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伯仁與我 你要不要來我家?

第8章 伯仁與我 你要不要來我家?

少年吃痛出聲,周晚俞卻是毫不手軟,冷聲道:“你這件衣服是怎麽來的?”

少年姓劉,今年剛進入國子監讀書,聽見別人的質問他心虛道:“這衣服是我舅舅送的。”

“你舅舅?”林伽呈慢悠悠道:“不知道你舅舅是做什麽的,能買到這麽好品質的狐裘。”

劉允眼珠一轉道:“我舅舅是獵戶,他親自打的。”

周晚俞聽後像是被逗笑了,嘲諷道:“你可知這麽一件狐裘需要多少狐貍毛,而且這狐貍毛還是要同樣品種的銀狐,你舅舅是一個人打的?”

劉允看見周圍同窗好奇的神色,臉色羞恥的通紅:“對,我舅舅一個人打的,他打獵很多年了,這麽多年他專門将銀狐毛收集起來,就為了給我做一件披風,這個有什麽問題嗎?”

嘲笑聲似乎更大了,他聽見周圍已經開始有同窗開始議論紛紛了。

他父親官小,母親也只是妾氏身份,嫡母膝下無子才将他養在身邊,将他送進這個國子監,平時他也不跟這些學子們有所交流,可是他還是沒想到有一天麻煩找上了他。

王岳聽見這邊的動靜,也湊了上來,注意到衣服下擺處的痕跡道:“剛做好的衣服就沾染上了血跡以及塵土,花這麽多年做出來的裘衣,你是一點也不珍惜啊。”

大家随着他的視線往下看去,發現下擺處确實有一塊紅色的血跡,只不過很小,不仔細看便會忽視,邊緣處也有塵土的痕跡。

劉允漲的臉色通紅:“是不小心沾染上了泥塵......”

王岳繼續道:“印泥是鮮紅色的,你這個紅色偏暗,倒更像是某種血跡。”

劉允臉色紅的仿佛可以滴下血來:“那應該是我記錯了,可能是流鼻血不小心碰上的。”

聽到這裏,王岳突然笑了:“如果你是流鼻血不小心碰上的,按理來說低頭時血跡更容易碰上胸前的位置,更類似梅花狀,但是你這個在衣擺處呈現條紋狀,跟你說的情況不符合。”

劉允哪裏想的到對方注意到了這麽多細節,他今天剛得了這件衣服興奮極了,特意穿到學堂顯擺來的,他一向不擅長說謊,結果穿來的第一天就被圍起來各種質問着,被衆人圍在一旁談論着他話語中的漏洞,他還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說的時候蘇闌之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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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猜錯,衣服下擺內側可能繡着我的名字。”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炸在了劉允的耳旁,他終于也知道大家為什麽要圍着他讨論這件狐裘了,他将外披一掀,看見下擺處那用銀絲繡的小字腦袋轟鳴作響。

完了完了,他肯定要被冤枉成盜竊了。

“我是說謊了,這件衣服是我買的,一百兩銀子在路邊買的,我不知道是你的,我不應該說是我舅舅做的,但是這件衣服确實不是我偷的。”

一百兩能買一件狐裘?

這怎麽可能?

劉允也知道這件事說出去離譜,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他一大早就有商販敲他的馬車尋求他是否購買外披,他一看那件衣服的成色就知道價值不菲,價格也很心動。

他一眼就看出來狐裘的品質的不凡,當時對方出價一百兩銀子,他直接心動了。

隐隐約約也能猜到這個價格過低了,或許有什麽問題,但是他确實很喜歡這件外披,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買了下來,誰知道這麽湊巧,這件衣服居然是蘇闌之的!

早知道他就不為了那虛榮心撒謊騙大家說衣服是舅舅做的了。

看見周圍平時交好的同窗漸漸流露出不齒的神色,他眼眸也微微泛紅,完了,一切都完了,蘇闌之在這個學堂裏沒人願意招惹,那個天殺的商人居然偷了對方的東西,也怪自己虛榮,這下子全完了。

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蘇闌之卻是微微笑着,拍了拍對方肩膀道:“你緊張什麽,這件衣服本就是我昨天贈送給了別人,我視他為知己,沒想到轉身就被對方賣掉了,更沒想到會被你買走,說明我們有緣。”

聽見這話劉允松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蘇闌之一眼。

衆人雖然覺得有哪裏奇怪,比如誰會把這麽一件價值昂貴的狐裘一百兩銀子賣掉?

這些邏輯實在是太奇怪了,但是衆人看當事人都沒說什麽,便也忍住了繼續詢問的想法。

等課程全部結束後,蘇闌之便直徑向外走了出去,他走的太果斷了,他的朋友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走了幾米遠了。

劉允心裏想着感謝對方,便匆匆的跟了上去。

等坐上馬車後,蘇闌之的聲音很是平靜,讓馬夫駕車去西街一趟,馬夫雖不懂為什麽要去那邊,但還是駕車離去。

來竹注意到蘇闌之臉色蒼白。以為少爺是病了,便貼心關懷道:“少爺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等回去讓大夫抓幾副養身藥補補。”

蘇闌之語氣堅定:“不,去西街!”他臉色雖然蒼白,但是眼底神色卻是堅決。

來竹以為少爺這是要找昨日的老乞丐進行報複,他昨晚恨極了那名乞丐,巴不得把其剝皮抽骨,一夜沒睡導致他今天一整天頭就暈沉沉的,但是現在看少爺這麽生氣,他想起來原主的手段,莫名有些于心不忍:“那老乞丐雖然可惡,但是咱們小小懲治一番就可,他還有一個孫子要養......”

擡眼看蘇闌之面無表情的模樣,他在心裏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少爺現在脾氣好了也不代表他能随便說話了,他算個什麽,敢開口說這種事情?想了想幹脆閉口不言,只能祈求那對爺孫自求多福。

馬車剛到西街昨天要去的鋪子旁,就聞到一股隐約的血腥氣,地上一卷席子,衙役們正打算把屍體放在拖車上扔進亂葬崗。

看見蘇闌之走過來,他們眼神只掃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現在是寒冬臘月,屍體沒什麽惡臭味,只是席子蠟黃破舊,像是用了有一些年頭,上面的縫線也是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材料。

“真可憐,小孩才五歲大,爺爺去買藥就沒回來。”

“聽完昨晚那老乞丐被活活打死了。”

“為什麽專門打一個乞丐啊?”

“聽說昨天他遇見了一個貴人,貴人看他可憐便賞了一些錢跟衣服,附近的乞兒哪裏能受的了啊,等貴人走遠了,那些流氓地痞就直接過來瘋搶,他一個老頭子,一把年紀了哪裏守的住身上的東西,衣服被搶了,那個錢也是不願意給他留。”

“啊?一文也不願意給他留下嗎?”

“聽說老乞丐臨死的時候都還在求饒對方,能不能留下一兩銀子給他孫子抓藥,但是誰聽啊?別人都去搶自己不搶豈不是虧了,自然更不願意收手了,聽說老頭子不願意松開握住銀子的手,結果被人硬生生的掰斷了。”

“他孫子也可憐,聽說是被父母棄養了,兩個也沒有什麽血緣關系,老乞丐突發善心,在路邊撿的一點一點拉扯大的,你說一個乞丐養什麽小孩,自己都養不活了,還養別人的小孩。”

“今年災情嚴重,聽說南方那邊死了不少人,到處都是流民。”

兩個買菜的大嬸說着說着也忍不住嘆息一口氣,買完菜就離開了。

蘇闌之臉色蒼白的打開席子,涼席很硬,像是碰到了什麽鐵疙瘩一樣,他定睛看見裏面躺着的屍體,看見那具熟悉的面孔忍不住幹嘔起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他昨天只是想接濟一下對方,一個老人帶着一個稚兒,生活必定艱苦,他想照顧一下對方,讓生活變的好一些,卻沒想到直接害了老人的命。

來竹也注意到蘇闌之難看的臉色,上前遞上一壺水道:“這跟少爺沒有關系,少爺不要自責。”

蘇闌之幹嘔了一陣,卻沒有吐出來什麽東西,衙役以為是家族弱不禁風的小少爺被屍體吓到了,嘲笑了幾下便拖着屍體走了。

“你去找到那個老乞丐的孫子,給他帶到醫館去,再找人查看一下昨天是誰打殺了這個老乞丐。”

他現在整個人表面看起來很鎮定,但是其實腦子很亂,給來竹吩咐好號令後,便回到馬車躺在卧榻上。

他早該想到的!

他為什麽沒有想到?!

懷璧其罪,這個道理他應該是知道的啊!

悔恨的心情在胸口漫延着,蘇闌之腦子暈沉沉着,整個人像的分割成了兩半,一半對着他說,這不能怪你,你是想着幫助他們,你的出發點是好的,另一半對着他說,都怪你,因為你害死了一個人。

沒過多久侍衛領着一名商販跟兩名乞兒出現,幾個人看見他,便大呼冤枉。

乞丐們說:“我們沒想着殺他,是那個老乞丐不願意把東西給我們,所有我們才上手搶的。”

商販說:“我不知道啊,他們把衣服給我問我要不要,我就要了。”

“你胡說,是你看見那件衣服好看,說搶過來給我們十兩銀子,我們才搶的!”

“呸,你這個乞兒,簡直在胡言亂語,我什麽時候說了這句話!你們不僅搶走了老乞丐的衣服,還搶走了他身上的錢,別以為我不知道!”

幾個人互相辱罵推辭着,吵着蘇闌之腦袋疼,直接喊着讓人把他們送去了官府。

但是從幾個人的對話可以知道,他們不将人命當作人命 ,換句話說來,他們不把乞丐的命當作命,商人覺得自己比乞丐高人一等,乞丐也不覺得別人的生命珍貴,只要自己有利可圖就可以了。

一想起老乞丐滄桑的面孔,昨晚跪着卑微的模樣,被掰斷了的手腕,蘇闌之心裏隐隐發酸。

是他的錯。

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正在悔恨的時候,耳邊響起劉允的聲音,對方聲音帶着些緊張,聲音顫抖道:“你要來我家做客嗎?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感謝你今天幫助了我......那個你不來也沒事。”

“我我我對不起打擾了!我太唐突了!那個我先走......”正在劉允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說的時候,耳邊響起蘇闌之的聲音。

他走下馬車,聲音清淡:“你家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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