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師徒

第5章 師徒

柳歸鴻臉色驟變,猛的從石床上彈起:“什麽?!”

“你說什麽下卷?!”

謝望舒原本在肺腑中滿是無處安放的無名之火,但在看到他面上震驚的一瞬間忽然消散了,現在柳歸鴻在他眼中就像只被抓住了尾巴的貓,嗷嗷跳腳但又跑不掉,他整了整有些松闊的綁袖,好整以暇的斜乜着黑衣少年:“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也沒拿正眼看過我。”

柳歸鴻先是愣住,而後是良久的沉默。

他确實沒把謝望舒當回事,頂多算個礙眼的陌生人。

謝望舒看他這樣也失去了逗他玩玩的興致,重新束緊袖口轉身離開,走到山洞入口時停住腳步,微微側目看他:“跟我回去,《逍遙經》會給你,但不是現在。”

“你最好搞清楚你該對我的态度,名義上你我依舊是師徒,演也要給我演好了。”

“我記得你一開始對玄鳳可是畢恭畢敬的。”

少年聽到那個名字頓時攥緊雙拳,惡狠狠的瞪着他的新師尊。

紅衣仙師看到他的眼神哼笑出聲,擡腳邁出山洞:“跟上。”

火色靈光再次劃過蓬萊山界,柳歸鴻站在紅鸾劍上,雙手勉為其難的扯着謝望舒腰側的衣裳。

謝望舒迎着半空中的冷冷夜風,面無表情道:“要不我把這兩片料子裁下來給你?”

柳歸鴻“切”了一聲,索性松開了手。

夜半三更,謝望舒不想沖撞其他山上的結界,禦劍飛的很高,他被抓着都沒說什麽,柳歸鴻撒手給他添麻煩還一臉惡心兮兮的表情着實看的他不爽,登即飛的更快。

柳歸鴻一個趔趄差點從百丈高空上摔下去,下意識張開雙臂從身後緊緊摟住謝望舒的腰。

謝望舒渾身一僵差點跟他一塊掉下去。

兩人異口同聲道:“你幹什麽?!”

二人互相瞪了半天,柳歸鴻先偏開了臉。

謝望舒臉上還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小祖宗,你是真能折騰,能不能安生一會兒讓我消停消停?”

柳歸鴻沒看他也沒吭聲,倔強的盡力往後蹭。

謝望舒氣笑了:“真是祖宗,不配合是吧,你等着。”

紅鸾劍猛的加速,直接将死倔的少年抖了下去。

柳歸鴻猝然瞪大雙眼,赤色衣擺拂過他的臉,仿佛一瞬間抽幹了他尚未沸騰的血,渾身都在發冷。

謝望舒的臉被凜風卷起的發遮住,恍惚間仍是玄鳳。

腰帶被紅衣仙師俯身抓住,勒得他差點把胃都吐出來。

謝望舒哼笑道:“小兔崽子,飄着回去吧。”

赤紅衣擺和他自己的發絲一股腦卷了滿臉,柳歸鴻怨氣四溢的眼神落在謝望舒的背影上。

這他娘的必不可能是玄鳳。

......

柳歸鴻被一路拎回了栖鳳山。

一着陸謝望舒就把他扔了出去,拍了拍手整理着被風吹的有些淩亂的衣裳,柳歸鴻爬起來後終于能給自己用個驅塵術,而後一言不發又咬牙切齒的瞪着他手段了得的師尊。

兩輩子,他除了最開始入太華前那段日子,就連和玄鳳的對決中,都再沒這麽狼狽過!

玄鳳,不,謝望舒,他怎麽敢?!

謝望舒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什麽,但他不在乎便宜徒弟怎麽看他,左右他暫時也改變不了,他只淡淡的望着少年那雙漆黑無光的晦暗眼睛。

柳歸鴻有副頂好的皮囊,不知是不是死過一次的原因,少年皮膚慘白,就顯得單薄的唇猩紅如抿血,臉上也總攏着幾分怨鬼般的神韻,本來微微下垂的眼角柔和了這張臉上的銳意和煞氣,但黑多白少的瞳孔卻把那雙眼襯得更兇,像極了新死的厲鬼。

謝望舒卻抛開他的皮相,只看那雙眼。

下三白的眼相,六親緣淺,一生多磨,自私無義極重利,陰險偏激易成魔,多為奸邪之像。

倒是相由心生了。

收回目光嘆了口氣,謝望舒開口道:“柳歸鴻,我們需要認真的談一談。”

“我發誓暫時不會再對你下手,你能不能老實一點,別再給我添亂?”

黑衣少年漆目烏沉沉的望着他,警惕又無動于衷。

謝望舒知道他不會信他,換他幾天随時會被弄死他也不信:“......逍遙經,待到山海鏡試煉結束後,我會把下卷給你。”

黑沉漆目微微輪動,柳歸鴻警惕着開口:“......當真?”

謝望舒挽起袖子:“可擊掌為誓。”

柳歸鴻知道他說的不是普通的擊掌誓,而是蘊含着靈力的誓言,要恪守法則上達天聽。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沖他揚手的紅衣仙師。

兩只手“啪”的合在一起,赤金和純白的靈光被擊碎在二人掌心,于月夜下濺成細碎的星點。

“......有違此誓,業火焚身。”

收回手,柳歸鴻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一株赤金色的并蒂兩生花紋路從腕骨盤繞到掌根,在掌心盛放,金色的紋路在蒼白的膚色上過分明豔。

柳歸鴻看向謝望舒,後者沖他晃了晃手腕,露出了同他一模一樣的靈紋,只不過是銀白色的。

一赤金一銀白,正好是對方靈力的顏色。

謝望舒放下衣袖,看着終于老實的便宜徒弟道:“好了,這回放心了吧,老實準備山海鏡試煉,到時候為師跟你一塊進去。”

柳歸鴻下意識點頭,然後又猛的擡頭看向謝望舒。

不對。

他為什麽要跟自己一塊進去?!

謝望舒被他逗笑了:“這麽看我幹嘛,掌門讓我去取樣東西。”

“不過恰好跟你想要的是一樣東西。”

柳歸鴻頓時如臨大敵,烏黑瞳孔直直瞪着謝望舒。

“別緊張。”謝望舒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不跟你搶,我要的只是東西,有內容就行,你拿到以後謄抄一份給我就行。”

柳歸面無表情,轉身回了飛鴻居,“嘭”的用力甩上屋門。

謝望舒開懷大笑:“記得好好修煉,為師說的話還是要好好聽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飛鴻居裏柳歸鴻忍無可忍的怒吼響徹雲霄:“吵死了!你怎麽這麽煩啊!!”

謝望舒更樂了,哈哈笑着回了枯桐殿。

終于安靜後,柳歸鴻靠着門板重重呼出一口濁氣,玄鳳從來不會跟他說這麽多話,對比一下謝望舒真是聒噪又煩人。

還說要演玄鳳,從一開始就是糊弄人吧!

少年拖着疲憊的身體把自己扔到榻上,奔波幾日又反複受傷,甫一落到實處,鋪天蓋地的疲倦淹沒了他,裹挾着少年陷入并不安穩的夢境。

夢裏有他自己,有太華,有玄鳳,和不堪回首的晦暗前塵。

柳歸鴻是玄鳳從山海鏡試煉前破格收的親傳弟子,也是栖鳳山玄鳳君的首徒。

一開始沒人承認他玄鳳弟子的身份,質疑,奚落,冷嘲熱諷接踵而至,小小的少年窩在冰冷的居室中,期待着師尊能救救他,至少承認他。

可玄鳳注定要讓他失望了,他明明知道那些流言,卻視若無睹轉身就閉關了三年。

再踏出枯桐殿的時候,他的小徒弟已經把自己關進了鋒芒畢露的殼,渾身尖刺,行事極端又刻薄。

但高高在上的玄鳳君只是皺了皺眉,沒多在意。

于是等柳歸鴻被押解在他面前,被衆人口誅筆伐罪不可赦時,他依舊是只皺了皺眉,給他不曾在意的弟子下了判詞。

“孽徒。”

柳歸鴻猝然驚醒,猛得坐起身大口喘氣,垂着頭逐漸平複。

漆黑瞳孔呆呆望着緊攥着被單的雙手,玄鳳最後那聲孽徒猶言在耳。

沒事了......他掐着指尖,用疼痛來喚回恍惚的心神。

沒事了,玄鳳死了。

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少年的身上,而沐光的少年咧出一個毫無溫度的陰慘慘的笑。

......

二人雖有師徒之名,但誰都不願意搭理誰,最常見的情況就是各自修煉,互不幹涉。

日子就這樣消磨過去了。

試煉,山海鏡。

水幕連天,靈光炫目,半空中是太華六君子玉帶臨風飄然若仙,地面上是一水兒身着的青白色太華弟子服的新弟子,一片青白中,一襲黑衣的少年格外招眼。

盛招搖一眼瞥見混在弟子堆裏的柳歸鴻,眉梢一挑,用刀鞘頂了頂謝望舒:“玄鳳你還真把你那小徒弟扔進去了啊?”

謝望舒往旁邊躲了躲,不小心碰到身旁的明煦,後者差點翻了下去,一把抓住呂羲和才堪堪站穩,呂羲和又被抓的一個趔趄,劍鞘挑歪了應瀾姍的發釵。

應瀾姍忍住嘴角的抽動扶好發釵,順手一拳搗在笑得前仰後合的雲隐後心,雲隐龇牙咧嘴,她笑容款款:“注意儀态,太陰君。”

“咳咳。”一聲清咳從六人身後傳來。

謝望舒回首看見來人,笑着迎了上去:“師弟來了。”

盛招搖看了眼還在兵荒馬亂的另外四人,先向孟摧雪打了招呼:“翠微君。”

而後瞪了四人一眼,明确示意四人:別丢人了。

被瞪的幾位飛速恢複儀表堂堂的仙君做派,一一見禮,孟摧雪也一一回應了,催動青霜停在謝望舒身後半步的位置,附耳同他低語:“師尊尚未出關,讓我前來襄助師兄,可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謝望舒盯着人群中的柳歸鴻,倏然輕笑出聲,微微後仰湊到孟摧雪耳畔輕聲道:“有啊。”

“勞煩師弟,幫我盯好我那徒弟。”

“從秘境裏出來時,別讓他溜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前一段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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