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秦闕趕了半夜的路,天亮之前還得返回鐵騎繼續護送使團。确認溫珣安全後,秦闕肚子中傳來了饑餓的咕咕聲,他随手拍了拍肚子笑道:“人真神奇,心放下來之後,肚子也開始餓了。你這有什麽吃的嗎?我随便搞點墊墊肚子,吃飽了就出發。”

這幾日溫珣的吃喝都很謹慎,入口的東西必須是長福親手做出來的,此時屋中只剩了兩張涼了的酥餅。秦闕撈起案桌上早已冰涼的茶水,準備就着酥餅墊墊肚子。就在他拿起酥餅準備咬下時,手中的餅卻被溫珣抽了出去。

溫珣臉上帶着笑,可眼底滿是心疼:“趕了半夜的路哪裏還能吃涼的?時間再急迫也要好好吃頓熱的,我去小廚房看看,阿兄應該還留了雞湯,我給你下一碗面條吧?很快就好。”

秦闕有些意外:“你還會做飯?”

溫珣快步走到床邊,拎起床上的狼皮大氅裹好,又将被子中的暖爐掏出塞到了秦闕手中:“會的,看阿兄做飯菜,多多少少也學了一些。”

小廚房就在院外的耳房裏,不遠處就是長福居住的院子。夜深時分,耳房中亮起了燈,溫珣熟練地在廚房中摸索到了雞蛋和半凝固的雞湯,而後在秦闕驚奇的目光中升起了竈火。

潔白的豬油在熱鍋中融化,用豬油煎出來的雞蛋兩面金黃,邊緣處煎得酥脆。長福提前擀好的面條在水中滾上三滾就變得勁道彈牙,撈入裝了雞湯的碗中,雞湯受熱融化,面條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煮面條時,溫珣還扯了一把白菜葉丢入了面湯中,很快一大碗鮮香味美溫度适宜有葷有素的雞湯面就出現在了秦闕面前。

秦闕捏着筷子竟然有些舍不得動手了,“我家瓊琅做什麽都厲害,竟然連面條都煮得這麽好看。”

溫珣抿唇笑了笑,順勢坐在了秦闕對面:“慢點吃,不夠再煮。”

幾口面條下肚,饑渴的腸胃頓時熨帖了下來,秦闕緊張的情緒也變得松弛了下來,也有了閑談的性質:“對了,這次鮮卑使團的帶隊人是他們主和的一個親王。他對我透露了一些消息,你知道先前被我在居庸關陉道斬殺的那個二皇子是什麽來頭嗎?”

溫珣搖了搖頭:“什麽來頭啊?”

秦闕撈起一大筷面條美滋滋地嗦了一口,身心舒坦道:“不出意外的話,他就是下一任鮮卑王。”

當然,如今出了意外,鮮卑王就得另選其人了。

秦闕想到了好笑的事情:“那小子野心勃勃,滿以為我到了幽州之後,幽州會亂起來。他本想着趁亂來撈一筆,回去也能邀功。沒想到不單自己沒了小命,誓死追随他的幾個部族精英也折損了不少。現在他們王庭正在為了賠款和撈人的銀錢發愁,我尋思着,如果我們趁機要回并州五城,也不是沒這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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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珣雖然不知鮮卑王室內部情況,不過聽秦闕這麽一說,他也明白了個大概。鮮卑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民風彪悍,可要湊齊一萬兵強馬壯的人馬也并不容易。鮮卑人估算錯誤,派出了自己的精銳之師入侵大景,卻被衛椋和秦闕聯手打得屁滾尿流。

鮮卑人若是打贏了也就罷了,偏偏他們打輸了;領頭的二皇子要是能回去還能扯一下皮重振旗鼓再來一次,偏偏他死了,這就意味着那些曾經被二皇子打壓的其他皇子和勢力要冒頭。鮮卑內部本就不團結,這次扯皮得扯一段時間了。

溫珣也跟着笑了:“先前你還說後悔殺了二皇子,現在看來他死了比活着對我們有用。還是我們行遠厲害!”

被王妃表揚的端王爺驕傲得挺直了胸膛,“五年內,他們應該會消停一些。”

溫珣也有好消息要告訴秦闕:“五年能做很多的事情了,你知道嗎?這次的鹽商會議很成功,光是明年開春後三個月的訂單,就抵得過幽州先前一年的鹽稅,而且往後訂單量會逐年增加。五年內,我們的百姓就能吃飽,兵卒也會變得更加強壯。”

“二師伯現在已經開始查貪官了,明年開春後,我們能用的人會越來越多,能耕種的田畝也會透明。除了鹽之外,明年還要想辦法找到更多的種子,我們現在有鹽了不假,可是糖還是少了些。甘蔗不适合在幽州這邊生長,我們多找找,萬一能找到适合做糖的植物呢?”

聽着溫珣細細說話的聲音,秦闕的唇角壓都壓不下來:“嗯,好,都聽你的!”

說話間,一大碗面條已經下肚,秦闕滿足地喝完了碗裏的雞湯,覺得身體也熱乎了起來:“我該出發了。”

溫珣本來還有一些消息想要和秦闕分享,可是話到口中突然就梗住了。他明明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也知曉秦闕離開是為了大事,可他還是有些不舍。

秦闕将袖中的小暖爐塞到了溫珣手裏:“別送了,外面涼。”

話雖如此,溫珣還是跟着秦闕的腳步,一步步來到了側門外。秦闕松開了溫珣的指尖,翻身上馬後催促道:“回屋吧瓊琅,過兩天我就回來了。”

溫珣抿了抿唇,很想笑着回應秦闕一聲,可是此刻他的笑容并不好看:“嗯,一路平安,我在家等你回來。”

秦闕揚起馬鞭,英俊的面容在燈籠的照耀下有些朦胧:“行,我出發了!”

馬蹄聲逐漸遠去,很快衆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溫珣凝視着衆人離開的方向強忍着心中的沖動,天知道他現在有多想騎一匹馬跟上秦闕的步伐,他不敢想象秦闕還要趕多遠的路才能在日出前回到使團。

奔跑一整夜,只是為了見自己一面,秦闕一定要親眼看一看自己才能安心。溫珣亦是如此,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的注意力總是不自覺的被秦闕吸引,想多看他一眼,多和他說幾句話。

“都說愛情使人盲目,原來我也不能免俗。”溫珣擡起發涼的手掌揉了揉自己的臉,苦笑道“溫瓊琅,你看你,真沒出息,竟然想着做秦闕身上的披風,就不能想點更威猛的嗎?”

*

臘月時節,高門大戶門口總是格外熱鬧,大戶人家逢年過節時總會互相贈禮,端王府也不能例外。鹽商大會結束後,門房收到的禮單摞起來都有一人高。當然,收了禮得回禮,好在吳伯和袖青對回禮的事情拿捏得恰到好處,溫珣從沒操心過這種事。

不過今日,王府前倒是來了兩車不一樣的禮物,那是兩個镖隊,各自押着一車的的東西。車上的東西用黃色的麻袋裹得嚴嚴實實,灰撲撲的驢車混在一群送禮的馬車中間,看着無比紮眼。這兩個镖隊,一個從益州出發,一個從涼州而來。

溫珣得知消息後連忙趕到了前門親自接見了兩個镖隊的領隊,并且從他們手中取到了和貨物同行而來的信件。

這輛車東西分別是杜白和王楮從各自的縣城寄出的,身為益州縣官的杜白給溫珣寄了整整一車的樹苗和幾張虎皮。益州山多水多老虎多,杜白的信中一半是感嘆一半在抱怨。

感嘆的是益州冬日不怎麽下雪,柑子甜水果多姑娘也漂亮,抱怨的是民風彪悍老虎傷人山路難行。可憐他這個做縣官的,去了益州之後沒幹正事天天調節糾紛,就在寫這封信之前沒幾天,他剛從山上滾了下來,腿上還青着呢。

比起跳脫的杜白,王楮則穩重多了。

王楮去了涼州的武威縣,這裏有着能通向西域的道路,經常可以看到從西域來的商隊。得知溫珣喜歡收集各種奇怪的種子和作物,王楮便将他看到的認識或者不認識的種子都給溫珣寄了一些來。

看王楮的信仿佛能聽到他慢悠悠的說話聲:“我亦不知這些都是何物,瓊琅自行斟酌決定去留。萬一寄的東西沒用,也不許背後抱怨——”

不得不說,這兩位摯友的禮物送到了溫珣心坎上,看到他們的信件,溫珣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他原以為距離和境遇會讓他們彼此間出現隔閡,卻沒想到這二人依然記得自己的小愛好,還不遠千裏給自己寄來了當地特産。

部曲們将這輛車東西擡到了王府前廳,溫珣再一次感受到了拆盲盒的快樂。

杜白寄來的樹苗足有十幾個品種,有些樹苗上還挂着碧綠的蠟質葉片。每一棵樹苗下方都裹了一團來自益州的土,經過長途跋涉,樹苗們依然鮮活。

溫珣吩咐部曲,将這些樹苗送到部曲大營的營房中去好生照顧,等到明年開春之時再種下去。至于那幾張虎皮,正好能讓紅玉幫忙,做成虎皮襖子和護膝送給師祖師伯他們。

接下來就是溫珣最期待的異域種子環節了,王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寄了什麽,溫珣就更加不知道了。打開麻袋後,溫珣瞅着大大小小花裏胡哨各種形狀的種子陷入了甜蜜的苦惱,很好,他也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麽種子。不過沒關系,種一種就清楚了。

突然間,溫珣拆麻布包的手一抖,布包中不規則的黑色種子滾了出來。溫珣彎下腰小心地撿起了一粒種子,種子表面纏繞着兩根卷曲的白色線條,這無異于證明了它的身份。

溫珣的雙眼越來越亮,捏種子的指尖也不自覺地輕顫了起來,他苦苦尋找數年的棉花種子,竟然被王楮送到了自己面前!

當秦闕興沖沖趕回家時,就見溫珣坐在椅子上,對着面前的麻布包發呆,麻布包中裝的東西越看越熟悉。

秦闕愣了一下,随即皺眉:“哪個缺德的給王妃送羊屎?!”

太過分了,這是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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