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雙竈臺同時開工，夏天的廚房用明火，猶如蒸籠。

溫楠裹頭發的浴帽裏兜着汗水，在廚房打下手的李謙揚也沒好到哪兒去。最後一道青菜端上桌，她站在客廳感謝了一萬遍空調發明者。

溫楠看到李謙揚衣服濕透了，進卧室找了T恤和毛巾，同時找了一個借口：“穿濕衣服吹空調對身體不好。”不等他反應，窘迫地把衣服塞進他手中：“是你以前的衣服，舊了點，總不能讓你穿我的衣服。”

她以前喜歡穿他的衣服，夏天的短袖，冬天的外套，穿在身上得意地說你女朋友沒收啦。

謝凡賤兮兮的，“我倒是比較想看他穿你的衣服。”

李謙揚是笑着去換衣服，又笑着從洗手間出來，拿着手洗過的衣服毛巾問她曬哪兒？

不能帶回家洗嗎？溫楠心裏發問，嘴上誠實回答：“房間外面的陽臺。”

四人一狗圍着餐桌，此時非彼時。

謝凡和邱秋掏出了紅包。

溫楠伸手未接，問：“需要我假裝推脫一下嗎？”

謝凡：“趕緊收了藏起來。我可不像有的人，給個紅包還要擺C位。”

“那我不客氣了。”溫楠接紅包放在一邊，嘴角彎彎。

各自喝了酒，聊起了高中，八卦了從前的同學老師，感嘆時光不留人。

謝凡感慨：“高考結束的晚上，我們回到學校暢談，沒想到四人現在的生活都不是當初想象的那般。”

那天夜裏，他在學校的操場激情萬丈說從此以後要盡情娛樂人生。誰曾想，才浪四年就回到小縣城端起鐵飯碗，過上了一眼望到底的生活。

邱秋笑笑：“我那時候很羨慕大城市生活，想象自己也像電視劇的主角，穿的漂亮，踩着高跟鞋在寫字樓裏走路帶風。”

溫楠也笑：“現在發現能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就不錯了。”

李謙揚喝了口酒，說了句非常煞風景的話：“我覺得我還行，沒有偏離太多。”

除了她。

他看着坐在對面的溫楠。

她是脫離。

确實煞風景，衆人一頓語言攻擊，剛才哀嘆的氛圍瞬間歡樂起來。好像那些年四個人的聚會。

晚飯吃到尾聲，溫楠端出芝士蛋糕。

邱秋興奮地嚷道：“還是你懂我。”

“那當然啦，暑假帶你女兒來我這住，每天給你們做好吃的。”

謝凡正兒八經誇：“厲害啊，燒的一手好菜，還會做甜點。”正經不過三秒又開始打趣：“有人以後要發福了。”

李謙揚沒理會謝凡的調侃，眼神都快黏在溫楠身上。

謝凡看他的那德行，抽了下嘴角，一個月的時間，臉色天差地別。

溫楠笑了笑沒說話，給每個人切大塊，給自己切了一口的量。

邱秋疑惑：“這麽小塊塞牙縫呢？你不是很喜歡吃甜食嗎？”

溫楠：“早就不吃啦。”

李謙揚下午才發現她從前熱愛的零食甜食都不吃了，逛超市的時候每次拿起零食問她買嗎？她都搖頭。他買的糖炒栗子，她只吃了三粒就放進冰箱。

謝凡也不解，“不吃你學這些幹嘛？”

“享受過程，喜歡做給別人吃，說不定失業了還能成為謀生手段，一舉三得。”溫楠吃完小塊蛋糕有些意猶未盡，掙紮三秒，伸手收拾餐桌。

溫楠整理好廚房走到客廳，李謙揚就像她的阿寶，走到哪兒粘到哪兒。

謝凡有四五個小時沒抽煙，掏出一包煙，“哪能抽？”

溫楠順手舉起櫃子上方一個叉叉的牌子，“我家是禁煙區。”

謝凡橫她一眼，說：“唬誰呢？你一個會抽煙的人跟我說家裏是禁煙區？”

皆一愣。

李謙揚沒在她家看見煙灰缸煙盒之類的，謝凡不提醒，他都沒想起來。

溫楠捧着熱水的手一緊，胡亂找了個理由：“我這人有個怪毛病，聞不慣二手煙。”

“……”

李謙揚當真了，轉頭對謝凡說：“忍着。”

謝凡小聲哼了下。

邱秋指着照片牆上最感興趣的那張照片問：“婚紗照？”

一張黑色婚紗單人照。

“算工作照吧。這張是我朋友拍的，我挺喜歡的，就打印了一張貼出來。”

溫楠指着邊上的照片，冬夜昏黃的馬路上三個被路燈拉長的身影，以及幾張出攤照。

“這是幾年前我們仨周末去擺攤賺外快的時候拍的，大家沒經驗，半夜收攤回家才想起沒公交車，一晚上賺的錢不夠打車，後來再也沒去過了。”

謝凡指着那張‘茍富貴勿相忘’照片說：“你也會半夜壓馬路喝酒吃烤串？我還以為你是下班宅家不社交的那種人。”

溫楠：“你該去看眼科了。”

謝凡：“除了邱秋，同班兩年我就沒見你跟別人走的稍微近一點。”

溫楠：“你不是人？”

謝凡：“我能一樣嗎？全班沒有我不熟的人。”

溫楠控制不住地看了眼李謙揚，被謝凡看入眼中，“他？我記得剛開始你就沒主動跟他說過話。”

“我怎麽覺得你今天一直在欠揍的邊緣試探我？”溫楠掃了他一眼，放下杯子，抱起狗子放到櫃子上，“我家阿寶對欺負它媽媽的人很兇的。”

謝凡：“……”

邱秋指着一張照片問：“這張是什麽？看不太清楚。”

一張平平無奇又亂七八糟的照片，直覺有故事。

“我不會堆雪人，用畫的代替。”為了更有說服力，她又補充說，“第一次玩，拍了張照留作紀念。”

目光卻偏向另一側，離的如此近，垂在身側的手，若有似無地觸碰，胸腔裏一顆心跳的劇烈。

溫楠避開他的視線，胡亂指了一張照片，“那張去年拍的，我們稱為單身狗聯盟。”

手指指向她、林俐、方書哲三人在海邊的合照，三人聊到結婚，最後互相鼓勵堅持內心想法，不必為了別人的成見而結婚，更不能迫于壓力委屈自己接受将就的婚姻。

邱秋說：“全是生活的記錄啊。”

“我朋友喜歡拍照，上哪兒都帶着相機。”她的緊張在自己的聲音裏漸漸平息，“這些照片是搬進來當天和幾個朋友一起挑的，祝福語的卡片也是他們寫的。”

李謙揚撲捉到溫楠說這話時臉上的小表情，睫毛撲閃撲閃。他對滿牆的照片興趣很濃，溫楠話題一轉聊起了明天的行程。

榕寧市最近幾年在網上的人氣居高不下，是新興的網紅旅游城市。時間有限，最後決定去剛剛火起來的歷史建築風貌區。

定好行程，已經過了遛狗的時間，狗子有點急躁。

溫楠打開冰箱門，拿出兩個小餐盒，盒裏裝着炖好的牛腩。

放土豆之前，溫楠将部分牛腩撈起來放進餐盒，李謙揚問她原因，她回答完畢客氣地問要不要帶點回家？煮面加牛腩好吃。

他說要。

原因嘛，無非是外賣又貴又難吃。作為熱衷自帶便當的打工人趁有空多做兩個費時的菜，分裝放冷凍櫃保存，下班到家把凍好的菜放微波爐裏加熱，省事省時，還能給清淡無味的水煮菜添加一點味道。

溫楠将李謙揚奶奶的愛意往外拿，一包又一包。

真羨慕他啊，集全家人寵愛于一身。

不只是他，她羨慕所有在愛裏成長的人。

突然，一只手又把東西往回放。

溫楠不解地看着李謙揚。

“留給你，我不會做菜。”

既然如此，那麽....她說：“牛腩我也放回去了，浪費可恥。”

他理直氣壯：“煮面這麽簡單的事傻子都會。”

行，信你！

李謙揚越來越娴熟，她沒開口，他主動說：“我們明天過來吃早餐。”

送他們離開後，溫楠牽着急躁的狗子找草地。

邱秋立馬攬着她打聽情況。

“謝凡告訴他，他打電話問我。就是這麽簡單。”溫楠三言兩語講完。

“我是問你們現在什麽情況？李謙揚的心思不遮不掩，你的想藏又藏不住。”邱秋指出：“你看他的眼神和以前一樣。”

原來自己那點心思不過是掩耳盜鈴。她撇開臉：“我自己也不清楚。”

早上不到九點。

李謙揚進門，身後跟着罵罵咧咧的謝凡，“至于嗎？就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兒？今天是周末啊。”

李謙揚被他吵了一早上，懶得再搭腔，洗手坐下吃早餐，反倒是邱秋忍不住出聲：“閉嘴吧你。”

“睡眠不足，心情不好。”謝凡确實快管不住嘴了，“溫楠，你也不管管。他折磨我！不讓我睡覺！”

這話說的太暧昧，不知道是李謙揚說了什麽，還是謝凡對他們的關系産生了誤解。溫楠正小口吃着剛出爐的岩燒乳酪吐司，被他一喊，慌地燙到嘴，腦子也斷片了幾秒，話沒過腦就蹦出來：“他是孤家寡人，為了他的身心健康你就勉為其難讓他折磨一下吧。”

話一出口她就懊惱了，這話怎麽聽着很怪異。

果然，空氣裏安靜下來。

謝凡哼笑：“誰有益他身心健康你比較清楚吧。”

溫楠咬了口吐司，硬着頭皮解釋：“說錯了，有益心理健康。”

李謙揚擡頭看她：“你在想什麽呢？誰折磨他了？你看他巴拉巴拉的嘴，精神抖擻的下一秒就能上臺講相聲。”

怎麽越說越當真了？

溫楠埋頭吃早餐，充耳不聞。

顯然，謝凡不打算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對啊，你腦子在想什麽呢？我說的是他半夜拉着我聊天，一大早上又把我叫醒的事。”

溫楠持續緘口不言。

邱秋抓起抹茶奶酪陷吐司塞到謝凡嘴裏，瞪他：“就你話多。溫楠大早上起來弄了一桌子早點，你不好好吃，叽叽歪歪吵死了。”

安靜了一會兒，李謙揚問：“這是岩燒乳酪吐司？”

溫楠只顧着吃，思緒飄忽不定，腦海裏抑制不住地閃過從前情到深處的畫面，就像電影似的，一個鏡頭，又一個鏡頭。她愣了下，擡頭确認他是問自己才點頭。

“我也喜歡吃。”

邱秋附和：“我也是。”

她笑笑：“熱量高，我很少做。”

邱秋又從烤盤裏拿了一塊，感嘆：“我就管不住嘴，我老公經常半夜跟我讨論吃什麽，吃完我又後悔，發誓下不為例，現在數不清多少個下不為例了。”

溫楠看着比從前胖了一圈的邱秋，笑：“你那叫幸福肥，多少人羨慕不來。”

邱秋往嘴裏塞了一口吐司，臉頰的嬰兒肥一鼓一鼓嘆氣：“好懷念瘦瘦的自己。”嘆完氣的邱秋越想越惱，把酸奶水果塞給溫楠，“多吃點，你太瘦了，再胖十斤都沒問題。”

李謙揚加入話題：“是比以前瘦了。”

被禁言的謝凡也順着風向說：“看起來有點營養不良。”

“……”溫楠把酸奶推回給邱秋，“我吃不下了，你多吃點。我去隔壁棟給我朋友送早餐，馬上回來。”

李謙揚目光跟着她，“你就吃一片面包？”

邱秋也說：“你真的該多吃一點。”

這不是一片普通的面包，是一片添加了黃油、芝士片、淡奶油、糖分等等的高熱量岩燒乳酪吐司。吃完一片是她的極限。

溫楠笑笑：“還不是時候。”

邱秋問：“什麽啊？講話講清楚一點。”

溫楠拎着打包盒出門，“工作需要，不能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