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溫珣他們是為了火藥而來,本想着能親眼目睹改良火藥的威力,結果卻見證了一場安全事故。不過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從側面看到了改良火藥的效果。

拳頭大的一團火藥,引爆了之後就能将半個實驗樓炸得面目全非。工匠們無師自通,已經學會往火藥中摻雜鐵屑來增加威力了,相信用不了多久,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利器就會從他們的手中誕生。

當然,研發有風險,試驗需謹慎。

溫珣不是舍不得花錢,而是不想看到工匠們受傷。這年頭人才難得,萬一實驗樓裏面的工匠和學者們受傷了,那是花多少錢都補不回來的。于是原本用來參觀新品的時間變成了溫珣的安全培訓課了,水火無情,利刃傷身,玩火藥更是險而又險。

端王妃将工匠和學者們聚集在一處,說得口幹舌燥,再三強調了安全的重要性。他甚至鼓勵工匠們可以制作一些能保障人身安全的工具,比如能快速抽水滅火的水龍車等……

等二人從實驗樓出來時,已經臨近中午時分。秦闕摸出水囊遞給了溫珣:“渴了吧?說了一個時辰不重樣,原來我家瓊琅也這麽能說。”

溫珣接過水囊灌了一口水,驚奇地發現水囊中的水竟然是溫的:“哎?哪裏來的溫水?”

秦闕輕笑一聲:“知道你冬天喝不了涼的,我放在冶煉爐旁邊捂着的。”頓了頓後,秦闕所有所思道:“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大概記住了,回頭你能不能再對我說一遍?我好告訴秦甲他們。就是那個……發展不能死人?”

溫珣将水囊上的塞子塞好後,緩聲道:“發展決不能以犧牲人命為代價,生産決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這兩條在我看來是紅線,決不能碰。有人才有希望,若是為了研制新武器,讓工匠和部曲們深陷危險,那這武器不研究也罷!若是為了生産出更多的東西,破壞了青山綠水,讓這片土地不适合人們生存,那這些東西不生産也罷!”

秦闕恍然大悟:“難怪第一村建設時,你讓範祁他們注意保護環境,原來是這個意思。”當時秦闕還不能理解,為什麽開荒時不能直接一刀砍了那些礙事的樹木,而是要将它們移栽到別處。為什麽逮到了狍子野雞這種野物時,要放一部分回山林。就連河流中的魚,溫珣都只取大的,放了小的。

“可……可什麽來着?”

溫珣淺笑道:“可持續發展。我們開荒種地建設家園,是為了過得更好,子子孫孫将來都能在這片土地上安居樂業,而不是打一票趕盡殺絕。等明年開春的時候,我要召範祁他們回來,同他們再說一遍。”

今天的這場會議算是即興演講,說得有些不全,回去之後溫珣準備好好打個稿子。到時候将這兩條以律法的形式傳下去。

二人一邊走一邊閑聊,很快就穿過了山巒看到了馬場。西北風一刮,草場早已變成了一片灰黃色。綿延起伏的灰黃色上,上千匹馬兒正在肆意奔跑,隔得老遠都能看到馬兒呼吸出的白色水汽。

見二人出現,秦甲他們很快帶着王府中人迎了上來。這時秦闕驚訝地發現,袖青□□的那匹白馬竟然是甜瓜,那匹擅長急剎将他摔得七葷八素的甜瓜。看着親親熱熱扭頭和袖青貼貼的甜瓜,秦闕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甜瓜甩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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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兒和人一樣也有愛好,甜瓜喜歡香香軟軟的姑娘,不喜歡硬邦邦的糙漢子。

意識到這點後,端王爺冷笑一聲:“見色忘義的賊馬,看到美人就走不動道,閹了你。”

甜瓜對此不屑地打了個響鼻,它可是大将軍王親自養大的汗血馬,是馬倌們千挑萬選出來的種馬,閹了它後保證秦闕得拍斷大腿!

溫珣則驚奇地看着長福:“阿兄學會騎馬了呀!好厲害!”

長福挑選了一批棕黃色的大馬,聽見自家弟弟的誇獎聲,他不由得握住了缰繩挺直脊背笑吟吟看向了身側的紅玉:“是紅玉姑娘教得好,阿珣你是不知道啊,咱府裏的兩個姑娘騎馬都特別厲害。”

紅玉驕傲地揚起頭:“那是,我爹可是二皇子府上的馬倌。只可惜我是女兒身,若我是男兒,騎術必定超過我那幾個兄弟。”

說罷紅玉贊賞地看向長福:“阿兄很厲害啊,我只說了一遍,你就學會了。不愧是瓊琅的兄長,厲害!”

長福憨憨地笑着撓了撓腦袋,臉頰通紅地不敢看紅玉了。溫珣眉頭一挑,阿兄這個反應……有情況啊。

臨近新年,膳食堂全天開門。當溫珣帶着端王府的人進入其中一座膳食堂時,正巧遇到崔昊帶着家人在排隊領餐。

在大景,将士們吃飯是不用花錢的,但是吃什麽吃多少,全看朝廷的糧草能否到位。糧草充足,将士們每天能混上兩頓飽飯;糧草不足,那就不好意思了,餓肚子常有的事。

可是在部曲大營,将士們吃飯是需要花錢的。很多不明情況的人聽到這話立刻燃了:“開什麽玩笑,老子過來當兵,過刀頭舔血的日子,吃個飯還要花錢?!什麽狗屁端王,狗屁部曲大營,不去不去!”

可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就知曉其中的妙處了。就比如現在,崔昊的爹正捧着兩只沉甸甸的雜糧饅頭不可思議地問:“伢兒,這麽好的馍馍,一頓飯能免費吃兩個?”

崔昊應了一聲:“對!每個将士每天都能憑身份領四個饅頭,那邊還有免費的湯。胃口小的将士,不用花錢就能吃飽。如果兩個饅頭還吃不飽,可以花錢買。”

崔爹墊着熱饅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恁好的饅頭,幾錢一個啊?”

崔昊笑着說道:“五個銅板一個。普通将士每個月都有九百錢,足夠吃飽啦!”

說是雜糧饅頭,其實裏面混了白面和南瓜,蒸出來的饅頭松軟香甜,每一只都有四兩重。崔昊的娘小心撕下松軟的饅頭皮塞到嘴裏,嚼了嚼之後,老邁的臉上笑出了花:“香咧!比俺蒸得好!”

崔昊領了兩個饅頭後,又額外買了四個饅頭,這之後他帶着爹娘往旁邊的窗口走了幾步,買了一盆湯汁濃郁的醬炖魚和香辣豆腐。醬炖魚三十五個銅板一份,辣豆腐十個銅板。只花了六十五個銅板,崔昊就能請爹娘吃一頓有葷有素有油水的飯菜。

嚼着松軟的饅頭,蘸着炖魚的湯汁,崔家的老兩位眼淚都快下來了:“這比過年都吃得好啊!伢兒呀,你跟着王爺好好幹。”

崔昊笑着掰開饅頭,蘸了魚湯後咬了一大口,笑着說道:“這是自然。今天膳食堂炖魚,明日說不定會有肉,爹娘你們敞開肚皮吃,千萬別客氣!”

膳食堂中随處可見歡笑着的将士們,他們中有很多人來自幽州鐵騎。往常到了年節時,鐵騎中的兄弟也只能額外份到一份摻水的肉湯,更多的時候只能多分一把鹽豆子。自從跟着秦闕之後,不說每天都能吃肉,最起碼肚皮沒餓過了,身體沒凍過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溫珣和秦闕剛進入膳食堂,就被眼尖的将士們發現了。頓時問候聲此起彼伏,鬧得端王府衆人都不好意思往前走了。

溫珣和秦闕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先前還會有将士替他們買好飯菜,鬧得他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現在的将士們已經好多了。至少不會趁他們不注意,将饅頭塞到他們懷裏了。

好不容易擠過人群來到膳食堂的包廂內,袖青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笑着說道:“真熱鬧啊,真好。部曲大營和我印象中的軍營完全不同。”

溫珣聞言看了過去:“嗯?你印象中的軍營是什麽模樣的?”

袖青咧嘴幹澀地笑了一下,低頭輕聲道:“龍潭虎穴,虎狼之地。”蠻狠無禮的士兵,粗魯野蠻的軍官,看到女人就獰笑着撲上來……

可是今天她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軍營,遇到的每一個将士都目光坦誠清澈沒有一絲邪念。當自己需要幫助時,那些小将們每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當她對他們道謝時,他們只會紅着臉說不客氣。

別說在軍營,就算當初在自家莊子上,她都沒有如此安心過。

秦闕将袖青的動作收入眼底,待袖青情緒平複後,他铿锵有力地保證道:“那你先前去的軍營一定不是正規軍。你且安心,今後無論你走到幽州的任何一座軍營,你都會像今日這般得到善待。今後我們的幽州的子民,凡是遇到困難,軍營就是他們的依仗和靠山。”

袖青的眼眶再一次紅了,她起身對着秦闕和溫珣鄭重行了一禮:“周袖青相信王爺,相信王妃。”

周袖青?

溫珣凝神看向了袖青,生平第一次知道袖青本姓。不知為何,他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

袖青從沒對他說過以前的事,不過沒事,來日方長,這姑娘總有向他們敞開心扉的那一日。

從部曲大營回來後沒幾日就要過年了。

大年三十這一天,長福在小廚房中做了五道菜,又買了香燭紙錢。秦闕進門找溫珣時,就見這兩兄弟在長福住的小廳堂中擺了菜,點了香,二人正輪番在小飯桌前磕頭作揖。

端王爺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他呆愣在門邊,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好不容易等溫珣磕完了頭,秦闕低聲問道:“你和你兄長在做什麽呢?”

溫珣緩聲解釋道:“吳郡鄉風,逢年過節要去故去的親人墳上祭掃。往年我會和阿兄一起給爹娘祭掃,今年情況特殊回不去,只能遙祭。”

秦闕凝神看去,只見小飯桌上放了兩只盛了飯的碗,碗旁邊還擺了筷子。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遙祭方式,秦闕微微颔首:“原來如此,說起來我應該也要磕兩下。”

說着秦闕放下馬鞭,解下佩刀,快步走到小飯桌前穩穩跪在了飯桌錢的蒲團上。端王爺雷厲風行,磕了三個頭後,他雙手合十對着香爐沉聲道:“爹娘在上,初次見面,兒子秦闕有禮了。今後我會照顧好瓊琅,爹娘泉下有知,請保佑瓊琅平安順遂無病無災。”

話音落下後不久,秦闕便感覺到溫珣在他身邊跪了下來。溫珣跪穩了身體,紅着眼眶看向了桌上的香案,聲音有些幹澀道:“爹,娘,兒子不孝,這輩子不能為溫家開枝散葉。這是秦闕,是要和兒子共白首之人。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遇見他,兒子不悔。”

看着小飯桌前規矩跪着的二人,長福的眼淚猛地蹿出了眼眶。朦胧的淚眼間,他仿佛看到爹娘端坐在飯桌前正含笑看着他們。他知曉爹娘臨走之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珣,他們比任何人都想看到阿珣成家立業,看到他幸福安康。

這輩子能遇到個知冷知熱的人不容易,秦闕确實對阿珣很好。爹娘若是泉下有知,也會為阿珣高興。長福暗暗抹了一把淚,心中發誓道:“爹娘,你們放心,這輩子我會好好照顧阿珣,不讓任何人欺負了他。”

祭祖結束之後,秦闕瞅着已經涼透了的飯菜若有所思:“這個法子挺好,又紀念了祖先,又能填飽自己的肚子,一點都不浪費。”

溫珣已經習慣了秦闕偶爾不着調了,“王爺的關注點就在不浪費上面了嗎?”

秦闕想了想後說道:“我也算是過了明路的女婿了吧?你看,爹娘都沒反對。”

溫珣:……

這話沒法說了。

笑鬧一陣後,秦闕想起了正事:“對了,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刑武和夫餘人打了一架,繳了一千多頭戰馬。”

溫珣一愣:“什麽時候的事?!刑武不是在第一村嗎?夫餘的探子摸到第一村了?”

秦闕随意擺擺手:“不是,月初的時候,夫餘人在玄菟郡外鬼鬼祟祟。玄菟守軍撲了幾次都沒撲中,不得已向我求援。我尋思着天寒地凍開拔麻煩,正好刑武他們離得近,就讓他們去練練手。”

“刑武帶着五百個部曲就殺過去了,五百人打了對方兩千人。”

溫珣只覺得不可思議:“這……一比四?打贏了?!”

秦闕也覺得不可思議:“是啊,贏了。刑武自己也納悶呢,你說這夫餘人是不是傻?大冬天的出來打架,竟然光着屁股。媽的,追擊他們的時候簡直沒眼看,都他娘的是白花花的屁股。”

溫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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