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第13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很爽嗎——這樣對我。”

在封重洺問出這句話後,好半天,卓情只能聽到自己因為無措而産生的巨大心跳。

他們的身體還疊在一起,封重洺受傷未愈,身上總是熱的,卓情喝了酒,也熱。他們隔着兩層不太厚的布料貼在一起,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滾燙的,會讓卓情躁動的溫度——但是沒有。

卓情感覺身體裏有股寒氣,從他的胸口處向外擴張,他的神經和四肢開始僵硬,嘴唇翕張着,半晌沒法動作。

封重洺突兀地動了下手腕。

金屬在寂靜的黑暗中發出淩厲的叮叮聲響。

卓情這幾天被這聲音挾持,像是巴甫洛夫的狗,無法控制地對封重洺做出發應。

他回神,視線緩緩落到了封重洺的眼底,張了張嘴,聽見自己的回答。

“……你逼我的。”

弱弱的,一點沒有氣勢。

卓情的眸子閃了下,無法再和封重洺對視,翻身坐到床邊。

回到了安全範圍,他才覺得自己可以呼吸了。卓情痛恨起自己的沒骨氣,半晌,虛張聲勢地說:“你活該,這是你的報應。”

“我的,報應。”封重洺撐坐起來,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他的話,尾音怪異。

“對。”卓情想起了那些年封重洺的謊話,想起他對自己的毫不留情,覺得自己又有底氣了一些,“你一直看不上我。”

封重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所以你做這一切是為了報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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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沒有剛才那樣緊繃了,但是用詞太嚴重,讓卓情非常不舒服,雖然大概意思也沒差。

“你應得的。”他冷硬地嗆回去。

或許是剛下過雨的原因,今晚的月光格外剔透,屋內變成了一片朦胧的灰色調。

封重洺看着背對着他的卓情,清晰地感受到心裏那陣讓他暴躁的情緒已經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穿的濃霧。

和卓情相處的兩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占到他人生的十二分之一左右。對于封重洺來說,與人相處、建立“友誼”、維持聯系,都是信手拈來、不需要付出情感的人際任務。

卓情作為百千個需要攻略的任務對象之一,相較旁人,封重洺曾經在他身上耗費了更多的精力。他偶然撞見卓情對父親的反抗,因而産生興趣,允許了對方的靠近。只是這條戰線意料之外得越拉越長,以至于最後失控。

五年的時間足夠忘記很多事情,封重洺已經對當時與卓情相處的諸多細節模糊不清,但是他仍然記得那時與對方在一起的感受。

封重洺在情感上淡漠,不承認感情存在的必要性,卻認為每份感情都具有時效性。

他記得卓情和他的表白,也記得高三那一整年卓情受傷和低迷的神情。他不知道是不是卓情對他的感情過了有效期,所以卓情才會一改往日的态度,對他作出這樣的“報複”行為。

過了很久,封重洺才說話,他的聲音從卓情的身側響起,冰涼的,像是隔了一層水幕,“用鎖鏈綁住我,企圖強上我,也是我應得的?”

卓情剛要回答,封重洺又說:“因為我拒絕你的表白?”

卓情有些怔住。

他沒有料到封重洺會突然提到這件事。這是他和封重洺關系驟降的轉折點,是他做夢都想要回到過去改變的事情。

而封重洺此刻,堂而皇之又輕而易舉地将它說出來,讓卓情因為這件事情而産生的痛苦都變得不應該起來。

他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封重洺,說“是”,告訴對方,“我五年前就想這麽做了。”

“封重洺,”卓情聲音徐徐:“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房間安靜了一會。

卓情覺得自己的心在一直下落,他低聲叫道:“封重洺。”

封重洺的頭向他的方向微微偏移,似乎表示自己在聽。

卓情捏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的肉裏,“你不說什麽嗎?”

“需要我說什麽。”

舌尖一痛,卓情嘗到了鮮血的鐵鏽味,他用氣音發出一聲沒有意義的“啊。”

封重洺靠在床頭,是非常輕松的姿勢,似乎卓情的手段和愛恨都不能對他産生作用,他用那種非常冷靜的語氣,完完全全襯托出卓情的狼狽——

“那是你的課題。”

耳邊驟然響起一陣尖銳的耳鳴聲,卓情很輕地眨了下眼,笑開了,“那你的課題是什麽呢封少爺?”

“哦不對,”他微微躬身,逼近了封重洺,“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封重洺呢?封家已經放棄你了,沒人會來救你了。”

封重洺的眼眸深處閃了下,卓情望着他,面色逐漸陰狠起來:“就算你再看不上我,再惡心我,你也沒有辦法逃出這裏。你最好不要再說讓我不高興的話,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比如?”

“比如,”卓情指着牆上的那個閃着紅光的攝像頭,笑道:“把我們的做/愛視頻發到網上。”

封重洺沉默。

卓情等了許久,沒有等到回複。等待是有魔力的,它會讓人幸福,也會讓人難堪。

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重,卓情慢慢咬緊了牙。他寧願封重洺嘲諷他,辱罵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聲不響,讓他覺得自己在他眼裏不值一提!

“你說話,封重洺。”卓情抓住封重洺的衣領,“你他媽說話啊!”

他們的距離近在咫尺,而封重洺的眼皮始終半垂着,連一個完整的目光都不願意給他。

“封,重,洺。”卓情眼底泅紅一片,“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

像是劇烈而滾燙的岩漿在身體裏游走,內髒和骨血通通融化成了一灘泥,卓情的理智随之湮滅。

“我就是對你太好了。”他諷然一笑,手下一用力,“嘶啦——”,脆弱的衣服就被他撕開了,發狠咬上對方的鎖骨,“才讓你把我當狗耍!”

一股鹹腥的味道湧上來,刺激着他的鼻腔,卓情突然鼻子一酸。他終于碰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就在這時,手腕驟然一痛,卓情下意識看過去,——是手铐。

“你……”卓情愣愣地看着封重洺。

封重洺不知道什麽時候解開了手铐、冷眼看他發瘋了多久,然後在他情緒最激動的時候給他反拷上了。

卓情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伏在封重洺的身上,眼裏閃着光,嘴角挂着一小滴他的血,眼神說不上是震驚還是期望。

封重洺的手掌在他肩膀上推了下,“砰”,卓情像是脫力般地從床上摔了下去。地上鋪了地毯,掉上去不會很疼,但是卓情就是半晌沒坐起來。

封重洺翻身坐上床沿,兩條修長筆直的腿分開踩在地板上,幾縷過長的頭發從繃帶中掉落,垂在眼前,卓情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和黑暗融為了一體,只有鎖骨上那道暗色的水漬在發着光。

卓情躺在地上,雙目瞪圓了,勾着頭一眨不眨地看他。

他想,封重洺是生氣了吧,該有表示了吧,快來打他一頓,或者罵他幾句,罵他癡心妄想,罵他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幾乎是殷切地叫他的名字,“封重洺——”

封重洺脖子微微動了下,終于,像是施舍般地開口了。

“手機在哪。”

“……什麽?”

“手機。”

卓情緩緩坐了起來,“你要手機做什麽?”

封重洺沒說話,走一步停一步地走到房門口,打開了牆上的開關。

霎那間,燈光大亮,卓情眼睛一痛,生理性淚水差點就要滾下來,他眯着眼,看着那個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對方面色沉靜,除了高了些,肩膀寬闊了些,似乎與記憶中的人一模一樣。

“卓情,”他居然還願意叫他的名字,但是卓情并沒有覺得被安撫到,反而身上的肌肉更加緊繃了。他好像已經預料到了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身體的抗拒比大腦快了一步——

“我不要……”

“你讓我出去,我們一筆勾銷。”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封重洺似乎不打算再言語了,他俯視着卓情,眼睛裏沒有憤怒也沒有期許,有的只是完全客觀的平靜,一種無謂的等待——

無所謂卓情會給出什麽回答。

“不,”半晌,卓情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摸到了手邊的鐵鏈,捏緊了,指尖蒼白,“你走不了。”

“為什麽?”

“我不能讓你走。”卓情不知道這是自己今天第幾次說出這種話,“你別逼我。”

封重洺站在門口,聞言只是用那雙非常冷漠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握上了門把手。

“鈴”,無形中像是有人打開了什麽開關,卓情的身體猛然蓄起了一股力量,他握着鏈條朝着幾米外的人沖過去——

“封重洺!”

背後一陣勁風襲來,封重洺完全躲閃不及。視線剛剛撞上對方那雙紅得仿佛要滴血的眼睛,緊接着,太陽穴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封重洺緩緩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目光中是緊緊攥着鎖鏈、喘着粗氣的卓情。

他的嘴唇顫抖着,受驚似的“嘩”地扔掉了手中沉甸甸的東西,向他撲了過來。

封重洺蹙着眉,自此失去了一切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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