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
第31章 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
報複?
卓情仔細地回憶了他對封重洺做的樁樁件件,認可地點了點頭。
“那就報複吧,”卓情覺得自己還挺樂觀,“總比不理我好。”
宋子昱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他,半晌,他低頭,嘴上爬上一抹笑意,不知道是被卓情氣笑了還是其他什麽。
卓情是他唯一的朋友,從前高中時,卓情是第一個發現他翻牆出去打工的人,那時候他時不時就會和同翻牆出去打游戲的卓情撞上,他倆仿佛是這座校園裏唯二的怪類。
卓情的少爺脾氣比起學校裏的其他人輕很多,而且他更富有同理心一些,宋子昱不會像排斥其他人一樣排斥卓情,和卓情漸漸成為朋友。
卓情有點呆,不會說好聽的話,只會用行動一次又一次地幫他,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以外唯一一個真心對他的人。
他宋子昱什麽都沒有,別人怎麽對他,他就怎麽對別人,這是他一直堅持的處世觀。
“行,”宋子昱聳了聳肩,“我陪你。”他已經在思考今晚回去把薛珩掐死的可能性。
卓情自然是聽不懂他這話的,理解到其他方面去了,道:“你幫我收屍。”
宋子昱沒多留就走了,卓情倒了杯熱水,拿着過敏藥去找封重洺了。
封重洺坐在床上,上半身的衣服已經穿上了,目光正望着卓情床頭的那盞小燈。
小燈是蘑菇形狀的,背後背了一個同等寬的蝴蝶結,兩邊還有水晶鏈子垂下來,特別少女心的一個燈。
卓情把藥放在床頭櫃上,解釋道:“這是我媽媽以前用的燈。”
封重洺的視線緩緩移到他的臉上,卓情感受到了,沒看他,推了下水杯,“宋子昱給你帶的藥,吃了會好受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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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說了不要喊他來。”封重洺靠着床頭,語氣冷冷地質問他。
卓情在這個時候和他解釋自己的愧疚和擔心是沒用的,他知道這些都不會讓封重洺消氣,他的道歉也沒有用,封重洺聽膩了,覺得他廉價。
卓情不知道怎麽回,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話讓封重洺不生氣,就只能直挺挺地站在那裏。他還發着低燒,渾身上下哪裏都酸,站一會就受不了,臉色越來越白。
封重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似乎懶得再和他說話,拿過水杯吃了藥,卓情終于得以松一口氣。
喝完藥,封重洺下床,要回他的那個房間。卓情想那就随他去吧,眼看封重洺走到門口了才驟然想起來,他下午累得在沙發上睡過去了,根本沒來得及收拾。
卓情小步地跟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封重洺已經把門打開,屋內,那股無法描述的味道混合着血液的腥味直沖兩人腦門,封重洺沒忍住皺了下眉。
卓情趕緊把門關上了,語氣焦急地為自己解釋,“我下午睡過去了。”
封重洺只淡淡地向下睨他,卓情很用力地說話,希望他能原諒自己,“我那會吃了片退燒藥,我沒騙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對方還是不說話,卓情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你睡我房間吧。”
這會已經很晚了,封重洺也不想再去猜忌卓情到底有沒有其他意思了,他越過卓情走了。
他已經在卓情這裏住了快兩個月了,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能進行少量的行走,這會他走在前面,比卓情這個下面受傷只能靠挪動行走的人快多了。
封重洺又躺回了卓情的床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再次包裹了他,房間只開了床頭那盞朦胧的蘑菇燈,封重洺不知道這個過敏藥裏是不是含有助眠成分,他又想睡了。
他看到卓情偷偷摸摸打開門,從門縫裏探進一顆腦袋看他,他已經沒用精力去管他或者說話了,沉重的瞌睡蟲壓在他的身上,他很快睡着了。
卓情一直蹲在門外的地板上,玩着手機裏的消消樂,他玩到一點,眼皮一直在打架,然後才悄悄打開門進去。
宋子昱和他說,封重洺身上這個疹子可能會引起發燒,讓他今晚留意一下,卓情就一直等到現在。
床頭櫃的小燈封重洺一直沒關,卓情進去的時候也不用摸瞎,他輕輕坐上床沿,看着封重洺的臉,哪怕在這個病氣纏身的時候,封重洺都是極為好看的。卓情看了一會心口就有些酸,低下頭,又去看自己被切開的手。
宋子昱今天來的時候看到他這個口子,在客廳罵了他一通,聲音超級大,那會封重洺在睡覺,卓情過來打開門,果不其然封重洺已經醒了。
他伸手覆了上去,用了點勁,捏了一下,宋子昱包的比他好多了,這樣捏也不會有劇烈的疼感了。
卓情就這麽捏一下停一下,中間還時不時用手背去探封重洺的額頭,他沒感覺封重洺發燒,這才放下心來,準備去睡客廳的沙發。
沒想到一站起來,直接來了個天旋地轉,卓情險些沒站住,他緩了幾秒才意識到哪裏不對。趕緊俯下身去和封重洺額頭貼額頭,封重洺比他還涼。
他在發燒,溫度比封重洺還燙,自然感覺不出來。
卓情去拿了個溫度計塞到封重洺腋下,過了五分鐘一看,三十七度五,低燒。
他跑去客廳拿了退燒藥,準備把封重洺喊起來的吃藥的時候,鬼使神差地看了眼保質期。
過期了!
難怪,難怪他下午明明吃了藥還一直在燒。
卓情打開軟件想外賣退燒藥過來,發現附近的藥店都關門了,沒關門的店也不支持配送。
真是見鬼了。
床上的封重洺突然眉頭緊鎖,十分不舒服的模樣,卓情立馬反應過來了,他應該是身上開始癢了。
卓情本來發燒身上就熱,現在一着急身上更熱了,但是空調的溫度他一點沒敢打低,只敢解開了自己的兩顆扣子。他上網搜了十幾個網頁,花了小半個小時,最後決定用溫水給封重洺擦身子。
打了水放在椅子上,把空調打高幾個度,卓情小心掀開封重洺的被子,去解他身上的睡衣紐扣。
解到還剩最後兩顆的時候,一只手突然闖入眼簾,摁住了他的手,卓情狠狠吓了一跳,眼睛飛快地眨動着,封重洺嘶啞的聲音從他的頭頂響起,“你又要幹什麽?”
或許是因為病中的緣故,将他本該充滿氣勢的話削弱了很多,封重洺握着自己的手很燙,這一點點的溫暖,讓卓情有些猶豫的心确定下來。
他用盡量客觀的語氣和封重洺解釋,“你在發燒,三十七度五,家裏退燒藥過期了,我想幫你物理退燒。”他說了一長串話,意料之外得累,用力抿了下嘴,感覺自己好了一些,繼續說:“你身上是不是發癢,和發熱也有關,擦點水能好受一點。”
封重洺的眼睛半眯着,說不上來是因為虛弱還是在觀察他,卓情輕輕吐了口氣,想繼續解他的扣子,握在他手背上的手再次用力,卓情就一點都動不了了。
他不解地擡眼看封重洺,他的嗓音很沉,呼出來的氣都是滾燙的,還是拒絕:“不用。”
卓情用力地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又吸,還是沒忍住,問:“為什麽?”
他實在不能接受封重洺每一次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難道就是因為提供幫助的人是他嗎?他就不行?封重洺就真的厭惡他到這種地步嗎?
“你想一直燒到天亮嗎?”卓情突然拔高了聲音,眼尾微微泛紅,“為什麽不要呢?就因為是我,所以我給的所有東西都不要嗎?”
他把封重洺摁在他手上的手甩開了,封重洺的眼底劃過一絲訝異,聽他繼續很大聲地控訴着,“可是,你會這樣都是因為我啊,難道你連一絲補償的機會都不想給我嗎?你不喜歡聽我道歉,不喜歡我靠近你,那你告訴我,到底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高興,還是說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會高興!”
卓情的眼前一片模糊,他知道他已經燒糊塗了,才敢這樣和封重洺說話。那把火是一個引子,随便哪來的小風一刮,都能把他心裏壓抑了這麽多天的委屈點燃。
卓情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他也不管,仍是自顧自地去解最後兩個紐扣,封重洺很啞的聲音在叫他,“你……”
卓情狠狠一抹眼,“幹嘛!”這是他第一次打斷封重洺的話,他的嗓子顫抖着,一點攻擊力沒有地說:“還是你在害羞?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
封重洺徹底無話了。
他濃黑的眉頭鎖得很緊,眼底的情緒複雜到他自己都難以辨別。
他覺得他們之間真正需要物理降溫的是卓情,他的臉燒得很紅,臉頰、眼尾、耳朵通通都被燒紅了,淚珠子跟不要錢一樣的往下掉,一顆顆都很大,有些砸在他的衣服上,有些砸在他的腹部。
卓情卻像是一點沒感覺似的,手裏拿着毛巾,仔仔細細地、一寸一寸地擦過他的皮膚。毛巾上的毛很軟,沾上溫水,塗上他發着熱的身體,水流都帶上了幾分舒适的涼意。
發躁的身體漸漸冷卻下來,身上的癢意也逐漸消退,困意再次湧上來,封重洺這次舒服地睡着了。
卓情一直給他擦到後半夜,又量了一次體溫,确定溫度下去之後才沒擦了,他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根本扛不住爬到外面的沙發上,倒在床上就睡過去了。
他明明記得自己是睡在床邊的,可是一覺醒來,他完完整整地躺在被窩裏,可能是他夜裏沒注意爬上來的,而他的旁邊,是同樣還在熟睡的封重洺。
封重洺是側對着他入睡的姿勢,卓情只要一翻身,他們就可以面對面了。他盡量小心又小心地,想要側過去,可是只動了一下,封重洺的呼吸就淺了一些,卓情趕忙閉上眼。
果不其然,沒幾秒後,封重洺就醒了過來。他看到自己是驚訝的,因為他和自己碰在一起的肌肉僵硬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喜歡封重洺的原因,封重洺的一切都讓他敏感不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封重洺的視線在他的臉上逡巡。卓情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起來。
緊接着,他就聽到封重洺半恢複了的嗓音響起,不鹹不淡的語氣,“別裝睡。”
被發現了,卓情只能假裝剛醒過來似的睜開眼,他揉着眼睛,對封重洺讨好的笑了一下。
封重洺沒什麽表情,卓情卻有些意外,因為封重洺居然對他睡在他旁邊的事情沒有一點反應,卓情覺得既奇怪又興奮,後者的情緒還是占了大額,他掀開被子下床,道:“我去點外賣。”
中午,卓情給他們兩個病人都點了清粥,還外賣了退燒藥,吃完飯兩人挨個測了下體溫,封重洺已經不燒了,卓情還在低燒。
其實他覺得自己沒什麽大礙了,會發燒是因為下面裂開的傷口在發炎,他還買了塞的藥,想待會到衛生間試試。
他就懶得吃退燒藥了,但是封重洺看到了他的溫度計,坐在一旁,突然開口道:“吃藥。”
卓情一愣,受寵若驚地看他。
封重洺是在關心他嗎?為什麽?難道是因為昨晚被自己感動了?想要原諒自己了嗎?
一瞬間卓情的腦子裏閃過了無數個念頭,但是最後心裏頭感受到的,只有濃重的開心。
他坐那一動不動,封重洺大約是誤會了他的意思,眼尾降了下來,意味不明地說道:“只允許你管我,不許我管你是吧。”
卓情聽出他話語裏的不滿,趕忙搖頭,“不是,你可以管我,我都聽你的。”邊說邊拆開退燒藥麻利地吃了下去。
封重洺看了他一會,把卓情看得渾身發麻,這才收回視線。他望向窗外,神色被日光襯出幾分缥缈,不知道在想什麽。
晚上睡覺的時候,封重洺直直往他的卧室走,卓情這才意識到他今天又忘記收拾封重洺的房間了,而且封重洺也沒提醒他。
他跟在封重洺後面走進去,封重洺已經坐上床了,他還站在門口,有點進退兩難的意思。
封重洺卻大大方方的,嘴角似乎還噙着一抹笑,看不出來是在諷刺還是其他什麽意思。
“你打算在那站多久?”他說:“我們是第一次睡在一張床上嗎?”
這句話隐約有點耳熟,他好像說過類似的話去噎封重洺。
不過,角色互換的話,這種話對于卓情的意義和他說出來對于封重洺的意義肯定是不一樣的。
卓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封重洺是在邀請他一起睡嗎?睡在一張床?真的嗎?為什麽?他不是在做夢嗎?
無數的疑問盤旋在他的心中,這些問題似乎都指向一個方向,——讓他欣喜的方向。巨大的喜悅砸暈了他,讓他忽視了封重洺這突然的轉變是多麽的奇怪以及不合理。
——不應該。
卓情平躺在床上,封重洺睡在他的旁邊,欣喜的浪潮退去後,他的大腦突然蹦出了這三個字。
屋內的燈光全部熄滅了,黑暗完全籠罩下來,今夜連月亮都吝啬出來,屋內一點點光線都沒有,卓情睜着眼睛,什麽都看不見。
但他能感受到身邊封重洺的存在,從對方身上傳來的熱度是最強大的穩定劑,讓卓情瞬間安心下來。
“怎麽還不睡?”封重洺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我有一個問題,”他搞不明白這個事情今晚肯定睡不着,“你為什麽會同意我……睡一起?”
他說的不清不楚,但封重洺肯定是能聽懂的。
“你覺得呢。”
封重洺又把問題踢了回來,卓情想了想,說:“你被我感動了嗎,昨晚?”他不敢說原諒,只敢這麽問。
“你覺得是就是。”
意味不明的回答并沒有讓卓情不滿,他甚至将此當成了一種肯定,“是不是如果我一直像昨晚那樣,你就會、就會……”就會怎麽樣他也不知道。
封重洺也沒回答,而是沉默了下,說:“睡吧。”
卓情自覺不拒絕就是默認,滿足地睡着了。
封重洺一直睜着眼,等到卓情的呼吸完全平穩下來,從他的枕頭下面悄無聲息地拿出了他的手機。
他早就知道了卓情的鎖屏密碼,編輯了一條短信發了出去,随後删掉記錄,将手機原路放回。
“嗡。”
手機發出一聲輕響,薛珩正抽着事後煙,卧室裏水聲淅瀝,是宋子昱在裏面洗澡。
他漫不經心地解鎖,看清短信上的內容後,眼神漸漸變了。
水聲停了,宋子昱光着身子走出來,薛珩已經摁滅了手機,長方形的手機被他捏在指尖随意地翻轉。
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宋子昱不明所以地看他,薛珩緩緩勾起一邊嘴角,露出一顆尖利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