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溫楠收拾東西,關電腦,換上擠地鐵用的帆布鞋,下樓推開公司樓下大門,愣了一下。

雙腿不聽大腦指揮,每走一步,剛才默念三遍的決心就淡一分。

兩人面對面站着,沉默,心酸。

李謙揚問她:“一起吃飯?”

溫楠擡起頭,拒絕的話在唇間流轉,腦袋卻點了下頭,邁開腿跟着他上車了。

“想吃什麽?”

“都可以。”

......

話題止步于此。

狹小的空間有些逼仄。音樂聲流轉,越聽越熟悉,是他們的MP3裏循環了無數遍的歌曲,一人一只耳塞,度過了很多時光。

車開出一段路,手裏的手機響起。

車內聲音驟然變小。

溫楠往車門傾斜,放低聲音:“怎麽了?”

方書哲問:“下班了嗎?蘇宇晨請客吃飯。”

“我不去了。”

這樣臨時的約飯在他們三人間很頻繁,湊不齊人數是常有的事。方書哲沒在意,轉而問:“林俐是不是約了一個男生明天下午見面?”

林俐和方書哲沒熟到私底下說私事的程度。溫楠頓時反應過來,問道:“你認識的人?”

“我同事。”

中午吃完飯在樓梯間抽煙,對方把聊天頁面往方書哲眼前一遞,炫耀說成功約到一個母胎單身二十八年的人。方書哲的注意力卻在另一處,同名同款頭像,是自己微信好友裏的林俐沒錯。

溫楠略略激動:“真的啊?人怎麽樣?”

“愛玩,在我們這棟寫字樓就有不少前任。”

“不會吧?真是渣男?”溫楠想到林俐中午說的話,不禁有點擔心:“我提醒一下她。還有什麽?”

方書哲反問:“還要什麽?他看上林俐沒有經驗,想睡她,這點不夠?”

溫楠哦了聲,突然想到了什麽,補充說:“到家講一聲,我有事找你。”

方書哲一聽,問:“我媽給你打電話問參湯的事了?”

“對啊。你幹嘛跟她講?”溫楠想起參湯的事,覺得好笑,不由咧了嘴角。

“她還想給你寄什麽冬蟲夏草之類的補藥,我不讓她寄,萬一你吃下去身體受不住,又要遭罪。”

方母給的補藥有一支人參。上個月,方書哲托璐璐在鄉下買了一只土雞炖湯。一大碗人參炖雞湯喝下去,溫楠渾身的骨頭酸痛了一天一夜,躺在床上起不來。

李謙揚恰好轉頭看了她一眼,窗外的光線恰好劃過她含笑的五官,他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溫楠卻是沒有察覺旁人情緒變化,說道:“你媽說是你水放太少,料放太多,炖出來的湯太濃導致的。”

方書哲:“我媽的信息來源于朋友圈毫無科學依據的養生文,不可信。”

她當然不在意方母說了什麽,不過是想借機敲詐他,“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請了一天假,今天中午小湯總又拿這事笑話我。”

中午在樓下買咖啡,撞見老板和咖啡店老板小湯總,小湯總揶揄她天天帶病上班,是不是老板不批假?是就偷偷給個暗號,他讓家裏的阿姨送一碗人參雞湯過來。

而把此事散播給小湯總的自家老板在旁邊笑得非常不客氣,當時還調侃她被一碗人參雞湯幹倒能排到年度離譜請假理由榜首。

溫楠郁悶極了,點完咖啡打起歪主意,面露假笑:“老板,帶病上班期間被人往傷口撒鹽算工傷吧。我不要求補償了...”說着拿過咖啡,對店員說:“這杯記我老板賬上。”

“謝謝老板。”不等老板說什麽,大步溜了。

她就這麽趁機敲了自家老板一杯咖啡,此刻和方書哲聊天,又冒出一個主意。

方書哲隔着電話聽出溫楠的意思,笑說:“想要什麽?晚上來找我拿。”

溫楠可樂意了,要什麽她都想好了。

講完電話,溫楠給林俐發微信講了下情況。

林俐秒回:[死渣男!老娘明天會會他。]

只要林俐被撩糊的腦袋清醒了,她也就不需擔心。

溫楠看着窗外,城市發展很快,今天這裏還是沿街的老鋪,過段時間圍起了鐵皮,再過個一年,當初的痕跡被抹的一幹二淨。

既熟悉又陌生,就像身邊的人。

溫楠略感局促,給自己找了點事做轉移注意力。

她打開監控查看家裏的狗子。狗子趁她不在家又爬上沙發,自己的狗沙發不躺,非要躺她的沙發。哼,明明說好一人一張沙發,又偷偷侵占她的地盤。

溫楠點開通話,溫柔地喊:“阿寶,阿寶。”

狗子頭沒擡一下,李謙揚倒是看了她一眼。

她又喊:“阿寶,下去。不準躺我的沙發。”

狗子依然裝聾作啞。

“家寶!”

狗子猛擡頭,站了起來,利索跳下沙發,動作絲滑地回到狗沙發。

剛裝監控的那幾天,她經常通過監控喊話,狗子很快就發現她不在家,只是一個奇怪的東西發出了她的聲音,自此,不管怎麽喊都當作沒聽到,各種姿勢換着睡。

狗子四腳朝天的銷魂姿勢被溫楠截圖分享到了群裏。她以前不明白媽媽們為什麽要在朋友圈發布九張類似的寶寶照片,收養阿寶後才看懂每張照片都有不一樣可愛。

李謙揚沒想到人不如狗,她對狗明顯有更多的話,又覺得好笑,對着手機和一只狗講話。

“每天都要帶它出去玩嗎?”

溫楠聽到李謙揚說話,收起手機:“早晚各一趟。”

“早上也要?”

“早上随便遛一圈,晚上時間會長一點。”

李謙揚不免刮目相看,“我記得你以前很愛賴床,不到最後一刻不肯起床。”

她以前有機會就賴床,他喜歡鬧自己起床,鬧到最後變成少兒不宜畫面。燥熱褪去,心跳恢複,她捂着臉說:“哪有你這樣叫人起床的啊?”而他,手指有意無意的在她背後畫着圈圈,神色正經地詢問:“那我下次換個方式?”

後來她才明白他說的換個方式是什麽意思。

忽明忽暗的車內分辨不出溫楠熱到緋紅的臉。

“阿寶膽子小,多帶它出去走走對它好。”

李謙揚抓住了狗的話題,溫楠也斂着興奮說起自家狗子的各種蠢事。

車停在一條老舊的路邊。

下了車,李謙揚走在前面,她跟在身後。狗子的話題被關在車內。

走了幾步,溫楠發現李謙揚走到了自己身邊,像從前那樣,靠着路邊,讓她走在裏側。

“吃什麽?”她盯着被樹根破壞的起伏路面,打破了沉寂。

“粥。一個客戶介紹的,還不錯。”

“哦。”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看到路邊一家裝修新穎又明亮的店鋪,還挂着粥的招牌,溫楠想也沒想擡腳往裏走,被一把拉住。

溫楠擡頭确認了眼,上面寫着榕友粥鋪幾個大字,門口貼着榕寧市晚報評選的十佳餐廳之一的宣傳。

“不是這家嗎?”

“在前面。”

李謙揚松開手,手心微熱。

往前走過幾家店鋪,在一家老舊的店鋪門口停下來。和剛才那家明亮冷清的店鋪相比,這裏熱鬧許多。

溫楠點了一份淮山瘦肉粥,蘿蔔幹煎蛋,想了兩秒,加了一條五香和燙青菜。點完擡頭問身邊的人:“我的點好了,你要吃什麽?”

李謙揚輕微搖了下頭:“夠了。”

溫楠頓時有點窘迫,小聲說:“不然,蘿蔔幹煎蛋和五香不要了,換你想吃的?”她平時不愛喝粥,飽的快也餓的快,印象裏配粥的菜分量都很小。

“這樣就行。”

點完單找了張幹淨的桌子坐下。

溫楠從包裏拿出濕紙巾,擦完手擦桌子,又重新撕開一張,慢吞吞擦着一次性筷子和湯匙。

粥上的很快,分量确實不小。

溫楠把手裏擦過的筷子和湯匙遞給他,從消毒櫃裏拿了兩個碗,把粥從砂鍋裏舀到碗裏,嘗了口,很燙。她盯着碗裏的粥,重複攪動。

李謙揚出聲問:“你不吃嗎?”

“太燙了。”溫楠看了他一眼,“你也等一下吧,吃過燙的食物不好。”

之後是沉默地攪着碗裏的粥。

像拼桌吃飯的陌生人。

溫楠吃的不多,很快放下筷子。

李謙揚見她只吃了一點,“吃不下嗎?”

溫楠搖頭,“吃飽了。你慢慢吃,我去打一個電話。”

其實這個電話不是非打不可,她想避開吃完飯無事可做又無話可說的尴尬。

剛剛等粥涼的時候收到璐璐的微信,問她是不是跟蘇宇晨一起吃飯?委屈巴巴地說兩人吵架了。

當初是蘇宇晨追的王璐璐。

蘇宇晨和方書哲閑來無事帶溫楠去他們的學校玩,在學校門口冰店遇到了兼職的王璐璐。蘇宇晨逗她玩,一來二去生出好感,每逢周末必到店裏點一份綿綿冰,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蘇宇晨在愛情面前羞羞答答,追女生帶燈泡,有時一個,有時兩個。方書哲和溫楠兩個燈泡見證了他的戀愛結婚生娃。

孩子出生後矛盾随之而來。蘇宇晨夾在老媽和老婆之間,誰都得罪不了。

電話剛接通,溫楠換上輕快的語氣:“璐璐,忙不忙?”

王璐璐委屈的腔調:“不忙。蘇宇晨和你們吃飯嗎?他可真行,又跑出去躲着。”

他們吵架都是因為孩子,王璐璐有太多‘不可以做’的規則以及‘必須怎麽做’的要求,老人家帶孩子無法事事按照她的規則和要求。

“他就是怕他媽媽,說我事多,對寶寶太小心,搞的全家都累。又不是只有他辛苦,我也很辛苦啊。”

王璐璐說的激動,細數了從輔食到教導的分歧。

她安靜聽着。

“是不是男人結了婚都這樣啊?結婚前他不是這樣的。”

這.......病急亂投醫嗎?單身狗一條怎麽會懂呢。她打起精神安慰:“他是變了,變更好,跟你在一起後勤快的不得了。以前跟我們吃飯,每次玩石頭剪刀布輸了才願意洗碗。”

電話那頭的委屈味兒散了很多,聲音帶了點笑意:“那倒是。”

溫楠繼續安慰:“璐璐,別因為孩子就把自己下了班的生活局限在三室兩廳中。”

王璐璐又沮喪了點:“你也認為我太小心了嗎?”

“從我的角度看,你的整顆心都撲在小孩身上,忽略了蘇宇晨,也忽略了自己。寶寶下個月周歲了,你們倆有多久沒有好好聊個天吃頓飯啦?把對寶寶的注意力挪點出來關心一下二人世界以及你自己。”

“小楠姐,我都糊塗了,我覺得小心點沒錯啊,可是他們都說我做的過了。”

這個問題好深奧。”她問:“明天坐下來聊怎麽樣?我剛吃了一家很好吃的川菜,帶你去吃,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

一下子挑起了王璐璐的興趣:“什麽秘密啊?現在告訴我呗。”

“不行,除非你明天跟我去吃飯。”

“那好吧。”

“別不開心啦,等他到家了兩人好好溝通。剩下的我們明天再聊,我還有點事,先挂了。”溫楠挂電話,朝等在門口的李謙揚走過去。

往回走的路上看到便利店想起他以前吃完飯喜歡喝飲料。

“你要喝什麽嗎?”她指了指前方的便利店,這麽多年沒見不确定他的喜好有沒有變,問一下總沒錯。

“跟你一樣。”他說。

溫楠從便利店出來,把另一瓶水遞給他,擰開瓶蓋,輕抿了一口。

利落的動作勾起了李謙揚的回憶,她以前喜歡裝柔弱擰不開瓶蓋,傲嬌地遞過水說給男朋友一個表現的機會。

依舊無言。

溫楠打開地圖查回家的路線,走到路口,看了他一眼,視線飄開,“那個,地鐵口在另一個方向,我往那邊走。”

李謙揚的臉色募地難看起來。

溫楠心一緊,還是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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