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歷史建築風貌區很出片,沿途随處可見穿旗袍的女生駐足拍照。
走走停停一個多小時,眼看前方就是商業區,李謙揚喊住裹得只露出一張臉的溫楠。
他們沒有合影。
他把手機遞給邱秋,拉過溫楠。邱秋心領神會指揮鏡頭裏的兩人。謝凡看熱鬧不嫌事大,朝他們大喊茄子。他的手還拉着她的手腕,她的眼神飄來飄去,不知道該看哪裏。
步入商業街,溫楠看到熟悉的招牌,說:“請你們喝最好喝的奶茶。”
一共點了三杯招牌。
李謙揚見她空手,疑惑:“你不喝?”
“不喝。”
他又問:“你連奶茶都不喜歡了?”
“算是吧。”為了控糖,一年到頭喝的奶茶屈指可數,時間長了也分不清自己喜歡不喜歡。
李謙揚想起她曾經對奶茶的熱愛。兩人在街邊起了争執,她會在氣頭上買杯奶茶喝,依舊不理他,喝了一半遞過去:“喏。給你,有福同享,有肉同長。”他自己順勢牽住她的手,接過奶茶,誇她真大方。
一杯奶茶化解矛盾。
走了幾步,溫楠才說:“老板是我朋友,剛開始做這個品牌的時候帶上了我。”
三人倏地頓住,目光一致看着她。
她也停下腳步,目光掃過三個人,比了一個指甲蓋的量:“雖然規模不小,但我就只有這麽點份額。”
李謙揚和她失聯六年,驀然聽到,滿臉的驚喜。
邱秋和謝凡想起她一句話介紹自己的工作,心中浮起同款疑問:她真的在小公司當小助理?
謝凡忍不住說:“溫楠,今天來一場坦白局,說說你瞞着我們幹了多少大事?”
邱秋也好奇,“你不是做助理嗎?怎麽又跑去做奶茶了?換工作了?”
她笑,“還是小助理啊。奶茶店是朋友給的一個機會,我抓住賭了一把,運氣不錯,賭贏了。”
謝凡白她一眼:“趁早坦白還幹了什麽?”
“沒有啦。”
下一秒,她就被打臉。
穿過商業街就是出口。
邱秋眼尖,拍了拍溫楠,指着一家店門口的廣告牌上穿漢服的人,問:“是你嗎?”
每個人都順着邱秋的指向看過去。
溫楠眉心一跳,急忙解釋:“噢。忘記說了,我兼職平面模特。這兩年拍的少,自己都差點忘了。”
三人再次看向她,各有各的想法。
謝凡一臉:你看我相信你的鬼話嗎?
邱秋知道溫楠生病的事,一臉理解。
而李謙揚滿臉在問:你幹了幾份工作?
謝凡冷笑:“遲了,塑料友情沒得洗。”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件!”溫楠有種不好的預感,催促道:“走吧,吃飯更重要。”
沒來得及踏出一步,聽到一個更驚喜的聲音喊她。
這該死的直覺。
四個人一排地站在店門口盯着廣告牌,太顯眼。
她笑笑打招呼。
何遇問:“和朋友出來玩?”
“嗯。”
“進來逛逛麽?”
溫楠擺擺手,“不打擾你工作。”
“不會。進來吧,我給你拿一本宣傳冊。”
走進店裏,滿牆的花器茶杯擺件映入眼簾,門口櫃面上擺放的陶瓷發簪在燈光和背景的烘托下更顯中式之美。
邱秋拿起一支發簪比劃,雙眼放光,“這是你照片上戴的那支,實物好漂亮。”
同為女人的溫楠很熟悉這眼神。
“喜歡嗎?我送你。”
“太貴啦?不要。”邱秋把簪子放回原位。
“你就說喜不喜歡嘛?”
“真不要買。活不了多久,遲早被我女兒翻出來打碎。”
“能臭美一天是一天。”
溫楠拿起簪子走到收銀臺結賬。
謝凡在後面咳了聲:“溫楠,我呢?我受傷的小心靈要怎麽彌補?”
李謙揚:“你那比太平洋還廣的心會受傷?”
謝凡:“哼!偏心眼!”
何遇拿宣傳冊出來,正好看到溫楠在買單。他疾步上前,伸手制止:“不用買單。”
溫楠挂上笑容:“那怎麽行?”
何遇:“你喜歡就行。”
溫楠語氣柔和,态度卻堅定,“不行,我送朋友的。”
何遇把店員打包好的簪子遞給她:“都一樣。”
溫楠一心想買單離開,身後杵着兩個看戲的人,還有一個估計已經不太高興了。她笑笑做出讓步:“一碼歸一碼。要不你給我一個折扣?”
何遇不再強求,再說下去她就不要了。他吩咐店員給她打內部折扣,把宣傳冊一并給她,“什麽時候有空?上次大老遠趕回來幫忙總得讓我請你吃一頓飯。剛好我有個朋友最近在找人,她看了你的照片想約你見一面。”
何遇約過一次,她以搬新家忙拒絕掉。但工作上門,沒有拒接的道理。她點頭:“你選一個時間,定好了跟我說,具體的再聊。我先走了。”
“稍等一下。”何遇話音剛落,一個氣喘籲籲的人從店門口跑進來,手裏提着一個紙袋。是剛剛吩咐助理去車裏取的。
何遇把禮盒遞給溫楠,“喬遷禮。本來打算忙完今天再給你送過去,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
何遇的消息來自于溫楠的學姐。
學姐曾勸過溫楠把握機會,接受各方面條件優越的何遇。她是有把握機會,但不是何遇,趁歲月還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抓住一切能變現的機會,畢竟專心賺錢是唯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事。
背後有三雙眼盯着她,還有工作人員時不時飄過來的八卦目光。兩面夾擊,溫楠接過禮物,禮貌笑了笑,“謝謝。改天請你吃飯。”
從店裏出來,她在陽光下看到手臂一層雞皮疙瘩,好像還聞到有若有似無的酸味。
李謙揚能不酸嗎?她對別有居心的人是什麽态度他最清楚,只有他自己是例外。何遇在他眼裏是第二個例外,而他現在是前男友。
上了車,空調呼呼吹,溫楠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兩個女人也是一臺戲。
溫楠和邱秋坐在後排翻看宣傳冊。
傳統服飾和瓷器相得益彰,邱秋叫嚷這個衣服好看,那個妝容有意思,或者場景布置好美。翻完最後一頁,又提議:“禮盒打開看看?”
溫楠打開禮盒,是陶制房子,門口的小陶人和小陶狗栩栩如生。邱秋哇了聲,溫楠用手肘碰了下她,拖着尾音的‘哇’突然被打斷,場面有點尴尬。
溫楠看向前方的後視鏡,李謙揚也在看她。她想說點什麽,有其他人在場也說不出口,想了想,沉默地将禮盒裝回手提袋。
氣氛詭異,持續到目的地。
從車裏下來,她偷看了他一眼,好像看不出什麽。
坐電梯直升三樓,一家專做本地菜的餐廳。點開手機掃碼點餐,看到李謙揚私發的合影。
他在看她,她表情僵硬。
很久沒拍這麽不自然的照片。她保存照片,手指停在對話框,删删減減,最後輸入:[是工作。]點擊發送,放下手機。
李謙揚看着照片下的新消息,擡頭看看對面的人正對邱秋說這個好吃,這個也不錯。他回複:[什麽?]
她聽見微信提示音,點完菜拿過手機,餘光偷瞄左右,低頭查看消息。
怎麽有一種他是故意的感覺。
溫楠擡頭看他在笑。
果然是故意的。
午飯過後,送邱秋和謝凡去動車站。
進站口限停,溫楠沒下車。
李謙揚問她想去哪裏玩?
溫楠的眼皮直打架,歪着頭幾次敲在玻璃窗上。
哪裏有精力玩,回家補覺才是正事。
車子停在小區門口,她清醒了一些,解開安全帶。
“我能看看你拍的宣傳冊麽?”他惦記了幾個小時。
她也不能說不啊。
李謙揚翻地很慢,翻了幾頁才問:“這幾年都在拍?”
“嗯。”
李謙揚扭過頭看她,和畫冊的她判若兩人,“拍的真好。”
驕傲的語氣讓她晃了下神,別過頭,看向窗外。
如果說她心中的自信是一顆嫩芽,那他就是把嫩芽灌溉成為大樹的水源。他無處不在的肯定時刻都能讓她感受到他為自己驕傲。
大二的某個下午,她沒課沒兼職,去陪他上課。幾個跟他熟悉的女同學坐到她前排,說:“大一的時候聽他說自己有一個漂亮優秀的女朋友,終于見到廬山真面目啦。”
他嘴裏漂亮優秀的女朋友對她而言很陌生,好像鄒麗娟嘴裏一無是處的自己才是熟悉的。
新衣服難看、做的菜難吃;感冒一次就是體弱多病;對親戚不熱情被貼上沒禮貌的标簽,甚至不聰明,因為無法秒答非整數價格的衣服打完八五折是多少錢。
她在李謙揚澆灌下一天天成長的大樹總在寒暑假被剪去一截,如今只剩下殘破的枯木在寂靜的心上搖搖欲墜。
溫楠回過頭,李謙揚才翻了不到一半。
不就是二十幾張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背書呢?她記得他翻看又厚又重的專業書籍都比現在快,多年未見也不至于差距這麽大吧。
“喂,你是不是工作很忙,長年熬夜睡眠不足?”
李謙揚雖疑惑但還是乖乖回答:“還好。”
溫楠坐直身體,面色不改,“網上說睡眠不足會導致反應遲鈍、注意力不集中、效率低下,我覺得再忙也要保重身體。”
李謙揚反應一點兒也不遲鈍,立刻明白她話有所指,笑了下,“拐着彎的損我啊。”
她裝糊塗否認,“我哪敢損你?”
他又笑了,“不敢才怪,我到現在都無法直視急不可耐這個成語。”
空氣一瞬間安靜。
溫楠确定,兩個人想到了一處。
分別兩月的情侶見面第一件事是用實際行動表達思念。
她安慰:“別在意...嗯...你重感冒剛好,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等了一會兒沒人應,她繼續說:“肯定是生病的緣故。”
越描越黑。
溫楠沒看過他窘迫的樣子,拼命憋着笑:“其實,只是和之前的比差了點…單拎出來看也是優秀哦…我發誓,每個字都是真真的,絕不是安慰你。你不要對自己要求那麽高嘛?雖然說對自己要求高是好事,但......”
她快憋不住笑,渾身顫抖起來,話也說不下去。
過了一會兒。
“喂,我突然想到一個成語,急不可耐。”損完再也憋不住,笑出聲。
李謙揚悶聲翻過身,換上新的,整個下午都在用行動一雪前恥。她被折騰地求饒,保證再也不笑了。
後來,這變成他們的小情趣,是她隐晦的暗示,她一個眼神,他就懂。
曾經的小情趣如今變成鋪天蓋地的窘迫。
溫楠努力假裝自己沒想到不該想的地方,緩慢開口:“不然...你帶回去看?”
他收起宣傳冊,默認她的提議:“過兩天送過來。”
“不用了,送你。”
她慌不擇路下車,把何遇送的喬遷禮忘在副駕駛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