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景瑞帝怒極反笑:“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秦睿應得的?他是你的兄長!即便他做了再多的壞事,他沒有廢了你的雙腿,讓你不能人道!你還能全須全尾跪在這裏聽我訓話,就證明他至少顧及了手足情誼?”
“可你呢?一下手就是殺招!你下手的時候究竟有沒有想過,他是你的手足,你們身上流淌着同樣的血!”
秦闕定定地看着暴怒的景瑞帝,突然不屑地笑了一聲:“父皇,您覺得我之所以還能全須全尾跪着,是因為秦睿顧念手足之情?父皇啊,兒臣知曉您偏袒秦睿,可沒想到您竟然偏袒他到了如此程度。”
“同為皇子,秦睿暗算我的時候,父皇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而我只是試圖自保,父皇便認為我心狠手辣。兒臣想讓父皇給兒臣一個明示,以後兒子遇到危險時,是不是不能反抗?”
景瑞帝眼珠瞪大,指着秦睿哆嗦了半天:“你,你胡攪蠻纏,竟敢頂撞朕!你,你……”
秦闕面無表情:“兒臣說的句句屬實,父皇若是覺得說實話就是頂撞父皇,那兒臣也沒有辦法。兒臣這些年身在行伍,只知曉若是別人給不了自己說法,那便自己給自己一個公道。”
景瑞帝身形踉跄了幾下,随行的宮人立刻上前攙扶起了他:“聖上息怒,息怒啊!”景瑞帝被扶着坐下後過了一陣才緩過來,他随手撈起案桌上的一個物件砸向了秦闕:“孽障!”
景瑞帝眼神不行,丢出去的東西沒砸中秦闕,卻落到了溫珣的面前。秦闕眼神未變,他靜靜看着景瑞帝,眼底滿是嘲諷,他就知道向景瑞帝要說法是個笑話。
景瑞帝見秦闕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腦瓜子嗡嗡的,他指着營帳的大門咬牙切齒:“給我滾回端王府,無召不得外出!”
吼完這話後,景瑞帝撫着胸口像是喘不過氣來似的,長公主連忙上前擋住了景瑞帝的視線:“太醫,快宣太醫!”背在身後的手卻對着秦闕二人擺了擺,示意他們快點走。
混亂中,秦闕拉着溫珣鑽出了營帳,就在二人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了秦璟的聲音:“等一下。”
兩人站定身形,轉身看去時,就見秦璟眼神複雜,不贊同道:“你二人也太莽撞了,怎不和我商量一番就行動了?行遠你也是,我能理解你咽不下這口氣,但是你這麽一來,就沒辦法下臺了。”
“瓊琅你也是,怎跟着行遠亂來?大皇子的黨羽遍布朝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們是解了氣可也結了仇,日後怕是不好過。父皇現在正在氣頭上,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你們先回王府呆着,等他消氣之後,我會從中斡旋,讓你早些回歸朝堂。”
秦璟有些慶幸有些懊惱,慶幸的是讓自己惡心的競争對手少了一個,懊惱的是秦闕給自己捅了個大簍子,等父皇回過神後,一定會追查到他身上。
溫珣笑了笑:“有勞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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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端王府的部曲們收拾好東西離開獵場時,天光已經大亮了。一夜未眠,溫珣的精神倒是還好,就是他的大腿沒辦法再承受一個小時的騎行,于是他只能乖乖坐上了馬車。
聽着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溫珣的手指在窗框上輕輕敲着。晨光微熹,遠山在朝陽下連綿起伏,白色的煙霧纏繞在青山綠水間,放眼一看都是讓人沉醉的美景,可這些美景卻沒進入他的眼底。
正想着馬車停了下來,溫珣這才發現,他們一行已經偏離了官道,來到了一個山坳中。緊接着馬車外傳來了部曲的聲音:“王妃,我們要在這裏修整片刻,王爺說了,您可以下來走一走。”
等溫珣下車之後,他才發現,他乘坐的馬車後方還跟了幾輛馬車,幾個部曲正從最後一輛馬車上往下搬東西。那東西約莫五尺長,外面裹着一層灰色的布料。
只一眼,溫珣便認出了這是被砍了頭的張岩。
部曲們在山坳中挖了個坑,又将張岩埋在了其中。秦闕站在圓形的墳包前,眼神不明地凝視着簡陋的墓碑。等溫珣過去時,就聽秦闕輕笑了一聲:“前段時間,我還看不上你。覺得你有病,還花錢給背刺自己的人收屍,結果現在我也成了這個有病的人。”
溫珣看向了墓碑,木質的碑上刻了四個字:張岩之墓。
“他是并州人士,父母早亡,家中只剩了一個多病的弟弟。入長安時,我派人将他弟弟接了過來,當時他對着我感恩戴德痛哭流涕,說這輩子除了我從沒有人如此關照他,他将來決不負我……你看,人其實是善變的,只是兩年的功夫,他就改了心意變了想法。”
“其實他若是遇到難處,可以大大方方告訴我。只要我能幫忙的,一定盡全力去幫助他。哪怕真的他是皇姊的人,我亦不會多想什麽。可他不說,總有自己的想法,最後落到了如此下場。”
“背叛我,我可以給他機會,可是背刺了一手提攜他的皇姊,他該死。我不後悔殺了他。”
秦闕眼神悲傷,低聲重複着:“我不後悔殺了你,不後悔。”
溫珣沒說話,只是站在秦闕身邊,陪着他靜靜站了一陣。直到陽光灑落在墓碑上,秦闕才動了一下:“走吧,回去了。”
走了幾步之後,秦闕疑惑回頭:“怎麽了?”溫珣停在了張岩的墓前,面向着自己,卻沒跟着自己上來。陽光靜靜照在了溫珣的身上,一身素衣的青年籠罩在了金光之中,俊美的臉上難得褪去了笑容露出了認真之色。
“秦闕。”溫珣開口道,“這話我只說一遍,所以你聽好了。”
“我願意做你的私人幕僚,以後受你差遣,助你走得更順更遠。你可願意?”
秦闕定定的瞅着溫珣的臉,半晌後突然嗤笑一聲,擡手指向了張岩的墳:“上一個對本王這麽說話的人,剛被本王斬了,本王不需要幕僚。”
被幕僚背刺的痛,他再也不想經歷了。
溫珣眯着眼看了秦闕許久,而後笑了:“行,王爺既然不想要幕僚,那我便不做幕僚吧。”說完上前幾步走到了秦闕面前:“走吧王爺,回去了。”
秦闕愣了一下:“啊?就這?你……不再說點什麽嗎?”溫珣這反應不對,在自己拒絕他之後,他難道不應該對自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憑着三寸不爛之舌讓自己接受他嗎?他怎麽就這樣放棄了?
溫珣想了想後說道:“咱王府有多少産業?現在賬本子誰在管?回去之後能讓我看看賬簿嗎?”
秦闕不解:“你看那玩意做什麽?”
溫珣揣着手慢慢往馬車的方向走:“我得提前做好準備,對了王爺,你既然被封王了,那你的封地在哪裏?”
秦闕被溫珣鬧得一頭霧水:“我只有封號,封地在何處還沒定。”
溫珣微微一笑:“不急,過幾日應該就能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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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秦闕就知曉自己的封地在何處了:景瑞帝氣急了,一封聖旨責令端王十日後去幽州封地。
那個一年中有半年凍得伸不出手的幽州,朝廷流放重刑犯的幽州,傳言中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