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眼看秦甲要呲着個大牙走出去,溫珣出聲喚住了他:“秦将軍,門外有十幾個探子,你控制一下表情。”
秦甲腳步頓住,把最近的傷心事想了一遍,唇角沒壓下去也就罷了,整張臉的表情也變得格外扭曲。掙紮失敗的秦将軍委屈地看向了溫珣:“王妃,我盡力了。”
溫珣輕嘆一聲,起身将手中的一疊紙交到了秦甲手裏:“從現在開始,你只要記得你是一個因為籌不到糧食而焦慮的部曲統領。現在你要帶着你的弟兄們走遍晉陽城的大街小巷,将高價收糧的告示張貼出去。”
見秦甲若有所思,溫珣又下了一貼猛料:“大熱天,我們又累又渴,兄弟們為了籌集糧食心急如焚,晉陽城的官員和富商躲在清涼的屋內吃着點心看着我們的笑話……現在,你還高興嗎?”
秦甲捏着告示的手背上已經開始爆青筋了,眼神肉眼可見的陰翳了下來,最終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粗話:“日他娘的!”
溫珣滿意地點點頭:“對,就是這種感覺。接下來幾日,就要保持住這種憤怒又焦急的神情。”說罷溫珣輕輕拍了拍秦甲的肩膀柔聲道:“秦将軍,重任交給你們了,千萬別露餡。”
秦甲深吸一口氣:“王妃放心,屬下定不負所托。”
接下來幾日,晉陽城中的官宦和富戶之家陸續遭了賊,他們存放在庫房或者暗道內的金銀細軟不翼而飛。最初時,失竊的人以為是家賊難防,畢竟知曉他們存放值錢物件的只有身邊心腹。可是随着失竊的人家增多,衆人發現了不對勁之處:失竊的人家太多,這不像是家賊賣主,更像是城內進了一夥手段高明的賊人。
受害者們自發集結,平日裏趾高氣昂的大人物此刻灰頭土臉心急如焚。很不幸的,郡太守賀守成也在受害者之列,此刻他正面無表情地端坐着,聽下面的人高聲咒罵着。
“老子的庫房一夜之間只剩下了搬不動的幾個大陶盆,裏面的金銀餅都沒了!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偷了我家的東西,我非得将他碎屍萬段!”
“誰說不是?我家暗道中存的幾百個銀錠子都被他們搬走了。一整晚,家中護院連一聲狗叫聲都沒叫一聲,我到哪裏去說理去!”
“一定是江湖上有名的江洋大盜,如若不然誰有這個本事在咱的眼皮子底下生事?”
“是啊,最近災民多,那夥賊人定是混跡在災民中借機生事。賀大人,咱不能再忍了,得嚴查此事!”
受害者們義憤填膺,賀守成垂下眼簾靜默不語。他也想嚴查此事,想知道到底是誰有這個膽子洗劫了郡守府。他辛苦攢下的三萬兩白銀一夜之間銷聲匿跡,那些銀子不只是他的身家性命,更是他用來向上爬的敲門磚。沒了這三萬兩白銀,他拿什麽孝敬上峰?
只是一句嚴查,談何容易?錢莊中無人存大額金銀,黑市上更沒有髒污流出。他們的那些金銀細軟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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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衆人吵嚷着六神無主之際,一道遲疑的聲線響起:“各位大人,我覺着我們各家失竊之事并非是江洋大盜所為,而是有人在報複我們。”
說話的是晉陽城中的大糧商周不凡,周家主眉頭緊皺:“今日到場的苦主共有十二家,其中有富商也有官員,甚至郡守大人家中也糟了難。周某從商數十年,也曾經遇到過盜匪橫行的情況。可向來只聽說富商被盜匪盯上,從沒見過哪家盜匪敢去偷盜官府。”
聞言衆人怔住了,面面相觑之後,才注意到人群中失竊的官宦人家竟然占了大半。這就意味着這夥盜賊根本沒将晉陽城的官員放在眼裏。
周不凡繼續分析道:“根據失竊的時間看來,首先失竊的有三家,第二日有四家,這第三日也就是昨夜共有五家遭賊。這意味着這夥盜匪手段逐漸成熟,在各位大人和家主的嚴防死守下出入如無人之境。諸位請想一想,什麽樣的江洋大盜能在一晚上的時間裏走三四戶人家?我們丢失的金銀細軟加起來足有十幾萬兩,光是搬運都需要搬運許久,這絕非幾人或者十幾人能做到的。”
衆人被憤怒沖昏的頭腦逐漸清明,冷靜下來後,有人接上了周不凡的話:“是啊,這些日子鬧旱災,我們各家的護院人數都增加了數倍,若不是失竊,我一直覺得自家宅院固若金湯。這夥賊人竟然能躲過那麽多護院的眼睛,他們必定不是等閑之輩!”
“所以我推測,這夥人人數衆多,而且他們配合默契,不然運不走那麽多的財物。大家請看,失竊的苦主逐日增多,就證明他們的野心越來越大,我敢篤定,今夜若是他們繼續行動,苦主會比今日還要多。”
見回過神來的人越來越多,周不凡苦笑一聲:“諸位不妨想一想,什麽樣的人能同時號令這麽多身手矯健的高手?什麽樣的人在失竊發生之前進入了晉陽城?又是什麽樣的人敢無視官府,專門盯着官宦和富商下手?”
聰明的人頓時回過神來:“周掌櫃的意思是說……端王?”“是啊,除了他還有誰能有這個本事?他帶進晉陽城的那五百部曲都是身經百戰之人,對付幾個護院還不是輕輕松松?”
也有人提出了異議:“可是這幾日,端王一心籌糧,他的那些部曲們成天去米店排隊,去大街小巷貼告示,看着并無異常啊。”
聽見“籌糧”二字,賀守成心中咯噔一下:“是啊,籌糧!”晉陽城中所有的異常不就是從他們沒有給足秦闕糧草開始的嗎?!
有人驚呼起來:“嗨呀!什麽張貼告示,那不就是提前踩點嗎?端王的那些部曲怕是把整個晉陽城的有錢人都給摸得透透的了!”
城中的小商販早就得到了郡守大人的指示,一鬥米都不會賣給秦闕。可是秦闕的部曲卻還是堅持走遍了大街小巷,他們一路打聽誰家有糧食,每一條街每一道巷,每一戶可能有糧食的人家都會被他們摸個遍。而他們這群人卻沒想到部曲們如此拼命的背後原因,還在嘲笑着秦闕的無能!
賀守成的手不受控制的輕顫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竟是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賀郡守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原來他也會使陰招。”
衆人慌亂了起來,“大人,現在該怎麽辦啊?端王爺的那些部曲來無影去無蹤,他要是心中不忿要了我們的小命,我們也無處伸冤啊!”
“俗話說捉賊拿髒,我們現在就算再懷疑端王,也不能捉了端王同他對峙。沒有真憑實據攀誣皇子是大罪啊!”
賀守成面色發白踉跄着站起來,像是在安撫衆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莫慌,莫慌,不要自亂陣腳。本,本官這就去面見端王,探一探他的口風。看看此事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賀守成的想法是美好的,只可惜他遞了兩次帖子都沒見到端王,直到第三次,他才見到了端王側妃溫珣。溫珣眉宇間凝結着愁緒,面對賀守成忐忑的笑臉,他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郡守大人,并非王爺不願見您,而是王爺心中郁結,到晉陽城的第二日就病倒了。”
賀守成一驚:“病,病倒了?”他怎麽這麽不相信呢?秦闕那身板子能病倒?
溫珣抿了抿唇,憂慮之色更加濃重:“不瞞大人,自從離開長安,這一路王爺殚精竭慮。進入并州境後,看到了無數災民心中不忍,于是将随行的糧食分給了災民。可眼見着糧草空了,我們還有大半的路沒有走,部曲無能又湊不齊糧草,王爺怒火攻心這才病倒。”
離開酒樓後,明晃晃的大太陽曬得賀守成眼神恍惚,他腦海中回蕩着溫珣的話語:“王爺這一病也不知何時能好。前路漫漫,接下來的路怎麽走,我們也不知道。郡守大人見諒,我們原本想着在晉陽買些糧食再出發,這一耽擱,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啓程。”
熱風迎面吹來,吹得賀守成出了一身冷汗。他驚喘幾聲,猛地回過神來對随行的心腹道:“快,快将張大人他們和幾個家主請來商議。”
“可不能讓他們繼續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