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資聰穎
天資聰穎
“顏予,想得到什麽,你得學會自己張嘴說‘要’。”
同樣的話,在很多年以前,他也曾聽懷頌卿說過。
那時候的顏予,尚未清晰辨別出自己對懷頌卿的感情究竟分屬哪一種,只是本能地希望把好的東西都給對方。
每個難得碰面的寒暑假,顏予會想方設法地圍着懷頌卿打轉。
哪怕大部分時間裏,懷頌卿都忙着畫圖,并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到他身上。
但顏予從不會覺得無聊,就模樣乖巧地坐在懷頌卿的書桌旁。寫完學校布置的作業,便繼續做師父岑伯交代的任務。
仿佛只要有這個人在,任何事情都可以脫離枯燥,變得格外有趣起來。
當然,顏予也會時不時地搞出點動靜去吸引懷頌卿的注意,引對方主動跟他說上幾句話。
其中最常見的把戲是問懷頌卿吃不吃這個,喝不喝那個……
再有就是用盡各種手段搜羅寧市周邊的新奇建築,然後獻寶似地介紹給懷頌卿,以換得一起出門的機會。
後來,懷頌卿偶爾會反問顏予喜歡什麽,有沒有哪些地方想去,不過往往只能收獲一個類似“無所謂”的回答。
久而久之,懷頌卿便似乎開始對此愈發不滿。
某天,他曲起指節輕輕地彈了彈顏予額頭,面上故作嚴肅:
“顏予,不要總是一味遷就我的喜好。你自己難道就沒有什麽偏愛或是想擁有的嗎?”
“我就是……都可以啊,也沒什麽特別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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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頌卿無奈嘆氣,顏予雖然表面看似怎樣都好,可實際上當他認準了一件事情的時候又固執得要命。
“這樣吧,幹脆給你起個小名,就叫‘要要’。希望它能時刻提醒你,但凡遇到想争取的,須得學會開口說‘要’。”
縱然對疊字有點嫌棄,但十幾歲的顏予瞧着眼前人唇角的笑,還是覺得萬事萬物,倘若與懷頌卿沾邊,皆是最好。
“顏予,你想要嗎?”懷頌卿的嗓音刻意放柔,微揚的尾調裏藏着誘哄,“可以跟懷頌卿光明正大耍流氓的名分。”
顏予怔怔地看向對方,一時間有點分不清身處何時何地。
直到懷頌卿伸手覆上他的臉頰,溫熱觸感瞬間将懵然的大腦喚醒。
這一回,深知自己所求的顏予未有猶豫,而是語聲堅定地答了:“要。”
話音落地,顏予後知後覺地感到難為情。他緩緩垂下視線,同時歪頭用臉蛋蹭了蹭懷頌卿的掌心。
被蹭的人自然是心內愉悅感滿溢,不過嘴上仍忍不住打趣:“态度不錯,可惜顏總釀的技術還有待提高,需要勤加練習才是。”
顏予聞言先是一愣,緊接着反應過來這話是在笑他剛剛吻人時準頭不行……
耳尖可以紅透,但氣勢不能輸。
于是,他擡起眸子反問道:“懷莊主的技術,難不成就很好嘛?”
“說不如做。”懷頌卿眉梢輕挑,徑直傾身向前,盯着咫尺處的瞳仁提議,“讓莊主親自給你做個示範,如何?”
話問是問了,可懷頌卿并沒有給顏予講出答案的機會,而是趁着其唇瓣微張時,果斷地湊了上去。
鼻尖相抵之際,顏予囫囵不清地“唔”了一聲,接着下意識地想要後退。
懷頌卿察覺顏予的意圖,迅速擡手攏住其後頸,不容拒絕地往前帶了帶。
一陣難解難分的交纏厮磨終了,顏予的下唇被懷頌卿輕巧叼住,意猶未盡地吮吸片刻才又松開,逗着人玩兒似的。
顏予抵在懷頌卿胸前的手不滿地推了兩下,懷頌卿便笑着撤開些距離。
“顏總釀對我的技術可還滿意嗎?”
懷頌卿複又湊近,指尖劃過顏予鬓邊,替其擦去冒出的細密汗珠,“夠不夠資格教你?”
顏予故作鎮定地以問代答:“懷莊主的技術這麽好,莫非是實踐經驗豐富?”
“冤枉啊……”
懷頌卿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欲開口時卻被門口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打斷。
“哎呦,不好意思啊,來得好像不是時候?”阚澤斜倚着門框,一臉的促狹表情,“那個,要不我等會兒再來?”
“用不着。”懷頌卿直起身子,接着調轉輪椅将背後的顏予遮了個嚴嚴實實。
懷頌卿面上全然看不出遭人抓包的局促,立時反唇相譏,拿捏起好友來,“你到得夠晚的,片尾曲都播完了那種。”
阚澤撇了撇嘴:“切,那走吧。綜藝節目組都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了。你倆這莊主和主理人都不露面,留我一個外人送客,總歸不是個事兒啊!”
顏予當即起身,迫不及待地想要借着正事平複自己居高不下的心率,以及短暫逃離和懷頌卿獨處的窘境。
懷頌卿一眼便看穿顏予的心思,也無意勉強,只是在對方經過身邊時扯住其衣袖,并給出了之前問題的答案:
“沒經驗,我這純屬天資聰穎。”
*
頌卿酒莊大門口,伍喆擡眼瞧了瞧趕來送別的三人,發覺其中沒有杜爵和郁思琛的身影,便黑着臉鑽進了保姆車。
倒是導演王碩似乎對為期一周的拍攝很是滿意,坐上副駕駛座後,還不忘搖下車窗玻璃再次致謝。
節目組的車隊方才駛離,阚澤的電話緊接着就響了起來。
阚澤同對面的人簡短聊了幾句便挂斷,而後跟懷頌卿交代:“EMBA班那幫人搞團建,從新疆回來正好經過這兒。他們聯系杜爵攢了個局,讓叫上你。”
“嗯。”懷頌卿應着阚澤的話,目光卻落在顏予的梨渦處,“約在哪兒了?”
“說是在金臺公館的天殊苑。”阚澤慣會察言觀色,替好友排憂解難,于是自作主張地添了句,“也就是吃吃飯,聊聊天。小顏先生明晚跟我們一起吧,權當多認識幾個朋友。”
顏予只當這是因為他也在場才不得已講的客套話,想也沒想便搖頭拒絕:
“我就不過去了,還有些工作要做,阚經理和懷莊主好好玩。”
“哦?我倒是想聽聽,什麽工作比陪老……板重要?”懷頌卿板着的臉和莫名奇妙的停頓都令顏予有些摸不着頭腦,他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應。
阚澤瞅着面前別扭的兩人和逐漸僵持的氣氛,不得不再度開腔力挽狂瀾:“去吧,小顏先生。杜爵多半會帶上郁思琛的,他跟這群人也都不熟,應該盼着你能去陪陪他呢!”
顏予順從地點點頭,餘光瞥見懷頌卿緩和些許的臉色後,不禁松了口氣。
但同時他又倍感挫敗,好像有名分的第一天就被自己搞砸了呢……
*
翌日傍晚,位于青霧山南坡的金臺公館在晚霞映照下,分外柔美靜谧。
象牙白色的複古建築與濃綠幽深的山間景致相得益彰,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姿态恭謹地在前方引路。
顏予放慢腳步,綴在懷頌卿身後。
進入天殊苑的前院中,随處可見一些諸如景觀噴泉、戶外壁爐以及供小鳥戲水的柱盆等典型歐式元素。
不過,所有的裝飾設計都并非華美絢麗,而是素雅的小清新風。
鵝卵石小徑和選料考究的中性色家具,更是給人一種自然和諧的舒适感。
石雕涼亭下的冷餐區,聚集着十來個手拿香槟杯閑談的男士,皆是精英打扮。
杜爵率先留意到門口的動靜,繼而擡臂沖好友的方向舉了舉杯。
旁邊幾位也順勢扭頭望過去,看清是誰以後都積極地迎上前打招呼。
顏予識趣地頻頻退後,可好像衆人的注意力亦随着他的動作産生了偏移。正感覺疑惑不解時,就聽見懷頌卿揚聲介紹道:“他叫顏予,是……”
“各位好,我是頌卿酒莊目前的主理人兼釀酒師。”不等懷頌卿說完,顏予便心領神會地接了茬,“今後若是有紅酒方面的需求,還請盡管找我。”
末了,他不忘從兜內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名片,挨個遞了一圈。
恰在此時,另一邊的露天花園內。
獨自坐在長椅上的郁思琛喊了聲“顏予哥”,并招手示意他過去。
顏予點點頭,同在場的幾位老板禮貌地致歉後,轉身離場。
他光顧着慶幸這兩天暈頭轉向的自己,還能在出門前臨時起意揣上那沓名片,并未察覺懷頌卿緊鎖的眉間。
郁思琛拉顏予坐下,喚來服務生,給他要了杯香槟和點心。
顏予則首先關心起對方的傷勢:“腳踝沒事吧?醫生怎麽說?”
“問題不大。”
郁思琛無所謂地笑笑,一口吞掉杯中剩下的酒,“就是普通扭傷,我現階段反正也沒打算進組,不耽誤什麽事兒。”
“那就好。”顏予舀了勺蛋糕放進嘴裏,繼續問道,“你騎的馬會受驚,是伍喆做的吧?”
“是他那個助理小周突然沖向我導致的,但背後下指令的人必然是伍喆。”
顏予當時雖然并未親眼目睹事故的完整過程,但也猜得八九不離十。
他語氣擔憂地提醒郁思琛:“你之後還要跟他一起錄節目,記得多提防些。對了,伍喆那頭不會借你和杜總的事大做文章吧?”
“不會,顏予哥放心。杜爵之所以不避諱和我的關系,無非是因為眼下這個圈子裏根本沒人敢爆他的料。”
郁思琛傾身上前,碰了碰顏予手中的酒杯,“不過,顏予哥今天怎麽會跟着懷莊主他們一起過來?”
顏予坦誠答道:“這種場合帶我參加,應該就是想讓我多認識認識商界的人吧,對之後的酒莊生意有幫助。而且阚經理說你跟他們也不算熟,大約會希望有人陪着說說話。”
“确實,謝謝顏予哥。”郁思琛眉開眼笑,一臉的受寵若驚。
不過片刻後,他又湊近些許,給顏予科普說:“但是哥,你可能不知道,他們這個小團體聚會從來不邀請外人的,除非是以家屬身份。”
顏予沒承想還有這回事,面上神色有一瞬的恍然,眼光不自覺地朝着花籬邊正同人聊天的懷頌卿飄去。
郁思琛瞧着眼前一幕,忽然福至心靈,神秘兮兮地悄聲問:“顏予哥,你和懷莊主該不會是……”
顏予無意隐瞞,遂徑直點了點頭:“嗯,昨天才确定下來的關系。”
“怪不得感覺你倆之間的氣氛不大對勁,我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敏銳。”
郁思琛的嗓音壓得更低了些,“到哪一步了?親過了嘛?還是說已經……”
顏予震驚地看着眼前人,不禁感慨初次見面時,他給郁思琛打上的內向害羞标簽實在是偏差得有些離譜。
心內暗自吐槽,但顏予嘴上還是有問有答的:“只是……親了親。”
“就這樣?”
郁思琛好似不太滿意,“我先前聽杜爵說,懷莊主可是一貫的禁欲系,身邊沒有過什麽人的。如今老房子着火,竟然還能忍得住,怕不是不太行吧?”
顏予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直到郁思琛接着問道:“哥,你對懷莊主的傷了解多少?會影響那方面的功能嘛?”
他這下才想明白,對方指的“不太行”是什麽?!
顏予本欲反駁,然而卻驀地發覺自己屬實不知。他的思緒就此跑偏,一邊內疚對懷頌卿的關心似乎不夠,一邊開始猶豫要不要跟阚澤側面打探下……
沒等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一道熟悉的聲線自斜前方不遠處,悠悠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