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情敵上門

情敵上門

顏予平複情緒,接起電話并率先開口問候:“陳代理,上午好。”

“上午好。”陳代理貌似周到地客套着,“這麽早致電,沒打擾顏先生吧?怪我忘了你才剛入職,怕是貴人事忙。”

顏予碰了碰臉上發癢的傷口,奉承話信手拈來,虛假得不遑多讓:“哪裏會有陳代理那般業務繁冗,日理萬機,有事您盡管說。”

陳代理悶聲哼笑,他自己是銷售做久了,有些假客氣的習慣改不掉。可顏予卻顯然并非如此,話裏能聽出明晃晃的抵觸。

但陳代理不以為忤,反倒覺得有幾分坦誠的可愛:“抱歉,假客氣慣了,叫我陳聞吧。”

顏予也笑了笑:“陳代理畢竟比我年長,要不我還是叫陳聞哥吧。”

陳聞聽來滿意:“那顏予弟弟,聊兩句?”

明白這是要開始說正事了,顏予坐直身體,應得爽快:“好。”

“是這樣,有兩家酒館老板很喜歡這次頌卿送來的老藤幹紅,說過幾天想要去酒莊參觀參觀。選酒,順便旅游,你那邊方便接待嗎?”

“參觀酒莊沒問題,但住宿的話,可能得另選地方。頌卿的莊園酒店關閉近三年,短期內收拾不出像樣的房間。如果陳聞哥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訂民宿。”

“住宿不用你管,到時候讓他們自己解決。”陳聞接着說,“對了,先前微信裏你提過的那個認養葡萄藤,定制專屬紅酒的計劃确定實施了嗎?”

“嗯,要做的。不過真正實施起來估計還要等段時間,有些細節還沒敲定。”

陳聞勸道:“具體方案可以之後慢慢弄,下周客戶過去時,你先稍微提一提初步的構想吧。這兩位的酒館都是會員制的,他們的顧客群體就特別鐘愛那些聽起來逼格滿滿的所謂VIP級服務。他倆多半會感興趣,回去了宣傳宣傳,搞不好就一藤一主,給你全包了。”

“那可使不得,我還指着這噱頭搞線上平臺呢!”顏予手指摩挲着記事本的皮套,“再說了,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葡萄藤自然也不能都拴在兩個老板手上不是?”

陳聞聽完連連稱贊:“不錯,相當不錯!看得出年紀雖小,但經歷不少。顏予弟弟,你這思慮周全的模樣,真是熟練得教人心疼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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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予不置可否:“還麻煩陳聞哥把兩位客戶的名字告訴我一下,我好事先做做功課。”

“放心吧,基本資料早就備好了,稍後發你微信。”陳聞身邊有人在喊他,“我這兒有點事,就先挂了。下周見呀,顏予弟弟。”

“下周見,陳聞哥,有事随時電話聯系。”

顏予将手機擱到桌上,擡眼沖門外牆壁上映着的人影,揚聲道:“請進吧,阚經理。”

倚靠在門框邊的阚澤也沒猶豫,邁步拐進了會議室,在顏予對面落座。

他目光探究,誇贊的話裏夾帶幾分揶揄:“小顏先生正式上任第一天,就為酒莊招攬來了客戶,能力果真不一般。”

“在其位謀其政,盡我的本分而已。”顏予面不改色,語聲沉着。

阚澤半晌沒再接茬,像是在掂量心中的話當講不當講。

顏予反倒沒顧忌,先行發問:“有件事不知道阚經理了不了解,那個撺掇羅毅鬧事的種植師是什麽背景?”

“撺掇?何以見得?”

“羅毅是簡單沖動,但并不會無理取鬧。在釀造車間守了一宿的人,大清早趕到葡萄園攔我這一遭,并且不問緣由直接發作。要說沒人添油加醋地煽動,我是不信的。”

阚澤點了點頭:“那人叫林軒,是幾年前游氏那邊派來的,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但想想也知道,還不就是因為不服你這個空降的主理人。

加上虞棟棟那個不設防的,沒準開心地到處跟人說你們是高中同學。同為種植師,擔心你倆老同學抱團,想要給你這個還沒來得及點三把火的新官一個下馬威,也不奇怪。”

顏予并非猜不出其背後目的,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下這個人,以便于日後拿捏或提防:“行,那我之後調他的人事檔案看看吧。”

顏予起身,作勢要走,阚澤果然忍不住開了腔:“既然說到羅毅,我似乎聽到小顏先生叫他師兄?”

“阚經理還是坦誠的時候更帥氣些。”

顏予複又坐回座位,“沒錯,羅毅是我的師兄。”

“也就是說,六年前去世的那位頌卿酒莊首席釀酒師岑伯,他是你的……”

“師父。”

顏予瞥了眼桌上的記事本,“也是家人,岑伯在十四年前收養了我。”

阚澤了然:“所以……”

“所以,阚經理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為什麽選擇來到頌卿嗎?沒錯,我是來報恩的。保住酒莊,也就保住了師父的半生心血,僅此而已。”

“那這樣的話,小顏先生該是認識懷頌卿的?”

“自然是見過的。”

“可為什麽面試的時候,不坦誠相告,倒要裝作不認識呢?”

“我說了,只是來報恩的。懷莊主既然已經失憶,我又沒想要他承我的情,那何必拿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人身份,徒增他的煩惱呢?”

這話挑不出瑕疵,阚澤也屬實看不出顏予旁的企圖,于是幹脆地接受并致歉:

“不好意思,小顏先生。俗話說,用人不疑。可我既然疑了,就還是要問一問的。”

顏予不以為意:“沒什麽,阚經理肯當面質疑而不是背後調查,已經算是對我這個疑似對家探子的充分信任了……”

阚澤忍俊不禁:“雖說不至于真交不起電話費,但在寧市西區酒莊集群裏,頌卿确實就是個過了氣的十八線,對家們早都不放在眼裏咯!”

顏予自是心知肚明:“沒關系,現在不是流行翻紅?忘了,那就讓他們再想起來。”

阚澤瞧出顏予的認真,下意識點頭。

“冒犯小顏先生了,我再次道歉。也是沒辦法,我之後不會在酒莊久待。可壞頌他……我是說懷莊主,他現下又是個失了憶的半殘,實在不得不謹慎些。”

顏予抿緊嘴唇,梨渦浮現,因對方脫口而出的“半殘”這種字眼。

不過,他顯然沒有介意的立場。畢竟目前來看,他才是那個站在二人的對立面,很可能別有居心的人。

顏予靜默一瞬,不動聲色道:“沒什麽可冒犯的,我的确隐瞞了部分事實。懷莊主身邊有個像阚經理這樣事事為他考慮的夥伴,真是令人羨慕。”

之後顏予轉移了話題,說起陳代理要帶兩位客戶來酒莊參觀選酒的事,以及認養葡萄藤的相關企劃。

阚澤暫且将心中的猜疑揭過,欣然表示酒莊發展的事全憑顏予做主,需要他的地方自當盡力配合。

*

随着五一假期臨近,寧市西區逐漸熱鬧起來。

頌卿酒莊內,曾作為莊園酒店的東樓也開始了恢複和翻新工程。

四月的最後一天,惱人的春風很是識趣地收斂了威力,似也要為即将到來的小長假旅游熱盡一份力,以免吓跑遠道而來的客人。

暖融融的晨陽照在肩頭,烘得人身心舒緩,光陰慢慢。

顏予和阚澤一起等在酒莊大門口,迎接到訪的客戶,給足了陳代理排面。

陳聞一下車就滿臉笑意地直奔顏予而去,全然沒有了初見時的趾高氣揚,熱絡得像是與失散半月的親兄弟重逢:“顏予弟弟,好久不見。”

顏予迎了上去,暗自猜測大約是卡洛酒莊的代理權有了眉目:“陳聞哥,好久不見。”

緊接着,他又越過身前人,沖後面兩位一邊颔首問候,一邊伸手相握:“任老板、呂老板上午好,歡迎光臨頌卿。”

阚澤也适時搭腔:“各位快請進吧,旅途勞頓,先喝杯茶歇歇腳。”

呂老板聞言打趣道:“來酒莊喝什麽茶呀?給我來杯幹白潤潤喉。”

在場幾個人頓時哄笑,顏予順勢接茬:“呂老板放心,知道您偏好幹白,已經備下伊穆的雷司令和頌卿自釀的幾款白葡萄酒。待會兒午飯時,您好好嘗嘗,給我們提提意見。”

呂老板頗感意外:“伊穆的雷司令?小顏大手筆!我格外偏愛幹白這事,可是連陳聞都不大清楚的,小顏不簡單吶!”

顏予沒故弄玄虛,如實相告:“也是趕巧,您和夫人常去的那家娜米餐廳,有位侍酒師是我舊識,來自勃艮第的多款幹白正是他家酒單上的招牌。”

呂老板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顏予的肩膀:“不錯,聰明又坦誠,我喜歡。”

“呂老板過獎。”顏予又轉頭面向另一位,不忘把一碗水端平,“酒可以晚點再喝,咱們先去茶室品品任老板摯愛的太平猴魁。”

任老板個性較為溫和,彬彬有禮:“多謝小顏款待,太有心了。”

顏予搖搖頭:“任老板不要見怪才是,選茶我真真是個外行,這款清淨雅和系列還是我們阚經理幫忙挑的。”

任老板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來自猴坑的特供?這實在是太破費了。”

顏予推開茶室門:“應該的。二位在酒莊艱難的當下,摒除一切外界因素,選擇了頌卿的老藤幹紅,這對我們來說是莫大的認可。”

衆人品茗吃茶點,談笑風生,而後由顏予帶領着前去葡萄園參觀。

進入老藤區,顏予擡手指着不同地塊進行說明:“這邊從前到後依次是三十年、四十年以及五十年以上的老藤。前段時間剛剛進行過一次拔除,眼下留存的都是一些狀态較好的藤株。頌卿未來的老藤幹紅不求數量,但求精良。”

“有魄力,也夠堅定,相信頌卿必然會越做越好。”呂老板誇贊過後,指着壟間插着的幾塊小小立牌問道,“小顏,那上面寫的什麽呀?”

“哦,這是頌卿剛開啓的新計劃,雲認養葡萄藤活動。等榨季到來時,用自己的藤釀自己的酒,專屬定制。”

顏予面向兩位老板,“立牌子的,即是有主,已被包下了。”

得了一罐特供級太平猴魁的任老板率先應和:“這計劃好啊!我館內那些老酒蟲要是知道了,怕得連夜飛過來。”

顏予笑如春風拂面:“兩位老板的朋友,就是我們酒莊的貴客。若是有哪位對此感興趣的,随時聯系我,一定盡力滿足。”

呂老板和任老板躍躍欲試,你一言我一語地低聲讨論起來。

站在顏予旁邊的陳聞,傾身向前,悄悄同他耳語:“顏予弟弟,真是釣得一手好魚啊!”

顏予沒應也沒刻意躲開,兩人相偎的身影,被綴在後方的阚澤瞧在眼裏。

*

參觀結束,一行人前往東樓餐廳用午飯。進入包房,顏予開口致歉:“不好意思啊,諸位。東樓目前正在整修中,所以一路過來有點亂。今天就由我來為大家侍酒,算作賠罪。”

“小顏,言重了。”

“可不是,來之前陳聞已經知會過,這哪裏需要賠什麽罪?”

席間,談論話題大多圍繞葡萄酒和生意經。阚澤雖是個外行,但畢竟在商場上打拼,酒桌文化裏浸淫已久,因此也融入得很好。

酒足飯飽後,兩位老板預備前往所訂民宿休息,相約第二天來簽合同。

陳聞卻沒有一道離開的意思,顏予有些不解:“陳聞哥,你不一起嗎?”

“我就在酒莊借住一宿吧,不用什麽像樣的房間,能住人的就行。”

顏予面露遲疑,陳聞又補充道,“你就不怕他倆明天跑單麽?我人在這裏,他們就必須來,免得你白忙活一場。順道把你那個認養葡萄藤的企劃,也開會詳細介紹一下。”

顏予雖覺得不至于跑單,但保險些總無妨:“那就謝謝陳聞哥了,為我考慮這麽多。”

陳聞笑笑:“我說過我是擅長權衡利弊的小人,但可絕不是忘恩負義。卡洛酒莊把下個月在滬市舉行的第一場國內品酒會交由我來辦了,所以眼下這就算是我的回禮吧。”

“陳聞哥不必客氣,這功勞我可不敢獨貪,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近幾年智利酒莊在業界崛起,卡洛确實早有進入中國市場的打算。你的能力和履歷又剛好符合他們的标準,我的推薦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顏予弟弟添的可不是一般的花,那是事成後慶功的禮花,我心中有數的。”

顏予便不再推脫多言,淺笑着應道:“共贏最好。”

午後,豔陽當空。明亮的光束傾瀉而下,如火眼金睛的紫光手電,霎時照出晶瑩白瓷上的一抹微瑕。

背光而立的陳聞凝眸盯着眼前人,爾後倏地擡起手,伸向顏予臉頰,在将觸未觸時停住。

他指着那道已然淡成淺粉色的長長傷痕,關心道:“臉怎麽傷了?”

顏予下意識想後撤又止步,只稍微偏了偏頭,擡手邊摸邊答:“沒什麽事,前兩天拔除老藤時,不小心劃到了。”

同一時間,目送兩位老板離開後的阚澤回過身,旁觀着不遠處交談的兩人。

他像個技術娴熟的業餘狗仔,不動聲色地掏出電話,撥了靜音。然後劃開相機,按下數個十連拍,動作一氣呵成。

接下來是選圖流程,阚澤挑了三張看起來最是暧昧不明的,放大再截圖,發送給了身在醫院的懷頌卿。

顏予或許只想報恩,但他兄弟的心思卻未必如斯單純……

越挫越勇的阚經理再一次走到了危險邊緣,開始瘋狂試探:[你家酒莊主理人兼首席釀酒師才剛上任沒幾天,就給你拐回一情敵,驚不驚喜?]

懷頌卿半晌沒回複,他于是繼續火上澆油:[咋?信號不好啊?斷網了?]

這次很快有了回應,阚澤一臉壞笑地點開,看到懷頌卿問:[顏予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你就是這麽幫忙照顧人的??]

糟糕,光顧着刺激好兄弟,忘了自己辦事不利這茬,阚澤心虛卡頓。

下一秒,迅速遭遇反殺:[怎麽?你也信號不好?斷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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