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讓他不行也得行
第28章 讓他不行也得行。
封重洺擦着卓情的肩膀進去時,卓情下意識擡了下手,幅度很小,幾乎忽略不計,這是他已經刻入骨髓的反應,又被自己深深壓下了。
一直在客廳站了很久,久到正午的太陽直直刺在了他的眼皮上,卓情終于有了反應。
他走去廚房,挑挑揀揀了一些菜,給封重洺做午飯。
卓情做這些的時候和平常沒什麽兩樣,動作甚至更仔細了些,沿着菜根上的莖葉脈絡一截一截的洗,水流嘩嘩淌了很久,像是綿延不斷的雨水。
卓情自始至終都有看清自己的位置,他從不認為封重洺會喜歡他,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他覺得封重洺頂多不是那麽讨厭他了,心情好的時候給他一點好臉色,允許他的靠近,——施舍給他一點點好感。
所以封重洺的那些話,卓情自認為也是很容易接受的,他一直在心裏這樣和自己說,說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他們的距離從來沒有近過,他一直被封重洺排斥在外,所以沒什麽可傷心的。
一點兒也不傷心。
“噗呲——”
指尖被切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殷紅的血色緩緩漾開,幾秒就鋪平了整個案板,卓情愣愣地看着,尖銳的痛覺從指尖緩緩攀上心口。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根手指,這一刻,他感受到了遲到許久的疼痛。
附近的好一點的菜館都被卓情點遍了,按照每次封重洺的剩餐情況,他對封重洺的口味有了大概了解,簡而言之就是偏好清淡,不喜濃油赤醬。
他就簡單炒了幾道的家常菜,做飯途中手指上随意包着止血的紙被染透好幾回,卓情毫不在意地扔掉重新抽了張紙摁上。
因為受傷的關系,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時間才做好。卓情端着餐盤,站在封重洺的門前做了好一番心理準備,給自己心理暗示,他就是來給對方送吃的,沒有其他心思,封重洺不會更讨厭他了,不會再說更難聽的話了。這才敲了門。
封重洺肯定是不會回應他的,卓情數着秒等了一會,自己推開了門。他沒敢看床上的人,将飯菜放到床頭櫃上就要往外走。
身後的人突然開口了,“兩點了。”
Advertisement
卓情的背影頓住,稍稍側過一點臉,視線落在半空中,還是沒敢看對方。他知道自己今天又遲了,抿了抿唇,控制不住開始道歉,“對不起,我還不夠熟練,耽誤了一點時間,下次不會了。”
他說話的時候也是側着身的,細長的手腕僵硬地垂在兩邊,封重洺一眼就看到他左手用力攥在手心的紙,上面暈開了點點紅色,像冬日掉落雪地的梅。
感受到對方落在身上的視線,卓情下意識将受傷的手指藏了起來。
良久,那道讓他心驚的視線終于離去了,他還沒松一口氣,聽到對方很淡的聲音響起,“拿走。”
“啊?”卓情以為自己聽錯了,整個人轉了過來,封重洺卻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卓情腦袋嗡嗡的,終于在混亂的思緒中找到了一絲清明:“是有你不吃的嗎?”
封重洺看着他,卻說:“我有說過你做飯很難吃吧。”
——是的,就在幾個小時之前。
人的大腦會自動過濾讓身體産生疼痛的場景,卓情的潛意識想要忽視封重洺帶給他的痛苦,但在此刻,對方的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扭曲的、疼痛的畫面,再次侵襲了他。
卓情不由自主攥緊了手指,由指尖上傳來的鑽心的痛感讓他的臉色徹底白透了。他的嘴巴開阖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勉強吃一點吧,這個時候不好點外賣了。”
封重洺現在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完全,不能不吃,就算他做的飯再難吃,為了身體,忍一忍,也可以過去的吧。
可是封重洺非常堅定,他這一生大概從來沒有體會過“将就”二字,所以對待不喜歡的事物可以說得上殘忍,“拿走。”
卓情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盤菜,入不得眼、難以下咽。
他的雙手已經握在了餐盤的兩邊,食指上未經過任何處理的傷口越發猙獰,他定定看了好一會,突然開口道:“那你想吃什麽?家裏還有很多菜。”
“不吃。”
“是不想吃還是不想吃我做的?”
卓情仍舊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垂着眼,額前的頭發垂落下來,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深深的陰影。
封重洺收回視線,平靜的語氣,“有區別嗎?”
卓情無聲地扯了扯嘴角,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間。
他把做好的飯連同盤子一起扔進了垃圾桶,還有冰箱裏堆的菜,全部、一片葉子都不落的,都扔了。
手機響了,是經常一塊玩的狐朋狗友發來的,照常約他出去玩。
往上的三四條都是對方的消息,一模一樣的,一天發一條,約他出去喝酒,卓情一次沒回過。
這次,他拿起手機,給對方回了個“現在。”
對面很快回過來:這才下午??
卓情沒回,手機一響,對方緊接着又發了一條:馬到
依舊是袁家的會所,卓情到的時候包廂已經來了三四個人,這個時候能到場的,都是真愛玩的。
他們已經把家夥事拿出來了,吆喝着卓情來玩,卓情像是聽不見一樣,一個人拎着瓶威士忌往角落去了。幾人看出他心情不好,也沒再喊他。
卓情一個人灌了大半的時候,包廂裏已經來了十幾個人了,烏泱泱的聚在一起,充斥着糜爛的快樂。
身側的沙發一沉,是約他出來的朋友,他拿過杯子給自己滿上,在卓情的酒瓶上碰了下,問:“遇上事了?”
卓情不理他也不影響他瞎猜,“和你相好散了?”上次卓情和他們出來喝酒的時候拿這事開過玩笑。
卓情瞥了他一眼。
那人自覺猜對,嘿嘿笑出來,“我說今天怎麽喊得動你呢。”
他們這群公子哥都是玩咖,花叢裏來來去去片葉不沾身的,誰要是動真心了那是要被人拿出來恥笑的,他自然也将卓情歸為了這種情況。但是,卓情卻不答他,臉色越喝越沉,他漸漸嘗出不對來。
“你不是吧?”他遲疑道,見卓情不說話,心裏咯噔一下,說不出來什麽滋味。
他們這種人,從出生起就沒吃過苦,什麽都不用做就能擁有平常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資源。但等價交換的是,他們的人生從落地起被設定好了,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一到某個特定的時間點,就會按照家族要求的與圈子裏某位門當戶對的女性結婚。所以在他們看來,“動心”是最不值當,最無意義的事情。
卓情性子冷,和圈子裏的誰都不太親近,也從沒見他在哪個溫柔鄉裏過過夜,是最無欲無求的一個,沒想到卻是他們中最“離經叛道”的那個。
頭頂鐳射燈迷離而暧昧,晃在卓情的臉上,卻是說不清的落寞。
好友突然難受了一下,劈手把卓情的酒杯奪了過來,“不許喝了!”卓情蹙眉要去搶,他一下子拿高了,不讓他夠着,“你自個兒在這傷身就能解決問題?明天酒醒了不是該難受還難受嗎?”
卓情的動作一頓,目光開始聚焦,“什麽意思。”
“不就是女人嗎?她不上道咱就給她來硬的,上了床就都老實了。”
卓情面無表情地看他,“我不喜歡女的。”
對方一愣,“報意思我忘了。”猛地一拍大腿,“男的不就更好辦了!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你讓他舒服了他就離不開你了!”
卓情的視線凝在空中某一點不動了,好像在思考。
他見卓情真的聽進去了,暗自高興給好兄弟解決了問題,興沖沖地抿了一口酒,摟上卓情的肩膀繼續提議道:“你要是不放心,我這還有辦法。”
卓情的視線緩緩移到他的臉上。
“給他來點好東西,讓他不行也得行。”
眼前的臉看得并不清晰,混亂的燈光和酒精的作用讓他對一切的感知變得模糊。在這個時候,只有聲音中的情緒能完完全全得傳達過來——
不行也得行。
這麽肯定的一句話。
上了床,他和封重洺就有希望了嗎?
卓情緩慢地思索着,腦海中再次閃回了那些令他痛苦的畫面,封重洺冷戾的表情和話語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他的心髒再次絞痛。
卓情抱着手臂緩緩佝下了背。
反正,無論怎麽樣,封重洺都不會接受他,他那麽厭惡自己,他們的關系已經不會比現在更差了吧。
卓情的眼底一瞬間更空洞了。
“拿來。”他聽見自己說。
【作者有話說】
提醒(高亮):本文是狗血虐文。
這周連更到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