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兩個侍女顯然不是老手,若是真正的殺手,在看到張鹽官舉杯時就會站到溫珣身後下殺手,而不是傻乎乎從遠處跑來,更別說其中一人握着匕、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不過這正好給了溫珣反擊的機會,眼見其中一人已經沖到了範琉身邊,說時遲那時快,溫珣一手将範琉腦袋往桌子的方向按去。範琉猝不及防,整張臉埋到了身前的菜盆中。

緊接着溫珣擡起另一只胳膊,手腕對準了侍女的方向,衣袖中寒光一閃,一枚兩寸長的長針穩穩釘在了侍女的脖頸上。侍女只覺得脖頸一涼,下意識擡手去觸摸脖頸,然而手還沒碰到脖頸,身體就軟軟倒下了。

緊接着,溫珣随手操起面前的菜盆砸向了第二個侍女。因為溫珣身份尊貴,最貴重的那道清蒸熊掌就放在了他面前。天氣寒冷,廚子們怕菜肴涼了,還特意在盤子下方支起了炭盆。滾燙的蒸熊掌和炭火随着溫珣的動作飛灑出去,大部分砸在了侍女臉上,還有小部分殃及了韓靖這條魚。

炭火燒灼的滋味不好受,再加上炭盆分量不輕,侍女慘嚎出聲,手中的匕首應聲而落。都不用溫珣出手,她已經捂着臉在地上翻滾哭嚎起來了。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直到兩個侍女都倒在地上,餐桌上的官員和世家弟子們才回過神來。青天白日之下,他們竟然遭遇了一場刺殺!

被熊掌砸了滿頭的韓靖看着七竅流血的張鹽官和倒在地上的兩個侍女,巨大的恐懼席卷了他,可憐的韓郡守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來,來,來……”

來人啊!有刺客!

這時,衆人就見溫珣利落起身推開了門,從袖中摸出了一枚怪模怪樣的竹管,竹管下方拖着裹了臘的引線。溫珣用手指快速搓開蠟,指尖輕攆,引線便燃了起來。随後衆人只聽“嘭”的一聲悶響,一團紅色的光團從竹筒內噴薄而出,飛到了幾丈高的空中後炸裂開來。

不消片刻,守在郡守府外的部曲們便沖了進來。溫珣冷靜地吩咐道:“圍住郡守府不許任何人進出,裏面有兩個女刺客,應當是被人脅迫了,好好問問。對了,酒裏有毒。”

端王部曲們魚貫而入,很快控制了全場。兩名侍女被帶了下去,張鹽官也蓋着白布擡了出來。等溫珣再進門時,就見在場的官員和鹽商們正用敬佩的眼神看着自己。劉湍恨不得給自己跪下了:“先前只知王妃才學驚世,今日才知王妃身手過人!王妃救了草民一命啊!”

“對啊對啊,要不是王妃福大命大,今日我們的性命就都交代在此了。”

“是啊是啊,多謝王妃救命之恩!”

溫珣看得很清楚,那兩個侍女是沖着他和師伯來的,嚴格上來說,這群官員是被他們拖累了。尤其是張鹽官,若不是他心血來潮想一展絕技,今天酒桌上的人都危險了。如此陰狠手段,确實防不勝防。

吐出一口濁氣後,溫珣對着衆人拱拱手:“各位大人受驚了,還請各位先呆在郡守府不要離開,等部曲們揪出幕後黑手确認安全後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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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們魂都吓飛了,真兇沒落網之前他們也不敢離開部曲的視線範圍。聽溫珣說這話,衆人連連點頭:“對對,王妃所言極是!”

端王府部曲速度很快,沒多久崔昊便帶着大營的人重重包圍了郡守府,就連一只蚊子都別想飛出去。官員們被分開帶下去問話了,大廳中只留下了溫珣和範琉。

直到現在,溫珣才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啊師伯,方才情況緊急,師侄不是故意的。”

雖然已經換過衣衫簡單清理過臉,可範琉身上還沾着濃郁的紅燒飛龍味。範琉哭笑不得地擺擺手:“師伯知道分寸,若不是你反應及時,師伯的這條老命就真交代了。瓊琅啊,沒想到你身手竟然這麽利落,怎麽?平時練過?”

溫珣笑着搖搖頭:“沒有刻意練過,只是平日裏見多了部曲們訓練,下意識反應罷了。也虧得幕後黑手沒派出真正的死士,要不然今日我們都別想活着。”

範琉低頭看着地上殘留的痕跡,冷笑一聲:“韓靖不是草包,今日能站在這裏伺候的下人都是他用熟了的。幕後之人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沒辦法毫無破綻地替換成他們的人。”

溫珣點了點頭,“是的。”只能慶幸這個時代還沒有逆天的化妝美顏術,要不然今天會死得很冤枉。

範琉用帕子擦了好幾遍臉,才覺得紅燒味淡了一些。儒雅的老者将目光落到了溫珣的手腕上:“方才我看到那個侍女脖子上有一根針?你是怎麽射出那根針的?”

溫珣撩起袖子向範琉展示了手腕上小巧的彈射裝置:“這是部曲們搗鼓出來的東西,不過一次只能裝填一根針,射程也只有一丈。我看它精巧,留着防身用,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頓了頓後,溫珣補充道:“哦,那根針上淬了麻藥,得配合着使用,不然沒什麽效果。”

範琉輕撫着花白的胡須:“這是好東西,回頭我也想要一個。”

溫珣笑道:“承蒙師伯看得上,稍後就讓他們給您送一個。”

閑談之際,崔昊闊步走了進來,面色凝重地說道:“王妃,那兩個侍女确實是被人脅迫了,屬下們已經順着線索去捉人了。”

溫珣正色道:“捉人的時候記得留活口,還有那些官員和鹽商,沒什麽問題的就放了。”

崔昊領命,正準備下去時,就聽溫珣又開口道:“對了,我們魚刺這事別告訴王爺,他正在護送使團不能分心。”

見崔昊闊步離開的背影,範琉慢悠悠道:“我算是明白你方才說的見多了部曲訓練,下意識反應是什麽意思了。崔将軍走路的姿勢如龍行虎步,想要鍛煉出這樣的體魄絕非一日之功。”

溫珣笑了:“等忙完這陣後,師伯可以去部曲大營看看,他們的訓練項目特別豐富。有時候還要互相偷襲,那才叫精彩。”

範琉哈哈笑了兩聲:“好,到時也讓我開開眼界。”

想了想後,範琉若有所思道:“師侄,韓郡守方才受傷了你知道嗎?”

溫珣想了想,“好像是的,回頭我也得對他說一聲抱歉去。”

範琉挑了一下眉:“不不,他傷得很好,很妙。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恰到好處。”

溫珣幾乎瞬間就明白了範琉的意思:“師伯是說,一旦确定了兇手的身份,就能給他套一個傷害幽州二品大員的罪名?”

範琉滿意地颔首:“嗯~孺子可教啊!難怪章師弟把你當眼珠子一樣看着,哎,這麽好的苗子,怎麽就被他得了。”

溫珣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随口一說,若不是師伯提醒,我還想不到這點。”

範琉寬慰道:“沒事,多練練就好了。從現在開始,你要知道一件事:韓靖郡守被人刺殺,重傷,即便傷勢好轉也難以恢複到先前的狀态。”

溫珣點了點頭:“記住了。這些年韓靖在幽州的政績不功不過,他被撤下來之後,師伯也能名正言順地進入幽州官場。”

範琉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完了之後他伸出手掌輕輕摸了摸溫珣的頭發:“我們瓊琅還可以多想一些。師伯年紀大了無心官場争鬥,若不是想着你們需要我的幫助,可能我現在還在外游學。與其将我推上位,還不如讓更合适的人來做這個郡守。”

溫珣有些為難:“郡守是二品大員,若是師伯不願意,我和行遠實在想不出誰能當此重任。若是讓朝廷指派人來,又怕橫生事端。”

範琉眼睛亮了,他笑着伸出指頭指了指東南方向:“怎會沒人呢?”

溫珣難得地迷糊了,範琉也不為難他,他語重心長道:“這事你就別操心了,師伯這些年也積攢了一些人脈,想要提拔人确實難,但是想要彈劾別人,易如反掌啊。”

溫珣終于理解了秦闕的痛,有些時候他也讨厭文人說話說一半的毛病。師伯就不能給個準數嗎?

傍晚時分,部曲們帶來了好消息。他們在薊縣城內抓住了一個活口,不過那人口風很緊,若不是崔昊卸了他的下巴,他早已服毒自盡。人只要活着就好辦了,為了消滅一個隐患,幕後黑手總會想想辦法。

忙碌了整日的溫珣和範琉被部曲們護送着回了王府,得知這二人在郡守府遇刺,王府的衆人又驚又怕。吳伯他們生怕府中混進了死士,一下午的時間他們将府裏的人排查了一遍又一遍,現在府裏就連狗都是熟臉。

看到吳伯他們膽戰心驚的模樣,溫珣又想笑又感動。同時他也知曉,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類似今天的事情還會發生。

這幾日秦闕不在家,入夜之後屋子裏總會莫名冷清。想到平日裏秦闕哪怕隔着牆都要同自己找話說說的模樣,溫珣竟然有些想他了。

長福今天特意把大黃送到了溫珣的房間裏,大黃激靈,有風吹草動它就能發現。此刻大黃縮在溫珣腳邊,時不時用卷曲的大尾巴輕輕掃過溫珣的腳踝。

溫珣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書,腦海中回蕩着範琉的話,東南方向有合适的人能做幽州郡守?提拔一個人不容易,但彈劾別人易如反掌?

誰啊?到底是誰,被彈劾了還能快樂來幽州做郡……

突然間溫珣腦海中冒出了一張溫和的臉,一瞬間他雙眼都亮了。他果真是遲鈍了!

還有誰比他的恩師更适合做幽州郡守?!

想通了這個問題後,溫珣樂得笑了起來,笑了兩聲後眼神又落寞了下來。都是他這個做學生的無能,要讓恩師來給自己收拾爛攤子。

這麽想着,溫珣抽出了紙平攤在了桌上。毛筆蘸上墨汁後,他對着泛黃的紙卻不知該寫什麽。

寫什麽呢?能寫點什麽呢?

突然間,大黃猛地站起了身搖着尾巴向着房門的方向跑了過去。溫珣猛然回神,一滴墨順着毛筆滴落在了紙上。

下一刻,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秦闕帶着一身風雪推開了溫珣的卧室門:“瓊琅!你沒事吧?”

溫珣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口,看着向他奔走而來的秦闕,他覺得喉嚨幹澀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不是在護送使團嗎?你怎麽回來了?”

秦闕快步上前,一把将溫珣摟在了懷中。甲胄上的冰霜在兩人中間融化成了水,秦闕心有餘悸地舒了一口氣:“聽說了你的消息,我就趕回來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放過傷害你和師伯的人。”

天知道當他得知溫珣和範琉在郡守府遇刺時有多害怕,真被衛椋說中了,陰私手段讓他們防不勝防。還好瓊琅和師伯一切安好,若是他們出了什麽事,秦闕會毫不猶豫拔營直奔冀州。

溫珣伸出手環抱着冰冷的甲胄,心卻落到了實處。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好像只要秦闕在他身邊,他就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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