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夏日的傍晚，剛下完一場雨的地面暑氣逼人。

遠處一抹令人驚豔的晚霞。

溫楠走出公司大門，眼前一亮。

南方的夏季漫長且酷熱，卻總是有令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這是夏天獨有的浪漫。

她朝李謙揚走去，上了車，系好安全帶，主動問：“吃什麽？”

“鐵板燒。”

安靜了片刻，她開始沒話找話。

“去哪兒吃？”

“水悅山墅。”

她聽過這個地方，是藏在市中心吃飯娛樂的別墅區。

“哦。這裏過去應該挺堵車的吧？”

“只有一段路會堵。”

她有點接不上話，尬聊只會讓她更尬，但還想努力一把，總覺得今天再怎麽樣也得讓氣氛活躍一些。

“很好吃嗎？”

“沒吃過，朋友推薦的，說是老牌餐廳，食材味道都不錯。”

“哦。”

溫楠瞄了眼他手機上的導航，顯示還有三十五分鐘到目的地。

才走五分鐘。

什麽是度秒如年？大概就是現在。

“你怎麽這麽早就到了？”

“我的時間比較自由。”

“......”

她實在找不出話題，選擇放棄。

李謙揚沒等到她繼續說話，趁紅燈之際看到她閉着眼，路邊的燈光照亮了她臉頰上散着的幾縷碎發，不知道是累了還是不想說話。

溫楠閉眼睜眼，按亮手機屏幕。

唉。

又閉眼睜眼，無所事事地刷一遍垃圾新聞，打開監控看看狗子，終于到了目的地。比起外面高樓林立下的車水馬龍，這裏略帶年代感的異域風情別墅顯得冷清。

繞了大圈找到停車場入口。第一感覺是停車場好空，浪費。她記得周圍很多網紅店，慕名而來的人一波接一波，道路擁擠，停車位難尋。

溫楠走在後面，腦子裏上演十萬個為什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為什麽沒人把車停這兒？為什麽這麽安靜？為什麽連個路人都沒有？怎麽還沒到？為什麽出了電梯還是沒有人？他是不是帶錯路了？

她猶豫要不要開口問，擡頭間他停在一家餐廳門口。

李謙揚訂了位置，進門報完電話號碼就有笑得恰好的服務員帶着穿過走廊進到一個小包廂。

緩緩流淌的背景音樂只是點綴。太安靜了。

溫楠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翻開，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也沒選好。又從最後一頁往回翻。好不好吃不知道，但肯定是貴，最便宜的兒童套餐也要799每位。

邊上有一個服務員遞擦手巾，倒水，擺餐具。

絕大多數是沉默，兩人比剛認識時更生疏。那時李謙揚經常主動跟她說話，加上另外兩人活躍氣氛，彼此能接上話。哪像現在，兩人之間的話一次次掉在地上。抛一個問題，答。話題結束。沉默。如此反複循環。最後只剩戰術性的喝水，水喝多了又來回跑洗手間。

戴着高高白色帽子的主廚每做好一道菜都會主動介紹菜品，時不時詢問口味，服務員守在邊上倒水換餐盤，節奏有序。

兩人之間的生疏便被掩了下去。

溫楠第一次觀看廚師現場烹饪制作擺盤，起了好奇心，問了好幾個問題。主廚是一個健談的人，回答問題也很幽默。

一頓飯的時間，她和廚師說的話更多。

餐後，上甜品。

李謙揚把還沒吃的冰淇淋推給她。

溫楠擺擺手，今天的熱量嚴重超标，不僅吃光了屬于自己的那份，還吃掉了他的一半。她覺得李謙揚怕餓到她，上了菜先往她盤子裏夾。

結完賬，李謙揚回過頭看到她正百無聊賴盯着牆上的獎章證書。

“吃飽了嗎？”

她回過頭笑：“過分了啊，我是愛吃，不是能吃。倒是你沒吃什麽，要不要再去吃點東西？”

“我也吃飽了。”李謙揚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揚，“改天再過來吃？”

電梯門打開，壁內大面鏡子照出一雙晃人的雙眼，溫楠垂下眼避開：“送你一個禮物吧，現在去商場挑？”

他依舊笑：“好啊。”

出停車場，電子顯示屏上的停車費解答了她一開始的疑惑。

二十五塊一個小時！

她上次在附近吃了一碗料很足的麻辣燙才三十塊。

眼看過九點，溫楠不得不打電話交代方書哲帶狗子出去玩。

“還沒想好要什麽嗎？”原以為買個東西花不了多少時間，結果從商場一樓繞到頂樓又回到一樓，李謙揚的頭搖了又搖。

“你選吧，我不挑剔。”

不挑剔？鬼才信。偌大的商場就差負一層的超市沒逛！

“我随便選了？”

他點頭。

溫楠環顧四周，看到樂高店，有了想法。

進了店，逛了一圈，她擡頭問：“看好了嗎？喜歡哪個？”

他回：“你選一個。”

溫楠盯着一排的模型悄悄哼了聲，心下冒出一個主意。她仔細地找過去，李謙揚當然不知道她的心思，見她一副專注臉，彎着嘴角跟在身後。

她走着走着停了下來，壓住嘴角，擡頭看他，猶豫了一下，算了，還是放過他好了。又往前走了走，看中一款大城堡，六千多個顆粒數，比剛才的簡單。她擡頭問：“這個？”

“好。”

她轉過身尋店員，嘴角忍不住往兩邊翹，又急急壓下，換上一臉正氣，說：“不可以放家裏吃灰，我要檢驗的。”

他笑：“拼好了發給你看。”

溫楠走向櫃臺結賬，無意間瞥見挂着的鑰匙扣——風靡一時的小黃人。

她第一次看《神偷奶爸》就被又傻又萌的小黃人收買，根本管不住一看到小黃人就想買買買的沖動，就連漢堡店推出的帶小黃人的兒童套餐也買了無數。

有次她一連點了三個套餐，拿到三個盲盒，拆出三個同款。方書哲被三個套餐撐死，眼看她還想再點，急忙找到店長交涉。店長看她實在喜歡，便把擺出的一套樣品賣給她。

她的腳步停在一排排的鑰匙扣前。

“喜歡？”李謙揚問。

她點頭，伸手取了一個小黃人鑰匙扣。

“我也想要一個。”

溫楠狐疑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又取了一個。

結完賬，她還沒說話，李謙揚先開口：“幫我挑個禮物送我媽？”

“我不知道你媽喜歡什麽？”

“她最喜歡首飾，看到好看又顯年輕的就兩眼放光。”

她婉拒：“我不太懂挑這些東西。”

他堅持：“那你幫我試戴。”

連着逛了幾家店，總算有一家讓他滿意。

擺在玻璃櫃裏的精美首飾在燈光的加持下，反射的光耀眼奪人，她的理智差點被奪掉五分。難怪容易沖動消費。她想起以前去超市，本意是買根蔥，出來後變成滿滿一袋。

也許、可能、大概是同種心态。

櫃姐笑的殷勤，把李謙揚指的幾條手鏈項鏈擺在臺面上。

溫楠全力當個合格的試戴人，該伸脖子時伸脖子，該伸手時伸手，換來換去也是那幾句話。

“挺好看的。”

“這個也不錯。”

“好看。”

然後對着一臉不信的李謙揚真誠點頭：“真的都好看。”她沒有敷衍，簡約的設計确實擊中了她啊。

李謙揚對比後選了其中一條雙環相扣的手鏈，然後又指了指另外一款項鏈，“這兩條，包起來吧。”

他高興地付款，櫃姐利索地打包，滿臉笑容歡送到門口。

到了小區門口，溫楠摸到安全帶卡扣，“等我一下，我回家拿個東西給你。”

一個紙袋随着卡扣輕微的啪嗒聲遞到眼前，“手鏈，送你。”

溫楠的腦子出現短暫空白，僵硬地擠出一個笑容：“哪有你過生日我收禮物？”

“你也送我禮物了。”

“......”

李謙揚見她不動，低聲說：“我看你手上戴着手鏈，以為你喜歡。”

她身上除了手上的串珠，沒有任何裝飾。

溫楠的手指扣着包包的邊緣，低頭看了眼纏在手腕上的串珠，默了片刻，接過他手裏的袋子，很輕地笑了下，“謝謝，我很喜歡。”

再出小區時看到李謙揚站在路邊，不由地攥緊掌心的袋子。

“一個很小的蛋糕。”溫楠把手裏的保溫袋遞給他。

李謙揚漆黑的雙眼在樹陰裏詫異的發亮，“什麽時候買的？”

“我做的。”溫楠盯着腳尖，“生日嘛，總要一點儀式感，吹個蠟燭許個願什麽的。”

他頓了頓：“家裏就我一個人，沒人陪我吹蠟燭。”

“？”

李謙揚坦白：“我吃完再回家。”

“在這兒？”溫楠環視一圈。小區的後門對面是一所小學，樓下的商鋪大部分都是托管，培訓班，剩下還在營業的便利店和燒烤店好像也不适合。

他點頭，“這兒就行。”

于是，兩人站在路邊，把東西放在車的引擎蓋。

溫楠取出蛋糕，插上蠟燭。四寸的方形蛋糕上用防潮糖粉撒了Happy birthday的字樣，還有幾片小小的薄荷葉裝飾。昨晚下班的晚，選了簡單又熟練的提拉米蘇。

“許願吧。”

他眉眼間都是笑，“是不是應該先唱生日歌啊？”

溫楠看着他，心跳漏了半拍，趕緊撇開眼，再看下去要昏了頭。

“那你唱吧。”她催促。

他有些委屈：“哪有人自己給自己唱生日歌啊？”

距離太近，溫楠緊張地退了半步，捧起蛋糕：“快點，再不許願我吹蠟燭了。”

“哦，那不唱了，我拍張照片留念。”他掏出手機，“唔，你給我做的第一個蛋糕。”

李謙揚把屏幕遞到她眼前：“像不像在給長輩敬茶？”

溫楠顧着躲鏡頭，低頭捧着蛋糕的手往高處舉，沒注意自己的滑稽，微窘地收回手，盡量用蛋糕遮住臉，“删掉，重新拍，不要拍到我的臉。”

幾次鏡頭咔嚓聲。

“好了。”他笑，“其實，你放回去也可以拍。”

她放下蛋糕，局促地理了衣服，又理頭發，小聲埋怨：“怎麽不早說？”

“就沒想到你還是這麽傻裏傻氣。”

“你才傻！趕緊許願！”

李謙揚閉上眼，也不知道許什麽願望，滿臉虔誠。

彼此之間微弱的燭光搖曳，熱意傳進心尖，沖向心底，她正想開口，不知從哪跑出一個小人用盡全力潑出一盆冷水，澆滅滿心的沖動。

蠟燭吹滅，溫楠拔掉薄荷葉，遞上叉子：“先嘗嘗？不喜歡也別勉強。”

他小口吃着手裏的蛋糕，“好吃，你學過嗎？”

“沒有，網上都是教程，照着配方實踐總結就會了。”

“天賦好。”

溫楠低頭，唇角不自覺往兩邊翹了點。

“你也吃一點？”李謙揚把剩下一半的蛋糕遞到她面前。

溫楠擺手拒絕，睡前吃蛋糕絕對是禁忌！

他又往前試探一步：“我們說好要同進退共發胖。”

得寸進尺。

算了，今天他生日，他高興就行。大不了明天不吃主食了！

溫楠假裝忘記這句話，沒扭捏，接過他的叉子。

誰讓她只備了一個叉子。

兩人并排靠着車身，一個迷你蛋糕，一個叉子。

重逢後的第一個生日，過的奇特。

溫楠回到家，坐在沙發盯着茶幾上的紙袋，良久，站起來，拿過紙袋，放進衣櫃，走到客廳鋪開瑜伽墊，打開視頻，拎起壺鈴。

運動淨化萬千煩惱絲。

剛才吃的那一半的蛋糕，也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