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翻進別人家院子裏“撿”……
第17章 第 17 章 翻進別人家院子裏“撿”……
引渡處辦公室內, 游雲意接着解說道：“總之你弟弟仍然在繼續催促你爸媽賣掉老家的房子，能有多少是多少，反正他又不嫌棄。你爸媽擔心自己的養老問題，所以難得沒有順着你弟弟, 堅持要你弟弟回老家才繼續給他生活費。”
“你弟弟在這個月徹底失去父母供養, 只能放下本就剩得不多的面子給他的富二代朋友們當小厮, 整日待在你那房子裏渾渾噩噩地混吃混喝混毒品吸。”
程姣啞然，道：“難怪游先生您剛才說……我那房子的新房主比我從前在家的時間多多了, 他們可真是喜歡我那房子啊……”
話到這裏，本來沒打算死了還惦記生前親緣的程姣也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我爸媽重男輕女，我從小就知道他們格外縱容我那個弟弟, 但我沒想到他都染上毒瘾了, 他們都還不打算放棄他。”
程姣搖了搖頭，又回憶着慢慢說：“我以前其實不叫現在這個名字，我爸媽在我出生後給我起的名字是‘勝男’, 程勝男。”
“也因為這個名字, 我以前還自我欺騙說我爸媽其實不是重男輕女, 他們只是有點受老思想影響，但其實他們對我這個女兒是抱有很高的期待的，所以希望我‘勝男’……總比‘招娣’好出太多了吧？”
“我大學的時候，舍友們聊起自己的兄弟姐妹——說起來，我那宿舍裏還挺典型, 四個人，有京市的獨生女, 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家庭裏的大姐，有父母追生兒子但沒成功、又生了個女兒的雙女家庭的小女兒，還有我這個姐弟家庭裏的姐姐。”
“當時聊嘛, 我那出身自兩姐一弟家庭的舍友和雙女家庭的舍友，都很坦然地承認她們爸媽就是重男輕女，但我不。”
“我只說我媽因為生了我這個女兒所以她那時候被爺爺奶奶不喜歡，不得已又生了一個，生了我弟，爺爺奶奶對我媽才好一點。”
“然後我那個京市獨生女的舍友很直白也很一針見血，說‘其實你爸媽也有些重男輕女吧’……我當時不想起矛盾，所以只是沒有回答，但其實我那個時候是有點不高興的，心想我爸媽和大家常說的重男輕女不一樣，他們只是有些對男女分工的刻板印象。”
“……比如說吧，家裏三居室，主卧是他們的，最大的那個次卧當初家裏都默認該給我，最小的那個次卧給了我弟，重男輕女會這樣嗎？”
“後來我才知道，一點明面的小恩小惠給女兒、實際利益給兒子，本來就是重男輕女常見形态的一種，是我以前接觸這方面信息太少了。”
“大學期間有次寒假回家，我就聽到我爸媽閑聊，當着我的面，很自然地說以後我弟結了婚，主卧就是他和他老婆的，到時候我爸媽他們就去睡我的那個次卧，甚至還商量起了以後要把我那次卧怎麽改一改布置……他們理所當然地把我排除在外，而我只敢在心裏反駁一句‘你們兒子以後肯定不想和你們住’……”
“工作之後去改名字其實很麻煩，我爸媽知道後還各種阻攔，我也想過其實名字而已，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行了，不改它也沒什麽。但想來想去，我還是想改，我把新名字當做一個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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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姣看向知引牆，有些眷戀地看着已經被糟蹋得沒多少原樣的房子，她說：“這裏曾經是我的家，我一個人的家……不過既然我死了，那它別有主人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對了，我家的具體地址是——”
程姣說了個詳細到門牌號的地址，然後扭頭看向鏡頭：“陽間能看到直播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或許能報個警？畢竟他們在吸毒，說不準還能抓到販毒的。”
說完後，程姣站起了身：“謝謝游先生了，我現在可以去喝孟婆湯了嗎？”
游雲意微微颔首：“可以了。不過，你不問問你父母和弟弟的未來走向嗎？”
程姣笑道：“都這樣了，他們還能過得好不成？就不浪費這個時間了。”
放松了心情，程姣離開引渡處，來到奈何橋頭。
孟婆今天是個老妪的外形，笑眯眯的很和藹，盛了一碗湯給程姣：“好孩子，今天的湯是安眠藥口味的。”
程姣：“……孟婆湯還能調口味呢？”
孟婆悠悠哉哉地點頭，看向遠處引渡處門前廣場上的直播大屏。
直播間裏，引渡處辦公室的知引牆上，來自陽間的畫面正在播放中。
這畫面的主人是個警察，她因為案子已經連軸轉了近七十個小時沒有睡覺，剛才被下屬同事們勸着休息，她才在行軍床上躺下。但躺下之後腦子裏還是在想案子，睡不着，她幹脆又拿了資料在手裏，躺着看。
然後文件資料上出現了直播間的畫面——按理來說，紙面并非投影的好選擇，紙面上有字更是影響投影效果，但這直播間和尋常投影本就不是一回事，它以分外清晰的形式落在文件資料上，看到這畫面的警察愣了好一會兒。
直播畫面結束後，她想也不想地翻身坐起來，來不及探尋剛才那畫面到底是怎麽出現的，抱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态，她走出休息的宿舍回到辦公區域，對同事們說了剛才直播間裏程姣提到的地址。
“我收到消息，這裏有人聚衆吸食毒品，快跟我去看看！”她嚴肅道。
同事們馬上起身準備出警，又勸道：“趙姐，你再不睡覺真的不行，這事兒我們去就夠了，你快睡覺去吧，快去快去——”
雷厲風行的趙姐本來想要堅持一起去，但又想起了剛才那直播間裏加班過度猝死的程姣……她會看到這個直播間，難道是預警嗎？
還有那麽多案子等着她和同事們去破，她要是也猝死在崗位上，就太給局裏添麻煩了，而且去抓幾個聚衆吸毒的人，的确其他人也夠了，她去或不去目前影響不大。
所以趙姐出于穩重考量，點了點頭：“好，那我休息一會兒，等你們把人抓回來了再起來。”
見她聽勸、終于注意自己的身體了，其他警察同事們也放心了不少。
陰間直播大屏前的觀衆鬼們看到警察出動去抓捕程姣她弟弟以及那一群吸毒的人了，也都高興起來——
“沒想到看到直播的陽間将死之人裏正好有警察啊。”
“太好了，把那群禍害都抓起來！”
“都說養兒防老，可養到程姣她弟弟這樣的，爹媽怕是直接活不到老。”
“都什麽年代了，還有這種封建想法，有這下場也算是報應了。”
“唉，可惜了程姣啊，又上進又有前程，就這麽早早死了，真可惜。”
“所以上進是好的，但身體為先嘛，要是人沒了，攢了再多錢又有什麽用呢？”
在觀衆鬼們的議論聲中，直播大屏暗了下去，游雲意說今天的兩個小時直播時間結束了。
不過游雲意的工作還沒結束，引渡處繼續叫號。
等這一輪的一百個號結束之後，引渡處暫時閉門謝客，游雲意穿過知引牆來到陽間。
“今天有特別想吃的菜嗎？”林逾靜對他笑。
游雲意走過去吻上了林逾靜，行動表示他現在只想吃林逾靜……身上的陰氣。
每天見一百個鬼魂，聽他們訴說生前的喜怒哀樂柴米油鹽，可真是太消耗精力了，游雲意真的覺得自己受夠了這千年來幾乎一成不變的生活方式。
林逾靜在游雲意發洩似的吻中共感到了他的情緒。
他擡手輕輕按揉着游雲意的後頸，任由游雲意肆意吻咬。
游雲意冷靜一點之後，伸手拔了林逾靜發間的木簪，拿在手裏轉筆似的颠來倒去。
片刻後，他說：“我要是西游記裏的孫悟空就好了，自己勾生死簿。”
林逾靜：“……西游記裏的閻王可不怎麽好過。不過，其實我也不介意你拿判官筆去勾生死簿。”
冥府判官一職空缺多年，反正從林逾靜赴任閻王起就沒有過判官，所以本應該拿在判官手裏的判官筆一直是林逾靜在掌管。早前林逾靜讓游雲意幫他束發，游雲意随手拿放在閻王辦公室桌面上的判官筆給他當了發簪，後來這習慣也就被林逾靜一直保留下來了。
游雲意把判官筆化形的木簪又簪回了林逾靜頭發上，然後再度靠近，從林逾靜身上吸取陰氣，恢複精力順帶平複心緒。
林逾靜抱着他進了卧室。
雖然最近心情不好、精力不濟的頻率越來越高，但被林逾靜安撫過後，恢複狀态的游雲意還是冷靜了下來，這天上班前回到引渡處，游雲意仍然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
引渡處開門，新的一輪魂魄會面開始，今天游雲意從005號才打開了直播。
005號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一進來坐下就唉聲嘆氣：“小游啊，我死得冤枉啊！陰間當官的也得為老百姓鬼做主吧？我覺得我還應該再活幾年。”
游雲意沒精打采地看着他。
005號老頭鬼接着抱怨：“你知道我怎麽死的嗎？我看到垃圾堆旁邊有只賊新鮮的魚，覺得可惜嘛，就把它撿回去煮來吃了，誰知道那玩意叫河豚啊！我勤儉節約有錯嗎？你說我是不是死得很冤枉？”
直播大屏前的觀衆鬼們聞言有些争議——
“好像是挺倒黴哦。”
“什麽呀，都垃圾堆旁邊的東西了，還撿回去吃，這不是不拿自己的安全當回事嗎，要是能吃的，人家丢了幹什麽？”
“哎呀，老人家嘛，确實是比較勤儉節約，消費觀念不一樣。有的年輕人看到保質期過了就拿去丢了，但老人家看到覺得還能吃就撿回去了，這不也是為了省錢嘛，但凡有錢還盯着垃圾堆幹嘛？”
“這還真不一定，有的老人就是越有錢越省，翻垃圾堆不一定是真沒錢，005號這老人家穿着看起來也不像很窮苦的。”
“但他覺得死得冤枉也可以理解啦，老人家不認識河豚，哪裏知道這玩意兒處理不好有毒啊！只能說聽起來應該是只有這個老人家吃了，沒全家一塊兒都吃……”
“那不就成滅門慘案了嗎，好懸。但是我怎麽記得好像說河豚也有沒毒的呢？都有毒的話，一般人家怎麽敢買回去吃啊？”
“好像是人工養殖的那種河豚不用擔心處理不好有毒，但養殖的河豚口味又沒那麽好吃。”
“唉，反正還是不該亂撿東西的，尤其是吃的，就算是本身沒毒的東西，你敢保證別人丢出門之前沒往裏頭弄點耗子藥？”
“哈哈，對不起，這個時候笑好像不太合适，但我怎麽覺得005號想讓引渡人給他複活呢？”
接着，直播間觀衆們聽到游雲意恹恹地附和005號老頭鬼關于“勤儉節約”的說法。
他道：“沒錯，為了撿回這條魚你還特意翻了別人家的院牆，何止勤儉節約，堪稱艱苦樸素。”
知引牆波動，呈現出005號老頭鬼生前的畫面。
——老頭鬼白發蒼蒼但身手矯健地翻進別人家的院子，從人家門前一箱子魚裏，鬼鬼祟祟抱走了一條。
陰間直播大屏前的觀衆鬼們：“……呃，垃圾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