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疼痛
第24章 疼痛
洛海沒有回答。
他全身的力氣都用在克制和顫抖上了。身體反應來得比他想象得還要快。他的雙腿開始發軟,難以支撐身體的重量,過量的熱度順着每一根血管與神經膨脹,沖刷四肢百骸。
他必須要很用力地扶着窗框,才能避免自己在尤金面前融化成一攤液體。
盡管藥物阻隔了洛海的氣味,但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麽實在太清楚不過。
尤金的思維在短暫的三秒鐘時間裏迅速完成了思考、衡量和判斷的步驟,然後得出了在當前情況下唯一的最優解。
他摟住洛海的腰将他整個人抱進懷裏,然後迅速閃進剛才那間階梯教室,把門在身後關上,接着反鎖。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根本沒有給洛海反對的時間。
“你——”剛有一個字從洛海嘴裏蹦出來,尤金就低下頭,堵住了他的嘴。
情況很糟糕,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他在與尤金争執的途中陷入情熱,還是在監獄裏,在他剛剛走下講臺的教室旁邊。
現在他又被一個身穿囚服的囚犯、一個前幾秒還想狠揍一拳的人反鎖在教室裏親吻,毫無反抗之力。
憤怒、恐懼、愉悅和羞辱讓他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而這個吻的味道好得讓人發瘋,好到他根本無法拒絕。
洛海閉上眼睛,逐漸放棄了掙紮,任由尤金用一個吻安撫他的躁動。
當這個漫長的吻結束以後,兩人的呼吸交錯,空氣裏的敵意終于減輕了些許,到了起碼能正常交談的地步。
“你是什麽時候……?”尤金輕喘着,看向洛海近在咫尺的臉龐,放低聲音,“該不會是之前演講的時候就——”
“沒有!你想什麽呢?”洛海忍無可忍地開口。
“那為什麽突然就這樣了?”尤金低下頭,在洛海的耳朵上輕咬了一下,收獲了幾下輕顫,“明明之前那麽長時間裏都一點事也沒有……”
“可能是因為那麽長時間裏,我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生氣過。”洛海從牙縫裏擠出話來,“我沒有規律的情熱期,信息素波動受情緒影響極大。”
這也是為什麽他在平時的工作生活中,都盡可能保持冷靜和疏離。
為了不讓已經近乎破碎的生理系統再遭受沖擊,這麽多年以來他已經習慣了淡化情緒,對周遭的一切保持冷漠。
結果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裏,尤金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壁壘,一次又一次肆無忌憚地破壞他多年來謹慎保持的平衡。
聽完以後,尤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天看了洛海一眼,“你的意思是說,你剛才因為跟我吵架,而興奮了?”
“不是!”洛海憤怒地拔高音量。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過去被廢除的那些酷刑是有存在意義的。
畢竟在遇到尤金之前,他還從來沒想過世界上還存在着如此惡劣、無恥、不要臉的混蛋囚犯。
洛海甩開尤金的手就想去拉被鎖住的門,後者眼疾手快地鉗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在牆上。
“放手。”洛海聲音沙啞。
“你真打算就這麽走出去?”尤金靠近洛海耳旁,聲音低沉,炙熱的呼吸拂動他鬓角的碎發,“用你那雙連站都站不直的腿,讓所有人看到你通紅的臉頰、滿是汗水的額頭,猜測你筆挺的西裝底下發生了什麽事?”
洛海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呼吸聲變得沉重。
他閉上眼睛,手在身側握成了拳,再睜眼時,他的目光冷漠,聲音沙啞,“少用那些從片裏學來的話對付我,留着那些幻想給你的右手吧,別指望我配合你演戲。”
尤金頓時被堵得說不出話,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假笑,同時牙根一陣發癢。
冰山檢察官的這張嘴簡直像從砒霜裏萃出來的,又硬又毒,讓人想把他咬碎嚼爛了吞進肚子裏。
耳邊傳來“咔”的一聲,洛海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尤金從他的口袋裏拿出了那副手铐,把他的右手和教室上方的暖氣管線拷在了一起。
“你——”洛海的胸膛起伏,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尤金打斷了。
“我知道你有鑰匙,就在你左手下面的褲子口袋裏。”尤金靠近他,一邊親吻他的脖頸,一邊低聲說,“如果你真的那麽想逃跑,就用鑰匙打開手铐,我攔不住你。”
空氣變得粘稠起來,尤金的信息素散發出濃郁的烈酒芳香,炙熱的呼吸延伸到每一個角落。
尤金微卷的金發掃過洛海的臉頰、鼻尖、然後是鎖骨。
洛海的手腕在手铐中掙紮了兩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的手背緊繃,蒼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收緊五指,然後又松開,最終也沒有伸手去拿口袋裏的鑰匙。
……
與第一次不同,從尤金拷住洛海手腕以後,他就不再有任何動作。
既不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掙紮,像一只順從的兔子,任由尤金在他身上做任何事。
起初尤金還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洛海的身體很熱情,反應很直接,他權當洛海是出于自尊的固執才不發出一點聲音。
但在做到一半的時候,他不經意地擡起頭,發現洛海在手铐裏的那只手,掌心全被血給浸紅了。
他吃了一驚,立刻抓住那只手,發現木框上的一根木刺深深刺進了他的手掌,都不知道流了多久的血。
然而洛海卻對此毫無反應,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怎麽了?”察覺到尤金的動作停下,洛海啞着嗓子問了一句。
尤金震驚地看着他,“怎麽——你手在流血!你抓着的木框上有根刺,你感覺不到嗎?”
洛海只用餘光瞥了一眼他的手掌,語氣慵懶,“嗯,我沒感覺到。一點小傷,創可貼貼一下就好了。”
那并不算是一點小傷。
至少不是創可貼就能處理的傷。
暗紅的血液從傷口流出,順着手腕一直蔓延到他的小臂,浸濕了襯衫衣袖,光是看着就觸目驚心,絕不可能是感覺不到的小傷。
尤金發現自己的喉嚨緊繃起來,一種沉重的、綿長的鈍痛開始持續敲打他的心髒。
他知道洛海的痛覺系統很正常,五感也很正常,甚至身為Omega,他的感官還比正常人更敏感一些。
他記得很清楚,第一次給洛海煮粥的時候,同樣的溫度他能直接喝完一碗,洛海卻皺着眉頭用勺子吹了半天,還用冷漠的語氣讓他下次把粥放涼了再端上來。
如果洛海不是突發性痛覺失常,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他的身體正在經歷比手上的傷口嚴重得多的劇痛,以至于對此根本沒有感覺。
尤金捏住洛海的下巴,強迫他的視線看向自己,“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麽感覺?”
洛海的眼簾半阖着,目光朦胧得像隔了一層薄紗,聲音沙啞,“怎麽,你還真像片裏一樣,非得聽人叫喚才石更得起來?”
“別跟我開玩笑。”尤金壓低聲音,握住他的手腕,“你很疼嗎?”
洛海沒說話,移開目光。
如此漫不經心的态度讓尤金的怒火一下子蹿了上來。
“告訴我!”尤金的手上下意識用了力道,“我明明很小心了,你的身體也很配合。為什麽你會疼?”
在手上的傷口被用力擠壓以後,洛海終于皺起眉頭,咬緊牙齒,表情顯然是在努力忍耐痛苦。
“這個世界不是什麽事都繞着你轉的,白癡。”檢察官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是我用的藥。”
尤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他見過洛海用的藥,還親手幫他注射過。洛海說過,那種藥物可以改變他信息素的性質,讓其具備一定的Alpha特質。
Alpha信息素本身就會對其它Alpha的味道産生生理性排斥,更不用說是洛海這種被藥物改造得瀕臨破碎的身體。
可是他的身體本質仍然是Omega的身體,只有大量的Alpha信息素才能使他的生理系統得到平衡。
但這就意味着,洛海在任何時候,與他的任何一次親熱,都會承受極大的痛苦。
而他從頭到尾,從來都沒有提到過這件事。
尤金沉默地看着他,動作停在中途,只有手還緊緊地握着他的手腕。
“你愣在這裏也不會讓我感覺更好。”洛海聲音沙啞地開口,“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尤金閉上眼睛,緩緩從胸腔裏吐出一口氣。
他把手探進檢察官的口袋裏拿出鑰匙,咔噠一聲解開了手铐。
洛海的手無力地垂下來,搭在尤金的肩膀上,傷口裏溢出的血沾在了尤金的囚服上。
“知道了,我不會再問。”尤金低聲說,重新托起洛海的腰,“但我至少可以保證你不受額外的傷。”