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長野之行(12)
第47章 長野之行(12)
擁抱是讓人後悔的本能反應, 降谷零有分心去想,關系怎麽就到這麽親密的程度了?
但米斯特爾直接撲到他懷裏了,熱切、親密又自然而然, 仿佛兩人本該如此。
于是他默認這個擁抱。即使這個擁抱夾雜着炸丨藥的森冷氣息和漢堡的飽腹香氣。
炸藥是要炸什麽?漢堡是和蘇格蘭一起吃的嗎?
米斯特爾請他喝了一杯無酒精飲料, 名為夢中情人。而她自己先喝了一袋醫用葡萄糖,姿态像是喝飲料。他問她平常喜歡吃什麽,忍着沒問是不是皮斯克投資的那家鮟鱇魚火鍋。
但米斯特爾沉思片刻後, 只是搖搖頭, 說她沒什麽喜歡的, 最喜歡的還是葡萄糖劑, 簡單方便。再問為什麽,就說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反問他為什麽問那麽多。
酒喝到一半朗姆就催他,沒辦法, 他喝完飲料就離開酒吧。
在路上,他抽空聯系蘇格蘭,了解下午的情況。米斯特爾都和他去做了什麽?
聽到“給組織據點埋炸彈”這種答案後, 他心下生出意料之外的情理之中的感覺。而知曉她完全沒有加入公安的念頭後, 他更是毫不意外。
蘇格蘭也遲疑了很久,才接着往下彙報。
“剛才看見了你的車,所以我先走了,”他被謹重地提醒着,“我曾問過她對你的感覺是怎麽樣的,她說, ‘人生苦短, 及時行樂’,她還說, 她只是……‘玩玩而已’。”
……他居然也不感到意外。
這是他在和米斯特爾一起泡溫泉的時候就有的感知,現在只是再複盤而已。
米斯特爾畢竟是一個能随口和hiro說“你可以用約會作為請假理由”的可惡壞蛋。
他思考的重點,已經完全拐向如何收容米斯特爾。她已經在準備離開組織,公安是不是還是應該想辦法把她收進去?警視廳公安肯定容不下她,肯定得警察廳出面……
他一邊心裏想着,一邊還不忘回嗆一句。
“她目前只和我玩。有什麽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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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寒而栗的感覺。
窗外的天是灰色的,像是米斯特爾冷淡注視的眼眸。
米斯特爾本人,悠哉悠哉坐在警察廳辦公桌的桌子上,雙腿還輕松前後搖晃着,手指頭靈活地像是轉手術刀一樣轉着手丨槍。
他原先是躺在自己的居住地,現在卻躺在地上。
心髒洞開,血液靜靜流了滿地,死不瞑目的紫灰色眼眸盯着罪魁禍首。
兇手滿不在乎,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灰色天空照射的黯淡光芒背對着她,顯得她更加昏暗莫測,笑容殘忍。
“謝謝你,我本來只是玩玩而已,意外地玩得很開心,”她歪了歪頭,對着死去的他,愉快又坦誠地說明她的全部計劃,“你也知道,我已經把警視廳的名單都翻完了,但沒有警察廳的權限。而組織這種龐然大物,沒有警察廳派的卧底才奇怪。警察廳派的卧底會是誰呢?要怎麽樣才能得到警察廳的權限呢?”
反派往往死于話多,樓梯間已經傳來了來圍剿的警察的腳步聲。但米斯特爾輕松自在,還在對着屍體說話。
“諸伏景光和伊織無我都是魚餌,降谷零,我成功釣出了你,”她似是喟嘆什麽,又似是很滿意,仿佛喝過烈酒的紅潤唇畔揚起殘忍的笑意,“警察廳從半個世紀以來對組織的所有清繳準備、人員安排、組織情報,我該報備組織的報備組織,該銷毀的銷毀。這都要感謝降谷先生的幫助。”
已經是被子彈洞開的心髒,卻仍然感到錐痛。這是他收容米斯特爾後得到的未來嗎?
警察已經跑上了最後一層樓,抓捕行動只在須臾。米斯特爾蹲到他身側,握了握他還留有餘溫的手,再吻了吻他失去體溫的冰涼臉頰。
“是誰在對誰用蜂蜜陷阱呢?擁有蜜色皮膚的帥氣先生?”
耳畔傳來雀躍的清晰人聲,他的思維逐漸沉入永恒的黑暗。
在最後,他聽到窗戶被推開的聲音,警察嘈雜又有序沖進來的聲音、風見裕也的哭聲,還有“她從窗戶跳下去了”的驚呼聲。
墜落感就在一瞬間,降谷零被驚醒了。
他按了一下額頭,虛汗隐隐。
手機黑屏着,他摁亮一看,淩晨四點,自己根本只睡了兩個小時。
剛才他夢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對米斯特爾的一切隐憂,全數在夢境中爆發。
如果沒有操作好的話,這可能會變成預知夢。
降谷零苦笑一聲,坐起身子,打開手機。
不過,這個夢也提醒了他一些東西。
波本:【睡了嗎?】
蘇格蘭:【?】
波本:【有空問問那次奧本議員是不是也是被她帶走的。現在想想,她可能真的幹得出收到任務後直接把奧本議員先關一周的事情。】
蘇格蘭:【她不是只和你玩嗎,真的要我去問嗎?[斜眼]】
[該消息已撤回。]
蘇格蘭:【好的。[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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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本議員?”夏丘凜紀懂裝不懂,“被FBI關起來的那個?”
“……當我沒說。”
夏丘凜紀挑了挑眉,沒有追問,只說:“請遵守交規,開車的時候別說話。”
蘇格蘭閉上嘴。
他的右肩傷徹底恢複好了,于是領了司機的工作,開車。
今天開車是去神奈川縣,還是買炸丨彈,埋炸丨彈。
又一個廢棄倉庫,買賣炸丨藥的營銷點,人很少。
夏丘凜紀戴着口罩去買,這次買的量不多,因為她臨時發現自己在神奈川的安全屋火災廢棄了,沒地方放。蘇格蘭趁機半開玩笑地說一句“可以加入公安,公安幫你放”,夏丘凜紀翻個白眼就算聽見了。
買賣炸丨藥的都不是什麽好人,以防意外,夏丘凜紀要蘇格蘭在高處埋伏着。離開的路上,借用鐵皮折射畫面,她看着身後被自己引到一處開闊巷道,隐隐有圍堵跡象的三個蒙臉人,心裏頭悄悄嘀咕。這回埋伏真用上了。
有些人喜歡黑吃黑,花一份買炸丨彈的錢得到兩份炸丨彈,享受的就是鮮血與爆炸的刺激。
當然,如果要留自己的鮮血,這些人就不樂意了。
廢棄倉庫群內部建築構造複雜,躲藏和射擊視角都很好找。
夏丘凜紀灰眸一掃,簡單觀測之後,一個閃身躲入掩體,迅速掏槍扣動扳機,直接擊中一人的額頭。
——一樁地獄笑話,她自己額頭中槍過,知道額頭被擊中的人最難存活。
——這樁地獄笑話已經在死士營中無數次反擊中用上。
“我左你右。”
她對着耳麥說着,在散亂的槍聲中躬身潛行,快速竄到另一處掩體前,眯住桃花眼瞄準,食指輕動,扣動扳機,左前方的埋伏者頭部中槍,倒地身亡。
随着狙擊槍的一聲咻響,另外一個在她右前方的蒙臉人同樣頭顱中槍,一命嗚呼。
夏丘凜紀見着松一口氣,見四周再沒有危險氣息,就走出臨時掩體,明晃晃站在狙擊鏡下。
耳麥裏的蘇格蘭:“辛苦。”
夏丘凜紀:“你也是。”
蘇格蘭:“那就先離開吧?”
夏丘凜紀沒有回答他,她先前就隐約聽到另一個人的腳步聲,沒有離開。而現在,她站在巷口,更是穩穩吸引住一道視線。
躲在角落的,有些沒來由的惡意的,緊張的視線。
這樣的視線,她已經太過熟悉。
她等了一會兒,蘇格蘭沒有說別的話,于是她持槍走去。
雜亂的巷道淺淺回蕩着輕盈的腳步聲,聲音停下的時候,她沒有拿着槍的手也撥開了遮攔的油布。
槍口和巷子內彌散的血腥氣一同對準油布內躲藏的人,她輕嗤一聲。
“看了一場戲,怎麽樣,開心嗎?”
躲藏的人瑟瑟發抖着,男性,長臉黑發大鼻子寬下巴,戴着細黑框眼鏡。很路人的臉,眉眼又聳拉出苦相,看着像是會被壞學生欺負的高中數學老師。
“對不起,”那個男人恍恍惚惚地跪了下來,祈求道,“我只是路過,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對不起……”
蘇格蘭沒有再勸她離開,他慎重地保持沉默。
她反而要窮追不舍,對耳麥肯定道:“你看見他跑到這裏藏起來了。”
蘇格蘭無奈地說:“如果他有異動,我不會留手,但他只是藏着。你是要殺了他嗎?”
夏丘凜紀反問:“為什麽不?”
蘇格蘭也問:“為什麽要?”
那個倒黴男人還在祈求,聲聲入耳,甚至已經開始伏地磕頭,哭着說自己還等着晚上和好朋友一起去新開的火鍋店。
她從兜裏先摸出随身攜帶的迷藥解藥給自己吞下,再捏碎裝着迷藥的真空包裝,讓好用的招數再一次好用。
迷藥生效的前一刻,她擡腳踹開倒黴男人摸向口袋的手,一把手槍從口袋裏滑出來。
夏丘凜紀惡劣地哼笑,開槍擊飛這埋伏的手槍後,才站起身,滿懷閑情逸致地和蘇格蘭分說:“這個人靠裝炸丨彈賺錢,一些爆炸懸案說不定也是他興致上來時放的煙花,和我一樣,是一個殺掉也只會淨化空氣減少二氧化碳排放的存在。現在——你殺還是我殺?”
蘇格蘭沒有“迷藥能捏碎擴散迷暈人”的認知,他沉思着,說出最保守的方案:“他看起來已經被吓暈了,報警交給警方吧。”
夏丘凜紀輕啧一聲:“我不殺他也會殺別人。”
蘇格蘭語氣平靜:“至少這一次不是必要的。”
夏丘凜紀笑道:“如果我一定要殺,你要怎麽辦,殺了我嗎?”
蘇格蘭:“我能安心殺死的只有我自己。”
“你的生命只能用來威脅在乎你生命的人,”夏丘凜紀簡短地複讀波本說過的話,再問他,“蘇格蘭,你确定要這樣威脅我嗎?”
“我沒有威脅任何人的打算,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你又是怎麽想的?”蘇格蘭的語氣平靜而堅定,甚至反而問她,“你之後殺掉的人會是什麽人?組織要求的,可能威脅你性命的,可能阻攔你逃離組織的,還是你單純想殺的?”
夏丘凜紀聽煩了,這都在長篇大論什麽呢?
平心而論,蘇格蘭前面和她配合殺人毫無猶豫,眼前這個男性也确實沒有殺掉的必要性。這個男性不敢去報警。真報警了也沒用,她戴了口罩,沒露臉,特征不夠,證據不足,她又不是常駐人口,抓不了她,沒有滅口的必要性。
是的,不可否認,自己的煩躁有帶着惱羞成怒,她是說狠話表示自己要殺人,因此被蘇格蘭勸誡沒錯。但抛開事實不談,蘇格蘭就沒有錯嗎,他幹什麽說那麽明白?一副死谏的語氣?
再往前追溯,她就更理直氣壯了,有人偷偷藏在角落躲着,蘇格蘭為什麽不說?怎麽,生怕自己殺了他?團厭buff還在發力?
如果蘇格蘭能聽到她的心聲,一定會去辯解,他有持續盯着那個人,只是那個人确實沒有任何異動,所以他才沒有說,他認為沒有必要。
但蘇格蘭沒有超能力,夏丘凜紀也沒有耐心,她輕輕嗤笑一聲,就直截了當地對那個男人扣動扳機,接着油布一甩,蓋上他的屍體,蓋住蘇格蘭的視線。
系統刷屏似的發出提示,她習以 為常,當做沒事人一樣,對着耳麥說:“走吧。”
耳麥對面沒有回應,顯然,蘇格蘭不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