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撕心決裂
撕心決裂
窗外夜色愈濃，雨勢漸歇，天邊隐隐現出幾顆繁星。
邁巴赫的引擎聲攪亂安谧，最終止息于山頂小屋院外。
顏予放下手中瓷杯，扭頭瞥了眼西屋房門，本想着離開前再留宿一晚的。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随後拎起行李箱，關燈出屋。
淩肖徹倚在車旁，聽見響動後立即起身上前迎接。
“Yu，來，快把箱子給我。”
不等顏予開口拒絕，淩肖徹便積極地從他手中搶過，“去車上坐着。”
“謝謝。”
顏予牽起唇角，朝副駕駛座走去。
兩人駕車自山頂一路而下，很快就又重新返回西區酒莊集群中，不過卻是徑直開進了淩家大門。
淩肖徹殷勤地将人送至莊園酒店的三層套房內，放下行李後，他笑着回身跟顏予講：“幸好還剩下這麽一間，你盡管住着。先好好休息，煩心的事都別去想。”
顏予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除了謝謝，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這一次，多虧有你幫我，Ling。”
淩肖徹走到顏予身邊，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側，安慰道：“什麽也不用說，我們之間不必這樣客套。趕緊沖個澡，然後睡一覺。明天醒了就喊我，到時陪你吃頓好的，拯救壞心情。”
“嗯，你也早點休息吧，辛苦。”
顏予将人送出門後，便去洗漱，再回到床邊落座時已過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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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巧是森奇的午休時間，于是他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喲，忙着談戀愛的人還能抽出時間聯系朋友，真是受寵若驚呢。”
森奇語氣誇張，揶揄意味明顯，“阿顏，有何貴幹吶？”
聽到好友慣常的打趣方式，顏予難得輕松一笑：“那自然是……無事不尋三寶殿的，誰叫我們阿森神通廣大呢！”
“哼，少來這套……”
森奇無奈嘆氣，“又出什麽事啦？”
“你還記得淩肖徹嗎？”
顏予倚靠到床頭，開口直奔主題。
“哦，是淩氏集團那個二公子？你跟他應該挺熟的吧，從前不是一起在歐洲酒莊當過學徒嘛？”
“嗯，不過對于同事，我向來不大關注工作以外的其他方面。”
“确實。”
森奇呵呵笑了兩聲，“淩家的事，我恰好有條可靠門路。你想查什麽？商業機密之類的，興許有點困難哈。”
“那些事，你敢查，我也不敢要啊。”
倦意倏然上湧，顏予擡手捏了捏鼻梁，“我只是想了解下淩肖徹的過往感情經歷，還有他目前的家庭處境。”
“咋？他是……看上你了？”
森奇倒也不覺意外，“想知道這種豪門八卦不難，等我消息吧。”
顏予道了聲“晚安”後，切斷通話。
臨睡前，他點開和懷頌卿的微信頁面，把近些天的聊天記錄來回翻看了十幾遍，并挑出其中數條放進了收藏裏。
“等明天回來後，不知道懷頌卿會不會氣到打電話罵他……”
顏予按滅床頭燈，兀自嘟囔了一句。
*
翌日上午，顏予是被敲門聲叫醒的。
他蹙眉睜開眼時，恰好枕頭邊的手機也震動起來。
顏予猶豫了須臾，最終選擇拎起手機去應門。
他擰動把手，門板堪堪被拉開一道縫隙，外面的淩肖徹便迫不及待地開口，模樣說不上是急切還是興奮：“Yu，懷莊主找上門啦，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顏予瞥了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了然地點點頭：“Ling，你不用擔心，我去跟他談一談。”
“嗯，我不擔心！”
淩肖徹跟在顏予身側，一同朝院門口走，“你和懷莊主之間的事，外人不好多說什麽。但作為你的朋友，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顏予扭頭沖淩肖徹笑笑，話術仍是那句不變的：“謝謝你，Ling。”
院門外，懷頌卿脊背筆挺地端坐于輪椅之上，視線不偏不倚地追随着朝自己而來的身影。
顏予走到近前，脫口而出的第一句是：“還以為你只會打通電話來罵……”
懷頌卿幾乎氣笑，但瞧着顏予眼下并無青黑，發梢有點翹，鬓邊仍可見輕淺壓痕，擺明就是才睡醒的模樣。
他稍稍放下心來：“我哪裏有資格罵你……要要，恨我嗎？”
“你指什麽？是游董不願我陪你回蒲城過年，還是他趁機将我趕出酒莊？是你派人調查我，還是你的隐瞞與不信任？”
顏予搖了搖頭，語調輕松似全然不在乎，“如果你說的是這些，那麽我并不介意，更不可能恨你。”
“不恨我，為什麽這樣一走了之？”
“懷頌卿，從十幾歲時我就堅持這樣直呼你的姓名，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渴望走進你所在的世界，縱然明白那其實可以算是天方夜譚。
後來，你說要我離開，去追尋自己的未來。我也聽話地走很遠，拼命努力地工作學習。我抱着一絲殘存的期許，猜想是否只要足夠優秀就能站到你身邊。”
“要要……”懷頌卿面色難看，微不可聞地又喚了一聲。
顏予卻作勢轉身要走：“懷頌卿，我真的不恨你，無論從前還是現在。我只是難過自己終究不值得你的信任，無論從前還是現在。”
話音落地，顏予看了看等在院門口的淩肖徹，邁步離開時又揚聲補了句：
“懷頌卿，我想要的是和你并肩，而不是躲在你身後。”
顏予講完，便毫無猶豫地走向淩肖徹所在的方位，而眼前這一幕深深刺痛了只能袖手旁觀的懷頌卿。
盡管他明知顏予現下的所作所為背後必有隐情，但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顏予方才的話裏多半藏有真心。
“終究是讓他失望了……”
懷頌卿自顧自地呢喃，停在原地靜默半晌後，才終于被衣袋裏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喚回了神。
他瞄一眼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按下接聽鍵：“喂？”
“剛落地寧市，就跑去淩龍找顏予了是吧？你倒真是不嫌丢人……”
游凱程的聲音裏透着幾分恨鐵不成鋼，“趕快回酒莊來，我和你冉姨已經等你半天了。”
懷頌卿“嗯”了一聲，便徑直挂斷，少見地耐心盡失。
*
剛進入酒莊大門，阚澤就從東樓一層竄了出來。
他沖着懷頌卿揮揮手，揚聲道：“在這兒呢，正巧快到午飯時間了，索性湊一桌吃吧。”
懷頌卿點點頭，稍微緩了緩情緒，但臉色看上去仍舊不大好看。
“壞頌，別着急。小顏先生估計就是一時生氣想不開才投了敵，等事情解決後你乖乖跪下認錯。他那麽喜歡你，應該會立馬原諒的。”
阚澤踱步走在懷頌卿身前，一邊安慰一邊插刀。
包廂的門半敞着，許冉擡眸瞥見來人後，立即開了口：“小卿，餓壞了吧？快上桌吃飯！”
沒等懷頌卿應聲，游凱程便面露不滿地接腔：“他現在哪裏還需要吃什麽飯吶，人家有情飲水飽呢……”
懷頌卿停到桌邊，甚至懶得看一眼對面的兩人，語聲亦透着冰冷：“飯還是要吃的，畢竟剛從西南回來。那小村子裏連手機信號都沒有，這趟實在苦得很。”
說完，他便夾了口菜放到盤中，似在佐證自己方才之言。
許冉面露疑色，起身拿過公用湯勺舀了一小碗排骨湯，擺到懷頌卿手邊。
然後，她才慢悠悠地開始試探：“小卿去西南那邊是出差嗎？應該還是為了紅酒小鎮的項目吧，真是辛苦了！”
“沒有，去辦點私事，想要找個人。”
懷頌卿點到即止，但瞧着許冉那般手足無措，徑直丢下湯勺的模樣，明顯他這弦外之音已盡數入了對方的耳。
懷頌卿置于桌下的手從褲袋中掏出電話，給遠在西南的張司機發了條短信。
而後他微不可聞地吐出一口氣，胸口郁結的煩悶得以纾解分毫。
*
“沒有煩悶是一杯酒解決不了的，實在不行的話，那就再來一杯。”
淩肖徹從吧臺處端着托盤走回窗邊位置，落座後他指着杯子挨個給顏予介紹。
“Yu，這些可都是我的心頭好，你來挑一杯嘗嘗？”
顏予笑笑，視線掃過面前五彩缤紛的酒液，最終選定了深藍色的一款。
“就這個吧，很漂亮的層次感。”
“Blue Devil，藍魔。”
淩肖徹微挑眉梢，自己也從中拎出一杯來，然後将托盤推向餐桌內側，“我們Yu真是好眼光，快嘗嘗，看喜不喜歡？”
顏予垂頭抿了一小口，仔細地咂摸幾下：“不錯，蠻爽口的，我很喜歡。”
“是吧？生命還是得要多多嘗試，才會有源源不斷的意外收獲。所以那些已經失去的，不如就索性放手。
Yu，你值得更好的。”
淩肖徹舉杯向前，跟顏予碰了碰。嘴上仍在追問，企圖跟眼前人讨一句認同。
“你說，我講得對不對？”
顏予翹起唇邊，眯眼笑得如晨曦朝露般溫良無害。
“Ling，你講得對，我從始至終只想要最好的。”
話音落地，他便将杯中藍似深海的酒液一飲而盡。
淩肖徹緊随其後，仰頭把酒喝幹，對于顏予的聽勸言論顯然極其受用。
聊完感情，他們又轉而談起釀酒相關的事。兩個人專業和經歷都類似，因此席間話題不斷，甚是投機。
屋外夜幕低垂，屋內光影搖晃。慵懶随性的爵士樂搭配磁性嗓音的吟唱，聽得顏予有些昏昏欲睡。
反觀淩肖徹，整晚都情緒激昂，似乎非常盡興。他話是一句接一句地講，酒是一杯接一杯地喝。
到了最後，也是淩肖徹率先醉倒，歪斜着倚靠在窗沿邊。
連手機鈴聲響了又停都沒反應，顏予擰眉瞥一眼重新亮起的屏幕，在看清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後霎時醒過神。
“宋廠長……”顏予喃喃出聲，右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先前他跟網上那位曝出頌卿酒莊疑似售假的品酒博主溝通時，在幾番對峙之下博主才總算承認他手中的那瓶“今朝”并非網購，而是好友所贈。
為了表明酒款來源可靠，對方還曾坦言，其好友乃是一位姓宋的酒廠老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