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溫楠的胃部一陣惡心。
她生硬打斷:“別操心了,我有男朋友,交往時間短才沒告訴你們。他就在我旁邊,我讓他跟你問好。”說完忙把手機遞給方書哲,用口型提示:“幫個忙。”
“您好。”他接過溫楠手裏的電話,嚴肅的像在進行一場電話面試,連續嗯了幾次,最後說了一句我會照顧好小楠,挂了電話。
“她跟你說什麽?”溫楠咬着吸管,擡眼問他。
“說我們年齡不小了,趁早安定下來。有空回去見見你父母,早點把婚事定下來,早點生孩子。”
“毛病吧。最關心的不應該是你的個人情況嗎?”
方書哲忍不住發出疑問:“你姐真的只大你三歲嗎?怎麽感覺像隔了一代。”
溫楠聳聳肩。手肘撐在桌上,咬着吸管,點開手機相機功能,對着桌面找了會兒角度,對方書哲伸出手。
他不明就裏。
“委屈你扮演下我男朋友。話都說出去了,幹脆在親友圈官宣下,先下手為強,斷了別人做媒的想法。”溫楠拉過他的手,透過鏡頭怎麽看都不太對勁。
方書哲的手掌直挺挺的。
“怎麽回事?太久沒談戀愛連牽手都不會了啊。”
他動了動嘴唇,沒說話。
溫楠放下手機,把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再次舉起手機,找準角度,點擊拍攝。
“走,我們再去找個地方拍合照。拍完吃飯。”
她在商場找到一個人少,燈光不太亮的角落。
溫楠對着玻璃上的人影各種調試角度,盡量模糊五官,又能一眼認出是她。她兼職平面模特,雖說現在不如從前,但怎麽說也曾幹的風生水起,一張合影是信手拈來的事。
她進入這行完全是一個意外。
大二,她在餐廳做兼職,下晚班回學校,中途需要轉車。
下雨天的公交站冷冷清清,中轉的公交車遲遲未來。
站牌後突然冒出一個人影,問她理工大學怎麽走?她聞到一股酒味,拉開距離,搖頭。那人走到她身邊說認識一場是緣分,留個號碼吧。
她拒絕,往公交站的另一頭走去,那人緊随其後,含混不清地說不就要個號碼嗎?別這麽小氣。她緊握手機眼神盯住那人,餘光尋找亮燈的店面,同時合上雨傘緊攥在手,大聲喊:“你再跟着我我報警了。”
這時候,一個高個子女生從馬路斜對面橫穿過來,朝她招手,大喊:“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哦。”
她反應很快,朝高個女生走去,“我也剛到。”
兩人站到公交站另一頭,那人見有兩個人便走開了。
等了一小會兒,公交車從十字路口拐過來,她對高個女生說謝謝,她坐的車來了。
高個女生說我也是這趟車。
兩人在車上聊天,得知高個女生是學姐,也從兼職現場回學校。
學姐見她條件不錯,把她介紹到自己在的傳媒公司,經過培訓,慢慢接到一些零散的活。
後來,她空閑之餘給方書哲當模特。
在這之後通過方書哲約她拍攝的人多了,她有時間就會無償幫忙,權當為了鍛煉自己。
她畢業那年,學姐已經轉行,做起了經紀人,有合适的工作會推給她,她也會把自己的資源推給學姐。
除了何遇給的資源,她還有自己的渠道,認識不少攝影師,經營多年、粉絲破萬的推廣賬號帶來的單子。她工作認真,守時守信,态度謙虛,合作過的人都樂意再找她。
溫楠和學姐每年一起吃幾頓飯,在一次私底下吃飯時說到工作這麽拼命只想圖個心安,瞬間從彼此眼神裏看到相似的感覺,先是一愣,接着笑了笑,感嘆一句操蛋的人生真是各有各的不幸。
兩人沒有太深入交流,卻又有一份互相憐惜的默契。
這兩年有其它副業收入,又生着病,溫楠放慢了腳步,只在能力範圍內接單,但業務能力還在的。
溫楠點開相機就進入狀态,拍了一張,一看,兩眼翻了下:“老方,你這麽別扭嗎?不樂意溢出屏幕了。”
方書哲攬過她的肩膀:“重新拍,拍好點。”
“你笑得太僵硬了。”
“這張也不行。”
“你翻白眼幹嘛?哎,做人要有耐心。”
溫楠反複重拍了幾次,終于拍到一張還算滿意的照片。
“把照片發給我。哪天我被催煩了,也要把照片甩出來當擋箭牌。”方書哲視線飄向前方,聽到身邊的人嗯了一聲,垂下眼看她。
她正低着頭修圖。其實也就用軟件加個濾鏡模糊照片裏的人。
“趕緊發過來。原圖,不要一鍵濾鏡的圖片。”他說:“兩張我都要。”
“知道了,馬上好。”
溫楠點開朋友圈,編輯文字內容:官宣。再配上剛拍的兩張照片。
選擇長期屏蔽對象——标簽為【管事】的組可見,發布。
【管事】組全是她家人親戚,裏頭有幾個特別愛管人閑事的親戚,傳到其他親戚的耳朵裏是遲早的事。
方書哲點開溫楠發給他的照片。
他第一次發現溫楠的手很小,小小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大概是他握的太緊,指甲蓋有些發白。
另一張合照,他攬着她,笑得像在熱戀。實際上,溫楠是被他各種僵硬的表情逗笑,他是被她逗笑的。
照片可以給人無限的想象。
方書哲點開原圖,保存到手機。
回家的路上,手機響了。
“調查你情況的電話。”她冷笑,等了幾秒才接起。
做母親的來電調查背景,戶籍房子車子工作,一項一項打聽,仿佛幾天前歇斯底裏指責她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也沒想起那天是她的生日。調查結束,鄒麗娟似乎滿意,“盡快帶來讓我們見個面。這個年紀了,早點把婚事定下來。”
這個年紀在他們眼裏成了燙手山芋,再不出手怕是越來越掉價。
“才在一起兩個月,感情穩定了再說。”
“想等到什麽時候?你以為你還年輕?”鄒麗娟的滿意度沒保持一分鐘。
“我不跟人多處一處,怎麽知道合不合适?萬一對方酗酒家暴爛賭,難道要等發現問題再離婚嗎?”
“夫妻過日子磕碰很正常,我們家隔壁那些夫妻年輕時哪個沒打過架,現在個個都過得很好。帶孫子享清福。哪像我和你爸,勞碌命。”
這句話将溫楠點燃,咬牙吼道:“如果不是你們,我早就結婚了。”
鄒麗娟的聲音像煤氣上熱水壺水開的鳴響聲,尖銳刺耳,“你怪我們?他要是真想娶你,這點條件算什麽。我們辛苦供你念完大學,沒替家裏賺一分錢就想嫁到別人家替別人賺錢。有你這樣做女兒的嗎?你別忘了,要不是我和你爸,你.....”
溫楠掐斷了電話。
她知道被打斷的話是什麽,從小聽到大,早已倒背如流。
她親生母親的原話是:要不是我和你爸,你早就被你奶奶送到窮苦人家。因為你,我才沒有兒子,被你奶奶欺壓了一輩子。
溫楠出生的年代計劃生育抓的嚴,村裏沒生到兒子的都偷偷摸摸躲到外地生,如果是女兒就送走,繼續生。
特殊年代,這種行為在農村很普遍。
家裏有了溫勤,重男輕女的奶奶在溫楠剛被确認性別就提出把她送走。她不知道自己被留下來的原因是什麽,只知道她父母常常用此話提醒她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別人報恩有個限度,而他們對她的索求永無止境。
“小楠,沒事吧?”方書哲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沒事。我在想為什麽總裁文裏的落魄漂亮千金女主被欺負時男主總能恰好出現?”溫楠偏頭看向車外,“現實中,我們被生活針對都得靠自己拔劍而起,迎面而上。贏了,高興一下。輸了,也得硬撐。”
方書哲:“寫小說的人想怎麽寫都可以,現實裏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哪有那麽多巧合?”
“話是這麽說,但巧合嘛,有時候又給人一種浪漫的感覺。”溫楠回過頭問,“想看嗎?我推薦給你,說不定能學個兩招,以後和女孩子約會好感度蹭蹭往上漲幾個層次。”
“一不小心愛上我小叔還是富家千金愛上保镖的小說?”
“我覺得雙面總裁和他的小嬌妻這個話題不錯。要不我也來寫一個雙面老方的愛恨情仇?”她偶爾會看一些網文打發時間,心血來潮還會和方書哲讨論,他吐槽說腦洞不正常的人才會想出這麽奇怪的情節。
“看起來不僅需要給你家斷網,還得把你的電腦偷走。”
“然後半夜爬去你家用你的電腦寫嗎?”
“我怕我的電腦會吐。”
……
回到家,溫楠對着舊手機發呆了很久,最後塞到小推車的最底層。
生活因為交男朋友的謊言而變得平靜,微信上新的朋友沒有再出現紅點。
也有暗潮湧動的地方,随着她的心逐漸清空,記憶不再小心翼翼的掀開一個小角,而是大張旗鼓的拉開帷幕。她對李謙揚的平穩思念逐日瘋漲。
臨近過年,溫楠又接到電話,鄒麗娟提出盡快見一面,過完年把婚事定下來。
春節一年比一年難熬。
方書哲在她犯愁時提議:“去我家玩吧?研城好歹是全國知名的旅游城市,你都沒去過。除夕夜過完我帶你出去玩。”
她在考慮今年留在榕寧市和阿寶過年,聽到方書哲的提議有點動心,不過阿寶的去處成了一個問題。
“放到蘇宇晨家?”
“算了,他們要回老家,還要照顧寶寶。”溫楠想了想,問:“你幾號回去?幾號回來?我明天問問林俐,如果找不到靠譜寄養店就把阿寶帶去。”
“我買了年二十八的票,回來的還沒有定。把阿寶帶着不是最優的選擇,飛機托運沒那麽安全。”
“好,明天再說。”
第二天,溫楠到了公司先問林俐。
林俐和她同一年進的公司,本地拆遷戶,獨生女,拆遷分在她名下的房子每個月有不少的租金。她只求安穩,剛開始那兩年嚷着要考公務員,一直沒考上,最後放棄了。
兩人年齡相仿,單身,性情相投,是溫楠在公司裏最要好的同事,也是她的朋友。
“放我那就行了啊,它哪次見到我不是高興的跳腳啊。”林俐是溫楠養狗的指導老師。她剛收養阿寶時像無頭蒼蠅,林俐提供上門指導服務。
“行嗎?你家也有狗,忙的過來嗎?”
“沒事啦。”林俐眨眨眼,“我要帶狗狗去相親,連狗都不喜歡的,直接Pass掉。你家阿寶聰明多了,我家傻狗就知道賣萌,被賣了還樂呵呵替人數錢。”
阿寶有了去處,她決定去幾千公裏之外過年。
晚上下班,她打開軟件查酒店,對方書哲說:“你家的地址給我,我住你家附近,比較方便出行。”
“住什麽酒店啊,費錢。住我家就行了,我家有空房間。”方書哲的語氣仿佛在說去我家吃飯。
“那怎麽行?大過年親戚來來往往,到時候你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我不介意。”
“不要,住酒店自在些。”
方書哲拗不過她,“我問下高中的朋友有沒有認識開客棧的?具體怎麽玩我再計劃下。”
“行。”她的心開始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