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蒼山(上)

第五十七章:蒼山(上)

在攻克下淩恒城之後,一行人繼續向東方進發

這一回,衆多的真理主義者們被分成了四個隊伍,分別由李昭旭,張銘君,許英才和高宇峥四位領導人進行統率。

在淩恒城的幾場戰役中,高宇峥展現出了驚人的領導才能和出衆的戰略智慧。

他本來也不是個愚鈍不堪的庸人,只是個人作風稍稍差了一些,總是煙酒不離手,在同志們的鼓舞和許英才的教誨指導之下,這位血氣方剛的有志青年很快就“開了竅”,在一次又一次的艱苦磨煉中褪變成了一個有能力進行統籌協調,戰略布局的領導人物,足以做到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高同志是很有天賦的,又相當的努力上進,天賦和努力結合在一起,他将會變的一往無前,銳不可當。”

許英才十分欣賞高宇峥的戰術才華,李昭旭也對他寄予厚望,當即将這個領導“第四軍團”的重任委托給了他。

“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絕不讓同志們失望!”

劉空山再次得到了許英才的重用,他被留在“第三軍團”中充當許英才的副官,處于一個既重要又危險的職位。

連啓平只在乎這個職位為他們兩個人帶來的,共同享有的光榮與名望,她不在乎那些潛藏在榮耀背後的,樹大招風的危險。

反正真到了那個危險的時刻,最容易受到傷害的又不是自己

只要能為自己換來權力和名望,那個劉空山是死是活,對于她來說,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張尚文果斷地選擇了離開許英才,加入到李昭旭的“第一軍團”之中,他固然感念許英才的知遇之恩,卻依然對劉空山當年的無恥行為耿耿于懷,不願和他共事。

“也許這樣做會顯得我心胸很狹隘,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原諒他。”

張尚文留在了李昭旭的身邊,也同樣因為自己出衆的組織能力而受到了青睐和器重。

他不是那種廢物點心式的文弱書生,在戰場上,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青年依然能夠奮勇殺敵,堅強沖鋒,給其他的年輕同志們做好表率作用。

只要他在隊伍裏,同志們的士氣總是相當高漲,時間一久,他俨然成為了戰士們共同的榜樣。

“文武雙全,志存高遠,張尚文同志實在是太偉大了!”

“向張尚文同志學習!”

江衍夫婦和他們的女兒江绫也跟在行軍的隊伍中,由于年紀相仿,江绫和溫思廣總是在一起聊天玩耍暢談着自己的人生理想。

江绫雖然出身于物質條件還算不錯的家庭,卻也不會追風逐俗地嫌貧愛富,瞧不起溫思廣這個從鄉下來的“窮小子”—一

江衍和渡邊纨素作為她的父母和老師,從小就教育她要為人謙遜禮貌,不要嘲諷輕視任何人,包

括家裏的傭人和保姆

反觀連啓平的妹妹連安平,那個比江绫還要年長一歲的“富家女孩,”從小衣食無憂地長大,被家裏的長輩給驕慣壞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心高氣傲。

他們家也是農村出身,進城之後才當了暴發戶,後來又因為蔣經緯的無恥政策而傾家蕩産,幾乎一貧如洗,卻依然自恃富貴,看不起和自己同為權戚主義受害者的溫思廣,恣肆驕縱地罵他是“沒教養的鄉巴佬。”

她不知道,也不願知道自己的苦難來源于何處,也沒有救自己、救人民,救國家的念頭,只會毫無意義地胡亂抱怨,把怒氣發洩給周遭的人,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負能量發射器

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位于淩恒城和恒榮城之間的依晨城,在陵山國人的古代神話之中,依晨城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也是他們這些“凡人”離“天神”最近的地方。

依晨城多山,整個就是一座“山城”,其中最高的那一座叫作蒼山,

蒼山高聳而巍峨,似乎足以沖破天際,一直延伸到“神明”們居處的仙宮。

在山的周圍,彌漫着飄渺而朦胧的清淺煙霧,萦繞在山上青翠而挺拔的松柏之間,形成了一副清幽雅致而又氣勢磅礴的“翠峰煙雲圖”。

游人登上蒼山,便如同踏入世外仙境,整個人都仿佛被這片染着碧色的雲氣給滌蕩淨化了一番

只是,對于這些正艱難前進着的行軍者們來說,他們可就沒有這番欣賞美景的閑情逸致了。

在他們的心裏,似乎只剩下了一個,惟一也是永恒的精神支柱,“要勝利,要打倒蔣經緯,要解放整個陵山園。”

理想千秋萬代,信念永不消逝,屬于這些偉大的真理主義者們的贊歌,在這片黑暗而亟待光明的土地上長久回蕩着。

進了依晨城,他們就只能選擇走山路,山路坎坷而崎奇岖,充斥着尖銳的亂石,交織融雜在一起的荊棘野草,随時都有可能出沒的毒蟲猛獸以及比野獸更為可怕的,“權威派”的伏兵。

幸行,他們還可以寄居在山村居民們的木屋瓦房中,條件是簡陋了些,卻至少可以免除風餐露宿的困苦。

依晨城的百姓也被壓迫久了,在蔣經緯及其親信們,親手構建的陰雲之下,他們痛不欲生,壓抑的簡直喘不過氣來

真理主義者們的隊伍,在那些苦難深處的民衆們眼中,無異于救世主的降臨,為已經失去一切的他們帶來最後一點希望

他們知道,這些正義的戰士們不會掠奪他們的錢糧,不會強占他們的妻女,不會把他們的父親、丈夫、兒子擄去做苦力。

他們也知道。只要那些“救世主”們一來,他們的日子就有盼頭了。

李昭旭所率領的“第一軍團”,總是沖在最前方,他們每到達一個村莊,都會受到當地村民的夾道歡迎,男女老少一齊站在道路兩邊,拍着手,唱着歌,有時甚至還敲鑼打鼓,以極其高漲的熱情歡迎着他們的到來,。

還有許多被壓迫的困苦不堪的民衆,當即選擇了加入他們的隊伍,一同為人民的命運而不懈抗争着。

“搞鬥争,打壞人,咱們誰都不是膽小鬼!”

“我要跟着你們去打仗,給我家寶兒報仇!”

“我爹娘都沒了,讓我跟你們走吧!我雖然才十三歲,也能扛得了槍,打的了仗,殺的了壞人!”

望着這些踴躍參軍的老百姓們,李昭旭真是感到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他們所堅持的真理主義在人民群衆當中得到了普遍信仰,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做出正确的選擇,這對于群衆基礎的建立有極大的積極作用。

傷感的是,那麽多本來可以安居樂業的百姓被那些禽獸不如的“正規軍”給攪擾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會懷抱着如些堅毅而無法釋懷的仇恨,以及幾乎是必死的決心來投身鬥争。

正是在行軍的過程中,江衡提出了一個很好的意見,她要效仿着自己從前在容楚城裏搞文化宣傳的方式,挑選一批擅長各種才藝的同志們組建

一支劇團,在他們駐軍在村莊裏或是暫時休息在山路上的時候進行一些充盈着鬥争精神的表演,以起到鼓舞士氣的積極效果.

李昭旭表示贊同,張尚文也沒有任何的異議.

張尚文畢竟是個思想通透開明的人,不像葉澤霖那麽教條頑固

.“文化是思想的靈魂,是人們手中無形的武器,搞好文化建設,對于我們最終的勝利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們萬萬不可忽視。”

很快的,江衡從隊伍中挑選出二十多名擅長才藝的同志,他們有的是從城裏來的學生,從小就學習各種樂器的演奏,有的是山裏的村民,沒有什麽專業的知識,只是在每年一度的迎神賽會中擔當扮神唱曲的樂人。

沒有華麗的戲服,他們就穿着普通的衣服,沒有胭脂和鉛粉,他們就将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展現給大家,用淋漓盡致的演技與慷慨洋溢的熱情來彌補物質條件上的空缺。

和紅薔劇院的富麗奢華不同,這樣在臨時搭建的簡陋戲臺或者只是一片稍微平坦的空地上開展的樸素表演也別有一番特殊風味.

為了更好的鼓舞士氣,激發熱情,江衡甚至親自加入到劇團之中,女扮男裝地飾演于汶楷最為器重的神武大将軍郭強,有時也會像一滴水那樣,融入到樂師的團體中,彈奏琵琶或是吹奏排簫;和衆多的同志們打成一片,其樂融融的,從來不擺領袖夫人的架子,一直都是那樣平易近人,溫和而熱烈。

“看到了嗎這才是一個合格的真理主義者該有的樣子!”

“唉,要是葉澤霖同志在這裏的話,估計又要上你這裏打小報告,說我又在做不合身份的事情了。”

“衡,原來你還會這麽多種樂器啊!我從前都不知道。”

“那可是當然,我們從前在教會裏面的時候,每一個人都要學會演奏“神樂”,唱“聖歌”,教長會定期的來巡視考察,要是學的不好,可是要挨罰的!”

“那你們平時都學些什麽樂器呢”小江绫也擠了過來,滿面笑容,天真而好奇地問道。

“大多數的傳統樂器,我們都要學的,像什麽琵琶、古琴、排蕭之類的我們都要練得爐火純青,達到幾近完美的地步。

還有一些從外國傳過來的東西,比如說西方瑞爾洛蒂國的使節進貢給當時還沒有下臺的齊嘉一架鋼琴,上面有着黑色和白色的鍵子,一按就能發出不同音調的聲音—一就放在我們的大禮拜廳當中。

當時他們瑞爾洛蒂國還派來了一個鋼琴教師,叫作羅埃,羅埃就留在我們的教會裏,教我們這些女孩子彈琴,我也學着彈了幾首曲子,但大多都是頌神的聖歌,沒什麽太大的意思。”

“你江衡姑姑還會敲鑼打鼓呢!”趙思賢湊過來,半開玩笑地說,“不信你可以去問劉空山叔叔。”

江衡和張尚文一齊回想起了當年那場轟轟烈烈的“藝體樓慘案”不由得啞然失笑起來,江绫的神色卻驟然間陰沉了下去,“劉空山”這個名字在她的心裏,似乎無異于可怕的洪水猛獸。

當時,正是那個“積極分子”,領着一幫“有志青年”,氣勢洶洶地沖進了他們家裏,亂打亂砸,。

江衍出面解釋,卻遭遇了那些狂熱者的圍毆,胳膊骨了折,鏡片碎掉了,衣服也被扯破。

江绫和渡邊纨素躲在衣櫃裏,無助而絕望地緊緊抱着彼此,大氣也不敢喘,只能無力地聽着衣櫃外面喪鐘一般的打砸聲和叫罵聲,任由淚水沾濕衣襟

見到江绫陰沉的臉色,趙思賢後悔自己剛剛失了言,連忙補救道:“我呸!那劉空山就是個不要臉的王八蛋!天天地在許同志那裏刷存在感,簡直就是個跳梁小醜!”

江绫破涕為笑,趙思賢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趙同志,以後還是要謹言慎行啊!”。

時間緩緩地流淌着,一直到了1873年的11月.

依晨城是一座四季分明的城市,夏天算不上炎熱,冬天可是相當的寒冷,尤其是在一場大雪剛剛降臨,在陽光下欲化未化的時候,。

十一月的依晨城,充斥着凜冽刺骨的烈風與鵝毛般洋洋灑灑的大雪。

大地一片雪白,任由那些純潔而晶瑩的雪花肆意地鋪陳着,掩去飛揚的沙土和肮髒的塵埃,将一切的混亂與邪惡都凍在下面.

“真是一場好雪啊!”一些從容楚城來的同志們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生活在那樣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他們幾乎從小都沒有見過雪.

正是在這片紛揚飛舞的,由千千萬萬朵柳絮似的雪花構建而成的潔白帷幕中,江衡回憶起了自己在恒榮城中的生活,回憶起了她失去父親之後的那一個寒冷而令人絕望的冬天,也回憶起了那些曾在寒冬之中,給予她溫暖的人——徐素英、宋采蓮、還有陳綿綿。

“啊,勝利快要到來了,她們也該得到解放了。”

然而,江衡的身體素質偏偏就跟不上她堅毅的意志,終日在過膝的雪地中行軍,還要冒着刀劍一般鋒利肅殺的寒風,江衡又只穿着一身夾着薄絨的襖子,在快要抵達蒼山的時候,她突然病倒了,病得很嚴重。

江衡發起了高燒——連日的寒冷與勞累折磨得她身心俱疲,她有氣無力地躺在某個叫作陳大娘的村民家裏一張破舊的床上,意識已經變得有幾分模糊。

她很要強,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病痛而拖累行軍的進程,幾次掙紮着想從床上坐起來,卻總是感到渾身無力,頭腦眩暈,由于失去平衡而一次又一次地栽倒在床上,連動彈半分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片被放在火爐上炙烤的雪花,單薄而脆弱,随時都有可能融化掉。

李昭旭很是焦急,無微不至地照顧了江衡半個多月,還請來了村裏的醫生給他診病開藥,陳大娘也是相當上心,煮了家裏僅剩的幾個雞蛋給她補身體

可是,江衡的病情卻一直沒有好轉,或者說,連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她依然是額頭熱的像炭火,四肢冷的像寒冰。

到了十二月初,江衡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先前一直意識朦胧的她在那時竟變得出奇的清醒

“昭旭,你們先走吧,不必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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