上沒有zero的名字。他把自己的檔案清得很幹淨。
在伊織無我出事, 确認警視廳內部有被組織收買的內鬼後, zero就把他的檔案調到警察廳的檔案處。但他的身份還是被發現了, 很不好意思, 讓zero白忙活了一場。
很顯然,米斯特爾在內線那裏得到的權限很高,警視廳幾乎成了她的後花園,她想翻哪個檔案就翻哪個檔案。而米斯特爾捏他臉的行為, zero是白吃醋。與任何旖旎心思無關,單純是沒有胡須的臉更好辨識,以至于白天做完手術看見他的臉, 晚上就把他的信息扒完了, 完全不過夜。
他的身份暴露,還受着傷,跑不了多遠。米斯特爾确實沒有直接抓他,或許代表适當的友善,但真的沒有代價嗎?
抓住組織卧底帶來的榮耀和嘉獎,他的身上, 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的存在?
答案或許不言而喻, 就在她沒能說出口的那個名字上。
降谷零。
抓住第二個卧底,得到成倍的榮耀和嘉獎。
米斯特爾還在等着他的答複, 精致面龐在白熾燈的照耀下,投下莫測的陰影。
諸伏景光迎着黑暗,輕嘆一口氣,艱難地露出死前的最後一個笑容。
“既然這樣,我先閑聊一個問題怎麽樣?”他放松地靠在床頭,笑問着,“一個八卦,你現在對波本是什麽态度?”
米斯特爾聽着似乎覺得好玩,坐在看護椅上歪了歪頭,揚起奇特的笑意,似乎在思考怎麽回答,又似乎是譏諷。
“這是一個好問題……”
諸伏景光的身上帶有兩把槍。
一把在枕頭底下,尚算健康的左手能摸得到,在米斯特爾回憶情史的時候,在一秒內迅速抓住,抵中胸口的手機。
米斯特爾反應極快,面龐上的笑意還沒消退,灰眸還在興味盎然地注視着他,但身形已經竄前,從随身包裏拿出什麽,“咔噠”一聲。
冰涼的金屬扣住了他快摸到槍的左手手腕,另一側又鎖在病床的輸液架上。
左手失去行動能力。
——就是這個時候!
右肩傷口驟然崩裂,他拔出藏在右側褲口袋的手槍。鮮血肆意流淌,是他奔赴黃泉的平坦血途。
白床單可以遮蔽他拿出手槍的動作,也可以在他開槍的下一刻成為他的蓋屍布。
疼痛是必然的,不管是肩膀的疼痛,還是心髒的疼痛。短暫的疼痛,能避免更加漫長而恒久的精神的痛楚。
他不願意再惶惶然地藏在櫃子裏,只能無力地睜眼看着。
“砰!——”
血腥味混雜着槍的硝煙氣息,濃烈到嗆人,讓人恍惚以為身已在地獄。
但錐心的痛意依舊止步在肩膀。
傷口撕裂崩壞,被禁锢。漫長的痛意。
右手手腕在最後關頭被米斯特爾扣住,彈跡偏斜,擦過她的大腿腿側,新的血腥氣來源于此。
米斯特爾偏頭劇烈地喘着氣,膝蓋重重壓在他的腹部上,手壓扣着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一個使勁,他右側手臂僅存的力量徹底崩解,手槍啪嗒落地。
濃黑色的長發逶迤灑在白床單上,一縷碎發拂着她慘白的臉頰。
她低頭注視着膽敢反抗的卧底,笑着彎下眼,像是看着終于被馴服的大型野生動物,調侃笑道:“這個場面給波本看見的話,就不是一個kiss能解釋的了。”
諸伏景光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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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斯特爾把兩把手槍收繳,給醫院的院長打了個電話,用“病人不懂事在病房裏放鞭炮玩”這種離譜借口勸走被槍聲引來的人,甚至順帶要求看熱鬧的護士把縫合傷口的醫療器具帶過來。
護士不認識她,但看她就直覺感到讨厭,因為她的電話直通院長明顯是關系戶,更讨厭了。還是院長無可奈何直接命令,護士才翻着白眼把醫療推車推來。
推車到後,米斯特爾關上門,戴好橡膠手套,列出醫療器具,顯然是要給他縫合傷口。
生死一搏的腎上激素爆發後,諸伏景光的精神很疲憊,傷口在突突地擴散痛意,連沾有酒精的棉簽觸碰傷口時,他都沒力氣發出嘶聲。
臨時加班的米斯特爾冷哼一聲,但什麽刻薄話都沒說,垂下眼繼續工作。
揭下敷貼,傷口消毒,拆線,縫合,貼敷貼。
她的動作很快,手很穩,目光也很專注,完全不像是傳言中讨人厭的酒鬼。
縫完他肩膀上的傷口,她換了一副手套,也換了一套器材,再處理她自己腿上的傷口。
諸伏景光漸漸冷靜下來,開始分心去想。
如果她在普通醫院當普通醫生,在同事和患者之間的風評會不會好很多,以至于經常收到感謝信?
縫線針放回消毒盤的時候金屬碰撞,發出“叮靈”響聲時。他的思緒被打斷,等米斯特爾給自己也貼完敷貼,他試圖再想的時候,印象卻已經淡了。
米斯特爾在他的印象裏,依舊是黑衣組織的成員,需要警惕、戒備、小心。
他現在該怎麽辦?
米斯特爾 坐回看護椅上,手肘搭在椅欄上,抱着雙臂望着他,猙獰微笑:“我只是想要一把好用的刀,因此看中你。你再想着怎麽讓自己閉嘴的話,伊織無我先跟你陪葬。”
諸伏景光急速轉動的大腦懵了。米斯特爾需要刀?
等等,伊織無我又是……?
“至于對波本的态度……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米斯特爾微笑着補充一句:“玩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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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織無我潛伏在不自然酒吧當服務員,身份被米斯特爾發現,目前失蹤。
——某個倒黴蛋被米斯特爾愛而不得,被關在不自然酒吧的地下倉庫。降谷零聲稱,在他的請求下,這個倒黴蛋将要作為二人戀情的見證,被釋放。
——伊織無我就是這位每天要寫情書的倒黴蛋,釋放的途徑是還給公安。
諸伏景光一下子厘清了全部聯系,大為震撼,內心禁不住更添一層戒備。米斯特爾到底要他做什麽?
什麽樣的利益,能讓她連着放過兩個卧底?
但米斯特爾似乎被他試圖自裁的行為惹怒,失去了詳細解釋的心,只命令他先把伊織無我帶走秘密安置好,如果哪個環節出現意外,她在被組織問責之前,一定把諸伏高明、伊織無我、松田陣平和伊達航都一起帶走。
諸伏景光有些後悔。如果他當場死去,談話直接破裂,或許事情不會這麽糟。但他現在已經挑起了米斯特爾的怒火,已經喪失不管不顧奔赴黃泉的先機。
他不敢保證,在自己死去之後,已經扒出他警校同期的米斯特爾會不會一怒之下,把警校相關的人都審個底朝天,連降谷零都問出來。
zero的身份目前已然只剩一張窗戶紙,但畢竟還有一張窗戶紙。
安置伊織無我并不難,警察廳的信息保密工作明顯是組織還沒伸進去的地方。比較困難的是,要怎麽和發小解釋。
畢竟,從米斯特爾目前的表現看,她的喜歡可能相當輕浮。kiss三次有什麽用?不妨礙她對另一個卧底玩囚禁play啊!
刨除掉伊織無我的身份就是被米斯特爾發現這件事,以他當時被組織和公安雙面夾擊的情況看,米斯特爾把他關起來躲風頭,甚至稱得上用心,喜歡的程度可能還稍微高那麽一點……
“玩玩而已”更是根本上的暴擊,他吭都不敢吭。
諸伏景光最後眼一閉,心一橫,什麽多餘的話都沒說,直接把發小帶到臨時關押點外的秘密旁聽室,只和發小說米斯特爾暫時沒打算暴露他的身份,而是給他一個秘密安置伊織無我的任務,接着就進入審訊室,躲開發小驚愕的詢問。
混亂無序的情感糾葛,跌宕起伏的卧底危機,都讓伊織無我自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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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要求下,伊織無我在剖明自己對卧底工作的拳拳之心之餘,還回憶了米斯特爾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米斯特爾在關住他後表示,她想留着他的命,只是因為對他有好感,不希望他死去。希望他能同樣有好感。
——在地下室閑聊的時候,米斯特爾有感慨過,察覺到他不對勁後,她連着跟蹤了五天,每天平均只睡兩個小時。
——米斯特爾曾經問過他,要怎麽樣才能惹他讨厭,又問他為什麽看她,三眼。
完了,她好像超愛。
“不用在意她的這些怪話,”伊織無我一副歷盡千帆的語氣,平靜地表示,“她明顯和森平川的關系更好,經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說小話,森平川有時候會偷偷寫她的名字,然後看着她的名字發呆;另外,她要求愛爾蘭的手機屏保換成她,屏保是她在吃飯的照片,皮斯克也說,她要愛爾蘭經常想着他;她偶爾還會問琴酒什麽時候再來喝酒——她對誰都這樣,像是胡攪蠻纏的熊孩子。”
諸伏景光:“……”
他年輕的面龐上顯露出屬于猕猴桃的滄桑麻木。
耳麥安安靜靜,降谷零什麽話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