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莊主特輯

莊主特輯

翌日清晨,顏予巡視完發酵車間,吃了口早飯便匆匆趕到果園之中。

布置好簡單的直播設備後,他擡臂看了眼腕上的表,距離八點開播還剩差不多半小時。

因為提前找人清理過,此刻果園內不光雜草盡除,還增添了幾處可用于拍照打卡的設施。

顏予踱步朝牆邊的三株桃樹走去,行至樹下站定,他舉目細看那些翠綠欲滴的橢圓形葉子以及尚未全然成熟但已是青中帶粉的新鮮果實。

仰頭呆立片刻,顏予聽到從自己後方傳來熟悉的電動輪椅聲響。

這一次,他沒有如初回寧市時那般意外無措,而是游刃有餘地調整了下臉上的表情,繼而轉頭與來人視線相撞。

懷頌卿難得穿了件淡藍色襯衫,比起日常的黑白灰搭配更顯休閑輕松些,将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削弱不少。

“怎麽?顏總釀這樣盯着我看,是我穿藍色很糟糕嗎?”懷頌卿眉梢輕擡,調侃道。

顏予立時收回發愣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解釋說:“沒,就是比較少見懷莊主穿這樣淺淡的顏色,有點不适應。”

“哦,昨天看顏總釀直播時穿了藍色,覺得十分好看。”懷頌卿揚唇,用最坦蕩的語氣說着極暧昧的話,“所以,我今早就嘗試了下。”

顏予點點頭,反觀他自己,倒是為了幹活方便特意選了套不常穿的深灰色衛衣褲。于是猛地打眼一看,兩人像是互相調換了裝扮。

懷頌卿似乎很滿意這樣的默契,笑着開口講起正題:“虞棟棟等下要和阚澤去聽區裏的宣講,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所以直播這邊就沒辦法過來了。”

“嗯。”顏予走近兩步,“沒關系,我自己播也可以。”

懷頌卿的眸光不加迂回地投射進顏予眼中:“顏總釀,換我這莊主來當你的一日助播如何?”

“不用了,我一個人就行。”顏予唇邊的梨渦霎時顯現,拒絕得很是幹脆,“再說今天要播的內容是種花,不太适合懷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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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頌卿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輪椅扶手:“哦,這樣啊,那我這個半殘大約确實是有些礙事……”

說完,懷頌卿當即調轉輪椅,作勢要離開。

緊接着如他所料,染上幾分焦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沒覺得你礙事,只是直播間的網友說不準會開些什麽玩笑。還可能有黑粉出沒,說很難聽的話,懷莊主沒必要……”

“所以,并非覺得我礙事,而是在擔心我嘛?”懷頌卿折回至顏予跟前,“顏總釀,你好像把我當朵嬌花了。”

顏予倏地擡頭,順利在懷頌卿眼中捕捉到一絲尚未散盡的戲谑笑意,随即立刻反應過來這人壓根沒有生氣,不過是在逗弄他。

顏予側身将架子旁挂着的花籽袋取下,扔給輪椅上的人:“既然懷莊主這麽渴望風吹日曬接地氣,那我也不好橫加阻攔,還請認真種花吧。”

懷頌卿瞧着眼前的顏予像只炸了毛的小貍花貓,整張臉因為氣呼呼而顯得格外生動。他一面暗嘆自己的惡趣味,一面心滿意足地垂眸低笑。

*

上午八點整,直播準時開啓。

有幾個前一日發言較多的熟悉ID很快出現并在評論區打招呼問好,約莫是設置了開播提醒,這令顏予頗感意外。

[早啊,帥哥哥主播,今天是只有你一個人嗎?]

“不是的,還有一位助播。”

顏予沖屏幕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徑直将手機對準懷頌卿的上身,“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我們酒莊的莊主。”

懷頌卿聞言,馬上扯出了一個堪稱讨好的醒目笑容:

“大家早呀,我是顏總釀今天的直播搭檔,不夠專業但保證服從。”

[救命,這什麽神仙酒莊,帥哥含量超标了吧?!]

[哦買噶,真是好一張政變穩贏的貴氣狠人臉吶!!!]

[樓上的形容力簡直絕了,不像我只會撕心裂肺喊偉大……]

雖然預料到懷頌卿的顏值不至于收獲什麽負面評價,但放任他如此被人品頭論足還是令顏予有些後悔答應其出鏡。

只消片刻,顏予便不動聲色地移開了手機攝像頭。

看着滿屏彩虹屁逐漸變成對懷頌卿再度出鏡的呼喚時,顏予內心不由自主地湧起了一股無可言說的獨占欲。

幸而過往數年,壓抑對懷頌卿的渴望早已成為顏予的日常必修課,且他一貫是個全勤且滿分的優等生。

顏予咬緊牙關,放緩呼吸,爾後若無其事地對着屏幕開口道:“我眼下所在的地方是頌卿酒莊的一個廢棄果園,先前想着與其閑置,不如幹脆改造利用起來。所以,就請著名的景觀設計師阚澤先生幫忙重新做了設計。”

顏予自左向右平穩地移動手機:“之後這裏會作為一處拍照打卡場所,目前秋千、長椅和鐵藝拱廊都已經安置完成,而我們今天的任務是在設施周圍遺留的空地上種花。過兩三個月,直播間裏雲種花的小夥伴們可以親自來驗收成果哦。”

“哦,對了。”顏予又将手機轉向果園東側,“牆邊那三棵桃樹都已挂果,等成熟後會試釀一款桃子果酒,到時抽獎給大家嘗嘗好不好?”

評論區立時飄過成片的舉手表情,熱鬧程度令人不禁懷疑是杜爵安排的水軍。

顏予震驚之餘,抿唇淺笑:“沒想到桃子竟然這麽受歡迎,那我争取多……”

話沒說完,彈幕畫風便因為不遠處懷頌卿操控輪椅意外入鏡而瞬間突變。

[天吶,懷莊主原來是殘疾人嘛?剛還以為只是普通坐着……]

[我倒是看出扶手和靠背不似尋常椅子,但沒敢直說。]

[心碎啊,不過感覺美強慘更帶感了是怎麽回事?!]

顏予倏地将手機調回前置攝像頭,接着迅速把諸如殘疾、腿傷和慘等一系列字眼加入到後臺的屏蔽詞彙中。

不知情的美強慘當事人帶着小鏟子去而複返,面上神色似在邀功:“給顏總釀把工具拿來了,咱們先種秋千附近吧,我可以幫忙舉手機。”

“用不着,這個比人好用。”顏予接過鏟子,拎起立式支架邁步走開。

懷頌卿滿頭霧水地微蹙起眉頭,沒得誇獎也就罷了,怎麽好像還瞪他一眼……

架好手機後,顏予舉起兩只花籽袋對着屏幕展示:“這裏面分別是藍目菊和滿天星,穿插種植更有氛圍。淡紫和純白相間的配色跟秋千很搭,待盛放時拍照應該會蠻好看。”

“那到時候,顏總釀是不是要給大家拍幾張賣家秀照片吶?”懷頌卿刻意将尾調拖長幾分,沒皮沒臉似地哄人。

“沒問題啊。”顏予邊蹲下身開始挖花坑,邊回答問話,态度有所緩和。

懷頌卿于是又向前湊近了些:“那我也可以助拍喲,畢竟來照秋千這種景的肯定會有不少情侶,顏總釀單人演示怕是不夠到位。”

顏予脊背一僵,覺得懷頌卿不太對勁的第六感卷土重來。

他下意識扭頭去看,殊不知這人正俯首貼近,側臉将将擦過他鼻尖,仿佛是對地上剛成型的土坑大有興趣。

顏予驀地屏住呼吸,打算後退拉開點距離時,卻反被懷頌卿得寸進尺地攥住了小臂:“顏總釀,助播也想參與一下。我挖坑來你種花,怎麽樣?”

“好吧。”顏予沒再拒絕,畢竟自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偶爾心血來潮地想要體驗下人間疾苦實屬正常,“那我撒花籽,你挖坑小心點。”

陽光斜斜地鑽過桃枝間隙,碎裂光斑灑落在搖晃的秋千和勞作的人影上,拼湊出一幕歲月靜好的悠閑夏景。

[嘿嘿,兩天三磕,是誰又幸福了我不說!]

[這一對也好般配,每天在各個牆頭爬上爬下,就是我的健身日常……]

種花過程中無法查看手機,但顏予并沒有停止跟直播間的網友互動,搜羅話題時他想起了從前在大學裏和森奇一起種花的過往。

“那會兒特別逗,為了給花施肥就去找家住附近鄉下的同班同學買發酵的雞糞。同學很善良,盡管覺得我倆有病,還是說不用給錢免費送,但必須自提。

我倆騎自行車弄回一桶,結果施肥時不小心手抖放多了。沒過兩天,發現有肥傷。然後森奇提議猜拳,誰輸誰就得拿一次性筷子往花盆外挑三十秒雞屎。”

顏予講完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其實當初森奇之所以願意陪着一起胡鬧,不過是因為那段時間他剛剛在同城的美院光榮榜前,單方面徹底地終結了自己的初戀。

哪知如今,時過境未遷,事非故人在。講不清,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顏予側身回看,恰巧某位正在體驗生活的懷姓故人喊出了一聲走調的“啊”……

他趕忙扔下花籽,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懷頌卿旁邊蹲下身,而後徑直将對方疑似受傷的左手托起來查看。

瞅見指縫間溢出的鮮紅血跡時,顏予忍不住開口質問:“地上的土和手上的肉都分不清嗎?眼睛是幹什麽用的?”

“不好意思啊,溜號了。”

懷頌卿壓低嗓音,确保只有他倆能聽清,“似乎很少見顏總釀笑得像剛才那般自在開懷。”

顏予呆愣須臾,接着猛地起身,不過還沒來得及邁步便被扯住袖口。

“去哪兒?”懷頌卿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複又擡眸看向眼前人,語氣裏竟莫名透着股委屈,“我,有點疼。”

顏予眉間的褶皺更深,但仍狠心地掙脫鉗制,邊轉身邊解釋:“我去拿點水和藥來,得把傷口沖一沖,再消一消毒。鏟子上有泥,不幹淨。”

顏予匆忙地跑去跑回,氣都還沒喘勻就開始為懷頌卿處理傷口。他全程面色嚴肅,無意間釋放的低氣壓連隔着屏幕的看客們都跟着噤聲半晌。

倒是懷頌卿,始終饒有興致地盯着顏予的動作,模樣滿足。

[咦嗚,顏總釀板起臉,怕怕……]

[咋回事?離開了沒一會兒,這倆人難不成是互穿了嘛?!]

[哈哈,狠人秒慫,美強慘客串病弱嬌,是道德的淪喪還是愛情的力量?]

“謝謝。”正對着屏幕鏡頭的懷頌卿舉起包紮完畢的手,頗為盲目地誇贊,“顏總釀真是厲害,這麽醜的創可貼都能貼得這麽好看。”

顏予整理好東西,站直身體:“麻煩懷莊主接下來還是袖手旁觀吧,畢竟醜的創可貼我也只翻出一枚,再傷的話您就得想辦法自愈了。”

顯然示弱和耍寶都不大奏效,懷頌卿無奈改走聽話風:“好的,那辛苦顏總釀了,我在這裏為你加油!”

顏予微不可聞地嘆口氣,準備繼續去把剩餘的一小方地塊種完。

穩當沒多久,懷頌卿便故态複萌。他伸手從支架上取下手機,瞧着最新一條彈幕微揚起嘴角,并開腔念了出來:

[奶兇兔子和秒慫大灰狼,頓時感覺更好磕了是怎麽回事?]

“奶兇兔子是說顏總釀,秒慫大灰狼就是我了,對嗎?”

懷頌卿面露疑惑,眼神求知若渴,宛若一名勤學好問的三好學生,“更好磕了又是什麽?”

沒等彈幕給出回應,懷頌卿便迫不及待地舞到了另一位正主跟前:

“顏總釀,直播間裏有人說好磕,是指我們很般配的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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