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鏡01
第 53 章 鏡01
丢下這句話後,路回就直接走了。
他沒有管成非是什麽反應,就離開了茶樓。
路回到姚皜皜和齊白住的賓館裏時,已經調節好了情緒,他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示意姚皜皜和齊白都拿一支筆。
他把圓長的木頭固定在一個差不多的高度,然後跟他們說:“教你們一招。”
他雙手握住筆:“筆是在副本裏最容易找到的武器,如果沒有筆,有其他的頭是尖的也可以。”
路回看向姚皜皜和齊白:“雖然我答應過你們不會讓你們動手殺人,但NPC不一樣,而且萬一有什麽特殊情況,你們需要動手自救,我還是希望你們有殺人的本事的。”
姚皜皜能明白路回的意思。
所以她看着路回,點了點頭。
路回就說:“如果你們有機會拿到筆或者類似筆的武器,不要猶豫,直接往人脖子或者太陽穴、眼睛紮,不要紮心髒,因為如果你們無法準确紮進心髒的話,結局可能是被反殺。”
路回做了一下示範——
路回低頭就從校褲口袋裏面提溜出把雪亮的刀來。
看見刀,馬臉男生馬上臉色就變了。
他們在校園裏面這些霸淩之類的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鬧,但是真的上了刀子的那就不一樣了,是要見血的。
而且他都不明白那刀子是怎麽放進去的,畢竟誰家好人上課的時候校褲兜子裏揣着把刀啊!
他吞了吞口水,覺察出眼前的人似乎不像是地上坐着的那個好欺負。剛要放幾句狠話,讓兄弟們這次先撤,就被先發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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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同學,在開始之前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滿十八歲了嗎?”
白發男生看着高高瘦瘦,不是很能打的樣子,但是臉上帶着的溫柔笑意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讓人看了渾身發冷。
馬臉男不回答,周圍幾個小弟倒是沒有看清楚情況,張口就罵。
“沒見識的狗東西,我老大早就成年了!老大都已經在望欽高中呆了六年了,當然和你們這些新來的不一樣!搞清楚了,這裏是我們的地盤——”
“那就好,我原本還擔心年紀不夠……呢。”
中間的兩個字吞在了喉嚨裏面,沒有說出來。
路回走上前去,不見他怎麽動作,伸手就別住了馬臉男的手臂,擡腿就将人放倒,整個壓到了洗手臺上。
他畢竟也沒有白長這十歲,別的不說,打架的技術倒是練得爐火純青。
笑死,誰比誰更瘋。
他又不是沒死過。
慘叫聲從馬臉男的嘴裏面傳出來,聽起來就知道很疼,他臉被壓在洗手池裏面。路回順手就打開了水龍頭,冰冷的水順着男生的頭沖下來,他咳嗽了起來,滿臉恐懼。
“很喜歡潑人水是嗎,嗯?”
旁邊的小弟們一時之間都慌了,也不知道怎麽辦,也沒看那白毛怎麽扭的怎麽他們老大突然就成了人家手下敗将!
他們還正要上前去救出他老大,就聽見他老大已經在那裏哭着喊着叫救命了。
一米九的大男生此時哭得像是個三歲的孩子。
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有機靈點的人覺察出不對來,悄悄從廁所裏溜出去去辦公室喊老師了。路回看見了,也沒說話,任由人去了。
他自己拎着人的領子将那男生的頭從洗手池裏面擡出來。
對方此時已經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了。
“別,別,我認輸,認輸……”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小同學。”
路回一擡手,刀柄就仔仔細細地在自己的襯衣上面擦幹淨了。
“剛才欺負人的時候,倒是也沒看見你停手啊?”
他用手捏住男生的手,一點點地将他的指紋印在那柄水果刀的刀柄上。而後鋒利的刀鋒一振,撩開襯衫,借着他的手,用刀順着自己的側腰,細細劃出一道血痕來。
傷口很淺,只是破了一層皮的程度。
血珠連成一串紅瑪瑙,順着少年纖細雪白的腰滑下去,洗手間裏面一時寂靜無聲,主要圍觀的人都被吓呆了。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啊!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還是原本在地上坐着的明照臨,就算是全身還在濕漉漉地發着抖,卻還是沖了上來,将那把染上了血的刀打翻在地。
他抓住路回手臂的時候,路回能夠感覺到他全身抖得厲害,一半是冷的,一半是吓得。
“你,你這家夥又在發什麽瘋?”
小孩兒眼睛紅得吓人,眼淚還在大顆大顆地往下砸。
“啊?我很好啊,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路回約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笑着摸了摸小孩兒濕漉漉的頭頂,還順便揉拍了一下,頭發就算是濕了還是很順,手感不錯。
占便宜了,平時小孩兒脾氣大,都不給他摸的。
“沒事了,別怕。”
“……有我在呢。”
廁所的大門又被撞開了,這次來的是教務處的一位大腹便便的男老師。
對方最初神色裏面還帶着一點不耐煩,很顯然以為又是一起尋常的校園霸淩案件罷了,但是看到此時廁所裏面明照臨腰上那道血淋淋的傷口,還有地上掉的那把雪亮亮的水果刀,外加上廁所裏面早就被吓得不敢出聲的那幾個鹌鹑……
他的眼神就馬上變了。
“老師,我剛剛已經報警了!”
不知道何時已經倒在地上的路回搖了搖手裏面的手機,很快就粉碎了對方想要寧事息人的最後一絲希望。路回在踢門進來之前就已經提前打了報警電話,就是為了避免後面會出現的這樣子的情況。
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
“誰懂啊?剛剛真的是太危險了,這位同學突然就掏出了一把刀就沖着我沖了過來,捅了我……我現在好痛啊!”
只見他敷衍地露出一絲咬着牙的痛苦神色。
“我感覺我現在快要死了,拜托了,求求誰來幫我打個120?”
周圍圍觀的一圈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兩個小時後,路回躺在病床上錄口供。
明照臨有些可憐巴巴地坐在床尾,本來就紅的眼睛哭得像是兔子,手裏還時不時替他掖一下本來就很平整的被子。
“是的是的,他就拿出刀就沖上來了,我當時害怕極了!”
“可是!現在唯一受傷的人是我,那群人都是一夥的,您不會真的相信他們的鬼話,說是我自己拿着刀往自己的腰上劃的吧!”
“我又不是瘋了我怎麽會那麽做!”
“那把刀真的不是我帶過來的,不信你們可以去檢驗上面的指紋,我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碰過那把刀……他們是團夥作案,相互包庇的。”
“嗯嗯嗯,是的,就是這樣!”
等到人走了,路回才看着明照臨又要哭出來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湊過去悄悄咬他耳朵。
“你慌什麽啊,這點小傷真的驗起傷來,就連輕微傷都算不上,只是用來吓唬吓唬人罷了。倒是對方那邊現在估計要痛死,但是卻又一點傷口都看不出來,恐怕別人還要以為他都是裝的。哈哈,想一想就好笑。”
溫熱的氣息落在明照臨的耳側,他不僅耳朵麻了,連着半個身子都麻了,耳朵裏面的水本來就沒有倒幹淨,現在還在嗡嗡作響。
太溫柔了,離得也太近了。
路回松開了他的肩膀,懶洋洋地像是只大蝸牛一樣,又縮回床上的被子裏。
“不過我估計這個案件最後還是要調解,那人還年輕,能在望欽高中上學,家裏估計也在靈都有關系,不會因為這點破事兒讓自己孩子的身上留下案底的。”
“雖然聽起來也還是有點不解恨,但是已經是最好的做法了。”
“但是你也不應該這樣做!”
明照臨的聲音有些硬邦邦的,強撐着皺眉,第一次對着路回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來。
“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應該傷害自己的身體,這是最笨的方法。”
躺在病床上面的白發少年嘆了口氣,輕輕地将額頭貼在對方的額頭上,看着他的眼睛。
“我正是要教你,不要太苛責自己,你不能要求自己做出的選擇都是最好的。”
“不能既要又要,有的時候,是必須要做出犧牲的。”
他們的呼吸靠得很近,明照臨甚至能夠感受到他長長的睫毛擦過自己的臉頰,像是一根柔軟的雛羽,勾起心裏面的一陣麻癢。
“好啦,想不想聽那個混蛋道歉?”
路回放開他,又低低地笑,聲音裏面有點像是在哄小孩子的語氣,但是明照臨卻不反感。
因為真的很溫柔。
明照臨點了點頭,覺得全身都熱了起來,不自在地在病房裏面轉了一圈,還是坐在床頭,去給床上的人剝柚子。
柚子皮一點點地從他的指尖落下來,落到垃圾桶裏,他的指尖散發着一點淡淡的橘柚的清新香氣。
明照臨沒說的是,他最想聽的其實不是那人的道歉。
那樣的垃圾一樣的人在外面的世界裏面有很多,明照臨之前也遇見過,他并不在意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因為那些人都在他的世界之外。
那些人的态度,或是譏諷,或者是嘲笑,或者是辱罵,對于明照臨來說都沒有什麽意義。
但是今天路回受傷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是真的真的很害怕。
他害怕對方死掉。明照臨趕緊将頭縮回被子裏,只覺得自己的胸腔裏那顆心髒砰砰砰地一直在跳。好一會才平靜下來,趕緊閉上眼睛睡了。
睡前他只隐約聞到那人的身上和他一樣的栀子花沐浴露的味道,還帶着遮蓋不住的淡淡有點清涼的松節油氣息,是畫畫的時候在畫室裏面沾染上的。
很熟悉的味道,但是怎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沒有這麽好聞?
第二天睡醒的時候果然又是糾纏在一起,說起來他們兩個的睡姿都很差勁,是和任何人睡在一起都要被嫌棄的那種。
睡覺的時候就恨不得抱着點什麽東西,被子抱枕床單,身邊有什麽抱什麽,一覺醒來床往往被弄得亂七八糟。
如今湊在一起倒也算是正好,省得再去霍霍別人了。
路回晚上起夜要去上廁所,睜開眼就看見小孩兒整條大腿搭在自己肚子上,睡得面色微紅,靠在他身邊胸口一起一伏的。
怪不得他好像做夢夢見海底大章魚了,纏人。
因為昨晚上睡前的事兒,今天明照臨畫畫上課的時候就有點心不在焉,路回昨晚上倒是睡得很不錯,雙目有神,叉着腰在畫室裏面罵人的時候都很有氣勢,音量比平時大了一倍。
“你的腦子呢?這裏當然不能用刮刀,一拍子下去,剛才全部堆砌的紋理不就全都亂了?”
明照臨卻盯着他說話的時候的那點輕輕顫動的蒼白唇珠,兀自出了神。
“嗯,好的。”他說。
他才發現原來路回的唇色真的很淡,一點血色都沒有,膚色也白,整個人看起來就總覺有點像是沒有喝飽血的吸血鬼,去食堂打飯的時候再刻薄的阿姨勺子都要多抖幾下的那種。
明照臨自己的唇顏色卻很深,很薄。配上他原本顏色比別人更深的鞏膜,看起來人就有點陰沉沉的,臉漂亮是漂亮了,就是不像是什麽陽光開朗向上的好主角。
“嗯什麽啊!好什麽啊!喂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路回簡直要被這個廢物氣死,一時之間覺得過去的自己又怎麽會這麽蠢,要被氣昏過去啦!
他拉住明照臨的手,将他扭過來,強硬地把筆刷塞進他的手裏。
“看我做什麽,看畫!”
明照臨這才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畫像上,那是一副普通的靜物畫,蘋果梨子桃子……反正都是差不多的那種東西,顏色被調成了很鮮亮明媚的顏色,試圖努力裝出這是真的的樣子。
其實不如那人的臉好看的。
他在心裏默默地想。
但是下一秒鐘,他的身子就猛然抖了一下,因為路回的身子從後面靠了過來,就貼在他的肩膀上。他原本坐在高腳凳上,這樣一來路回的胸口就貼在他的後腦上,他的耳邊似乎能夠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咚咚咚。
明照臨的耳側悄悄地紅了一片,但是路回卻沒看到。
他還在仔細地握着小孩兒的手,帶着他調好了色板上面的顏色,落在面前那副繃好的畫像上。鮮豔細膩的顏料一點點地在他們重疊的指尖鋪展開來。細膩的光線一點點地被刻畫,不能被留存的轉瞬即逝的東西也被畫了下來,簡單的幾筆過後原本顯得有些呆板的蘋果幾乎是馬上就有了生機。
明照臨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手圍在自己的外面。
“你看得還不夠仔細。”
他們的脈搏重疊在一起,似乎在這一瞬間,心髒跳動的頻率都趨向于一致。
“你看畫的時候,要看透,不僅是要看透這個蘋果的表皮,也要看清楚它的骨架,看清楚它果核的支撐,看到它的着力點,看到它後面的黑暗,看到光照來的方向。”
“你要看,很仔細地去看。當你真正地将這幅畫看透的時候。你就能夠将它畫出來了。”
路回的聲音低低的,明照臨的後頸松了一下,再睜開眼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被帶入到了那副他所描述的畫面之中。
在這一瞬間,他似乎覺得他也看見了此時路回看見的那副場景。
他從未和另外一個人靠得如此之近過。
筆觸刷刷地響着,畫室之中一時靜谧無聲。
路回後退了幾步,成為了一個安靜的旁觀者,看着明照臨将那幅畫完成。
那的确是一副很好的練習作,比明照臨之前畫得都要好。就像是突破了一個瓶頸一樣,有了很大的進步。
“啪啪啪。”
路回很給面子地鼓起了掌。
“真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不愧是我……咳,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徒弟!”
明照臨垂下眼不去看他,兩只腳乖巧地踩在板凳腿上,手裏面的畫筆偷偷打着轉。
路回卻沒注意到他的不自然,甚至還得意地将那幅畫拍了張照片,挺難得的發了個朋友圈,配了個呲牙笑的表情,看起來就有點賤兮兮的。
【蠢徒弟終于出師了!】
他是新辦的手機卡,那朋友圈統共也沒有超過二十個人,大部分都是在畫室裏面加的同學,還有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時候認識的幾個朋友。
這還是他這個號的第一條朋友圈。
魏溪第一個評論,給他點個大拇指,問他,這是你畫的?
路回挺得意地回他:我家小孩兒,厲害吧。
魏溪:畫挺好,成大藝術家了。什麽時候你給我們店裏也畫幅畫?我挂前臺顯擺顯擺。
路回:好說,到時候你來我畫室選,選上哪副都送你。
魏溪:那我得好好留着,說不定等你以後出名,這幅畫就賺錢了。
路回:哈哈,那你可一定要等到我死了再賣。
路回也就是畫畫的時候支棱,白天的時候去畫室上文化課的時候就像是幹鹹菜一樣蔫吧了。靈都高考也是要考數學,外語和文綜,因為省份特別的原因也還是往年考題裏面最難的那一批,年年考完在網上都是怨聲載道,分數也不如別的地方好看。
口頭上雖然說着嫌棄明照臨只有初中學歷,但他們兩個誰也別嫌棄誰。路回上輩子自己高中也沒能畢業,是個盲流子。兩輩子還是第一次準備去參考高考,心裏也沒底。就算是專業課他這邊是不怕,但是也還是要過了文化課這一關。
他語文倒是還不錯,文綜那些東西背一下,寫一寫也能湊合,反正他寫字好看,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地往上一寫,光是靠卷面分也能賺不少。只是數學是真的不怎麽樣,就算是文科生的數學要簡單不少,他太久沒做過題,重新撿起來的時候還是費了一番功夫。
明照臨和他一樣,學得最好的是圓錐曲線和立體幾何,主要是能夠構建圖形的,能夠想象出來的東西,憑着他們原本素描構型的底子也就都能做得不錯,但是其他的就很爛了。
這天又是上課的時候随堂小考,要做數學試卷,老師把試卷和答題卡發下來。路回先把卷子嘩啦啦地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就開始撐着下巴犯起頭痛來。
填空題憑借着記憶寫了前面的一點,後面的大題他自己在心裏給人從必做改成選做了,七道大題選了四道自己會做的來做,剩下的三道全都空着。他寫得倒是很快,畢竟寫的都是自己會的,很快做完了擡頭一看教室裏面大部分人都還在奮筆疾書,後面的公式陳列寫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不由得心生嫉妒。
明照臨坐在他旁邊,也還沒寫完。
路回悄悄往他卷子上面瞥,就看見對方也空了三道大題,還是和自己一樣的。此時正停了筆,對着其中的一道默默發呆,看似雙眼彙聚在試卷上,但是按照路回對曾經自己的理解,此時的自己早就神游天外了。
他努力忍了忍,嘴角卻還是沒忍住,上揚了起來。路回也覺得自己最近的笑點就真的是很奇怪,心想他們裏面不虧芯子都是一樣的,連不會做的題都這麽默契。
他悄悄用手肘捅一捅對方,從下面的草稿紙上撕下一張紙條來,刷刷刷在上面寫字。
【要不提前交卷?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他的字體現在是稍微有意地改了點,加了點草書的味道,就和明照臨原來的字跡區分開來了,潇灑是潇灑了,就是有的時候顯得過分潦草,之前被班裏的語文老師點名批評過,卻也屢教不改。
明照臨沒理他,将自己的卷子往旁邊悄悄挪了挪。
小孩兒上學比路回可要認真多了!
路回無聊了躺在桌子上,用圓珠筆在草稿紙上面畫速寫,他看見什麽就畫什麽,很快就在驗算的公式裏面畫上了明照臨那張漂亮的側臉。
睫毛小刷子一樣打下來,眼睛深深的,有點迷蒙,像是一口看不見底的井。
想了想,又給人頭頂上加了一對耷拉下來的小狗耳朵,這樣看起來倒還是挺可愛,還有點委屈吧啦的。
他轉着筆,自己偷摸着樂,冷不防桌子上被人敲了一下,擡頭就看見數學老師站在他旁邊,有點好氣又好笑的模樣,從他試卷下面将那張草稿紙抽了出來看了看。
“題沒寫對幾個,這畫畫得倒是挺好。”
這個老師挺年輕,是剛畢業的名牌大學研究生,姓趙,平時和他們交流起來也沒有代溝,說話也就挺随意的。
“還行,還行。”
路回也還挺謙虛,摸摸頭,一點聽不出他話裏意思似的,主打的就是一個臉皮厚。
“行,既然那你都寫完了,卷子就趕緊交上來吧。不然你要在那草稿紙上面畫出副蒙娜麗莎來了。”
他這話卻是正中路回下懷,他順勢交了卷子,回頭看了明照臨一眼,本來是想要給人使眼色的。
結果就看見明照臨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緊緊攥着筆,耳朵根悄悄紅了一片。路回這才有點後知後覺過來,原來他剛才在草稿紙上畫的畫被人看見了!
啧,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幅畫而已,怎麽長得好看還不準人畫啊?
在一教室的人面前大大方方走出門的時候他還在想:
小狗崽子就是臉皮薄。
……也許是他從小就擁有的東西就很少。
所以才會更害怕失去。
病房的房門被人推開了,是有護士進來檢查情況,明照臨聽見推門聲急匆匆地往後扯了一步,從病床邊站起身來,不知道怎麽有點欲蓋彌彰的意思,雪白的耳朵後面又紅了一片。
“你這傷口看着也不嚴重啊,怎麽就還要住上院了?”
護士讓路回坐起來幫路回在腰上換了繃帶,一邊随便地和他搭讪。
“我一看你就知道,這是和人打架打輸了是不是?小夥子你這樣的年紀,就還是火氣旺。”
路回揚了揚眉。
他這個表情一出來,明照臨就知道他又要開始胡言亂語。
“姐姐你這就不懂了吧,我這叫沖冠一怒為紅顏,很潇灑的!”
護士看起來已經到了中年,早就結婚生子的年齡了,聽着他的這番話,雖是頗有些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但臉上卻還是帶上了點笑意,最後将路回腰上的繃帶纏好,笑了一聲。
“你們這些小年輕啊。”
明照臨在旁邊聽得臉快要滴出血來了,一聲不吭地裝他的啞巴。
過了一會他又跑出去給路回繳床位費,為了做做樣子,路回還是要在這裏住上一晚上的。還好今天也不是周末,醫院裏面的空床位很多,他們這樣倒也不算是浪費公共資源。
後來明照臨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跑過來問路回要不要去做個超聲檢查,萬一傷到的是身體裏面就更不好了。
“我很好,什麽檢查都不用做!”
還是路回将他拉了回來,讓他別亂跑了,能老老實實地在自己身邊坐一會。
“對了,你耳朵是不是剛才進水了?”
又想起一件事來,路回對着他招了招手,像是喚小狗似的。
“過來,我幫你弄幹淨,要不然耳朵裏面可能會發炎的。”
明照臨就聽話地走過去,半蹲下身子将頭擱在路回溫熱的手心上。
乖的要命。
所以明照臨攥着匕首的手緊了幾分:“你想死?”
不然為什麽會因為他沒動殺心而難過?
“是你會死。”
路回沒有半點遲疑。
他直勾勾地看着明照臨,像是在下什麽詛咒一樣:“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對我沒了殺心,但是明照臨,你多餘的感情會害死你自己。”
聽到他這麽說,明照臨反而勾起了嘴角,來了興趣。
他松開手,也挪開了匕首:“好啊。”
他微擡下巴,桃花眼裏閃爍着堅毅且興奮的光:“那我們來看看,他會不會害死我。”
為什麽沒有動殺心?
因為在他揮出匕首想要殺“君朝滿”滅口、逼“君朝滿”說出自己的身世的那一刻,他想的是——
這恐怕是無論游戲世界裏還是現實世界裏,唯一一個會害怕他死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